“湯大人認為杭州府有問題?”紀綱問道。


    湯宗搖頭,“不能肯定,不過這件案子京師已經查不到有用的線索了,必須去暹羅使團來京的線路上去查訪,而相比於福州府和不曾停船的鎮江府,在杭州府找到線索的可能更大,咱們先去那裏看看。”


    說完見紀綱臉現不願,於是問道,“紀千戶不願去?”


    紀綱趕忙擺手,“願意,自然願意,這案子我比您還急迫,怎麽會不願意?”說完想了想,“湯大人既然懷疑他們,不如直接讓他們過來受審,或者,或者咱們直接上稟皇上,派錦衣衛抓他們過來問話!”


    他還是覺得直接請旨抓人,然後嚴刑審問來的最是痛快利索。


    湯宗瞪眼,“抓誰?!”


    紀綱見他有些動怒,立刻改口,“去一趟也好,湯大人,那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皇上給的時間還剩下二十天,我看今夜就出發,走水路,乘快船,日夜不停,最多三天就能抵達杭州府。”


    紀綱聞言一呆,眉毛都跳了跳,“湯大人還真是著急呀,稟告皇上也得時間,就不能等到明天?”


    他明顯不願意,這十天實在把他這個習武之人累的夠嗆,昨天才回來,今夜就又要出發,實在說不過去,皇上都沒有這麽用過自己。


    紀綱印象中的查案,那是威風凜凜,人見人怕,可現在跟著湯宗,哪裏享受到過一絲高高在上的感覺,反倒是把自個累的半死。


    也不知道這湯宗年紀又大,身子又弱,哪來這麽大的精神頭。


    “一切都還沒有定數,這次先不上稟皇上。”湯宗道。


    紀綱詫異,“湯大人,咱們要去浙江,好歹也得先弄個巡撫之名,不然去了如何行事?”


    永樂時的巡撫不同於之後的巡撫,不是定式官職,隻是皇帝派遣的一個臨時差事,真正是“巡行天下,安撫軍民”的本意。


    湯宗道,“我們此去是查案的,下聽上聞,出其不意才是關鍵,若是上稟請旨巡撫,皇上下詔,浙江官府知道後,許多事反而不好打探,咱們先端著這張老臉去,如果浙江真的有問題,我們再請旨巡撫浙江不遲!”


    他看著紀綱,“紀千戶若是不願意去,就別去了,本官去就行。”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這哪裏能行,若是讓皇上知道了,指不定他紀綱真的連這上前所的千戶都做不得了,於是趕忙攔住,笑道,“去,去,一定去,今晚就今晚,我知道湯大人也是為我的四獸麒麟服著急。”


    幾天時間,紀綱突然對自己變得這麽奉承,違背他一向誰也不放在眼裏的個性,實在讓湯宗有些不習慣。


    “湯大人,還沒用膳吧,不如一起用過膳再走?”見湯宗要走,紀綱在後麵熱情招呼。


    “不必了。”湯宗拒絕,想了想又回頭叮囑道,“紀千戶,我們此行暫且保密,今晚我們穿便服去,但要帶上官服!”


    “好,湯大人放心,船我來準備,肯定快!”紀綱親自送湯宗出了錦衣衛衙門。


    等湯宗回到府上,已經是未時,他問了管家車在行的情況,得知還未回來,便草草用了膳食,來到了裏堂。


    “爹,您回來了。”玄武正在給母親喂藥,見他進來趕忙起身請安。


    湯宗笑了笑,“沒事,你繼續喂藥。”


    說完坐在了一邊。


    他看向陳氏,覺得她的氣色好像的確比前幾日好了許多,也不知道是藥的作用還是兒子回來的緣故。


    “夫人,我今夜要去杭州府,不如你和玄武與我一道去,到了杭州府,我再派人將你們送回平陽老家如何?”湯宗舊事重提。


    查案不過十日,卻已經發生了這麽多事,若是那天車在行和玄武沒有回來,後果不堪設想,他現在恐怕已經在北鎮撫司詔獄了,所以湯宗考慮許久,還是覺得將夫人和兒子送回平陽老家為好,免得為自己擔驚受怕,最重要的,是免受牽連。


    陳氏聞言麵露驚訝,“老爺要去杭州府,去做什麽?”


    湯宗笑道,“哦,夫人不要緊張,我此去是奉命查案。”


    陳氏緊接著問,“老爺去幾日,什麽時候回來?”


    “最多也就八九日回來。”


    陳氏搖頭,“你不去老家,我也不去,有兒子在,我哪也不去。”


    玄武也是拒絕,“爹,你從京師走水路,順流而下,到杭州也就三四日,可要從杭州府到平陽縣,距離不比從京師到杭州府近,而且水路不通,多走陸路,舟車勞頓,娘現在身體不好,不能受顛簸,就不用去了,等再調理些日子,再去看大哥不遲。”


    湯宗見兩人均不同意,似是已經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著勸說,猶豫一下,也沒想到特別合適的說辭,隻能又暫且作罷。


    他拍著玄武的肩膀笑著圓話,“虧我做官幾十年,還沒有兒子考慮的周全,也好,這次你們就不用去了。”


    說完將他叫到堂外,小聲問道,“玄武,你娘的病......”


    陳氏已經猜到父子兩人出去肯定是要說自己的病,趕忙奮力挪到床沿,豎起耳朵想聽上一兩句。


    玄武朝裏看了一眼,笑著大聲道,“爹,你放心,有師傅留下的建中湯,再調理些日子,說不得娘就能下床了。”


    陳氏聽見開心了,笑著朝外大聲道,“老爺,可得好好感謝一下神醫程湯,又幫我們照顧兒子,又幫我治病。”


    湯宗聞言一愣,眼中瞬間閃現淚花,他趕忙別過臉,“夫人放心,咱們一定好好感謝他。”


    他拍了拍玄武的肩膀,“好好照顧你娘,過兩天我給你找個幫手。”


    說完便轉身走了......


    車在行回來了,立刻被湯宗叫了去,“怎麽樣,月娥找到了沒有?”


    車在行搖頭,“沒有,那個大戶人家倒是找到了,是個開當鋪的,不過他們說月娥在我們去無想山的第二日就已經走了。”


    “走了?”湯宗一愣,“去了哪裏?”


    車在行還是搖頭,“不知道。”


    想了想又道,“大人,我看不必找了,她還了這枚玉佩,又不聲不響離開,肯定就是不願意老爺找到她。”


    湯宗皺眉,但也無可奈何,擺擺手,“也罷,你快去吃些東西,吃完收拾一下,今晚我們去杭州府。”


    “杭州府?”車在行一愣,“大人,我們去杭州府做什麽?”


    “哦,我方才去重新提審了普密蓬,覺得杭州府最可能有問題,我們且去看一看。”湯宗道。


    “好,大人,那我現在去準備。”車在行立刻就要出去。


    湯宗又叫住他囑咐道,“用不了幾日,你簡單收拾下東西。”


    “我知道了,大人。”車在行去了。


    書房裏,湯宗拿出牛胃殘片,繼續琢磨。


    炮射蟲毒必然是凶手放進四麵佛佛頭之中的,可要放進去,那就必然要用到金銀匠,不但要拆開天鵝座,還得將它完美複原,這個工程不可謂不大,一個人短時間幾乎不可能完成。


    他還是覺得四位金銀匠失蹤的案子和奉天殿的案子關係莫大。


    “邱老六......”湯宗手裏拿著牛胃殘片,嘴裏念叨著,“這個名字如何這般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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