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儼聞言看向朱棣,朱棣想了想,微微點頭。


    黃儼接過奏疏呈上,朱棣接過,放在手裏稍稍遲疑,看向下方湯宗期待的眼神,想起他說的“一定過目”,伸手翻開,細細看了起來。


    湯宗緊緊盯著他,不敢放過他臉上一絲的表情變化。


    隻見朱棣一邊看,臉色一邊變得難看起來,最後“噌”地站了起來,眼露憤怒,唇上胡須根根翹起,震驚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湯宗,方才的不滿煙消雲散。


    胡廣陳瑛見狀詫異,他們不知道奏疏裏到底寫了什麽,會讓當今皇上如此吃驚震怒。


    其實這奏疏裏,就是漕運舞弊大案,湯宗深思熟慮幾日之後,覺得這件事還是得上稟,隻是得秘密上稟,這兩月來朝廷發生這麽多事情,要怎麽做全看皇上決定。


    所以湯宗沒有等來皇上召見,讓車在行轉交的那封奏疏裏,並沒有寫這番內容,因為奏疏是要通過通政使司和司禮監才能轉呈皇上,事情暴露幾乎是肯定的事情,要怎麽做都由不得朱棣了,而湯宗自己也會麵臨兩難。


    而現在的這封奏疏才是麵聖時要給皇上親閱的。


    而這,也是湯宗選擇沒有讓朱棣滿足仁心分明重重心思,反而自己上奏請辭的原因。


    良久,朱棣冷靜下來,他合起奏疏,看向湯宗,“朕準奏!”


    “謝皇上!”湯宗叩拜。


    他知道,自己上的這道奏疏,以及上奏的方式,讓朱棣很滿意,至於接下來他要如何做,那就是不是他該考慮的了,他要做的,就是守口如瓶,誰也不能說。


    但胡廣和陳瑛卻是傻了眼,兩人的目的雖然達到,卻從未想過會是如此過程,但皇上已經說話,他們也不能開口,隻能眼睜睜看著湯宗離開了武英殿。


    “皇上,湯大人主動請辭也是好事,朝堂外也沒有人敢再說什麽。”胡廣當先開口。


    陳瑛卻是盯著案桌上的那封奏疏,皇上方才的反應很是奇怪,他不知道裏麵寫了什麽,但卻很想知道,因為他自己身上不幹淨,擔心是湯宗的後手。


    朱棣看了看兩人,也不想再說什麽,“兩位愛卿也下去吧。”


    胡廣陳瑛一滯,朱棣這是明顯不想多言呀。


    拱拱手,“是,皇上。”


    西安門大街上,湯宗坐轎回府。


    這裏都是坐落一些朝廷大員的府邸,平日裏也是空空蕩蕩。


    今日的事情還算是在他整體的預料之中,包括朱棣看到奏梳之後的反應,因為即便他眼裏容不下沙子,現在追查明教的檔口,也不宜深追牽扯如此之多的大案,就如同他趁著耿通認罪選擇草草了結漢王遇刺一案一樣,而至於他以後會不會追究,那湯宗也不知道。


    但對他來說,自己至少做到了問心無愧。


    “湯大人——”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一聲熟悉的呼喚。


    轎子停下,湯福掀開轎簾,“老爺,是紀指揮使。”


    湯宗向前看去,果然見紀綱一身戎裝,帶著幾個錦衣衛匆匆走來。


    “啪—”


    紀綱來到轎前,一把抓住把手,焦急詢問,“湯大人,是哪個老小子敢彈劾你?!”


    湯宗麵露驚訝,“紀指揮使不是剿滅叛賊去了嗎,如何回來了?”


    “哎呦,湯大人,你就別問這麽多了。”紀綱急的跺腳,“你可是對老弟有大恩,我豈能做視?昨日聞之,我就趕回來了,你說,到底是誰,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湯宗縱然不喜紀綱的為人,但聽他專為自己回來,還是有些感動,“紀老弟有心了,方才我已經向皇上請辭,皇上也已經準奏,這件事你就不要過問了,不過能在離京之前再見到老弟,我也很欣慰。”


    “請辭?你已經麵過聖了?”紀綱一滯,知道回來晚了,重重一跺腳,皺著眉頭問道,“湯大人你一向足智多謀,豈能這般輕易請辭?”


    湯宗苦笑著搖搖頭,示意不必多問。


    見他如此,紀綱怒目圓睜,“上次的事雖讓主子不悅,但沒有他們的煽風點火,豈能至此?湯大人,告訴我,這背後到底是誰?!”


    湯宗想了想,並沒有正麵回答,反而看著他道,“紀老弟,那封信我已經還回去了。”


    “還回去了?”紀綱又是一滯,轉而臉色發狠,“陳瑛!”


    他看向湯宗,“他人在哪裏?!”


    湯宗又是搖頭笑了笑,轉身上了轎子,“紀老弟,那一夜你說的對,隻要在皇上麵前再翻出漢王遇刺一事,今日的結果就避免不了,怪不了誰人。”


    說完對湯福道,“湯福,起轎回府。”


    “是,老爺。”湯福道,轉頭看向紀綱,“紀指揮使,陳大人的轎子就在我們後麵。”


    說完便命轎夫起轎離開。


    紀綱回頭愣愣看著轎子遠去,低頭想了想,轉過身大踏步向前而去。


    “老爺,小的是否說錯話了?”湯福問道。


    湯宗哈哈笑道,“湯福,你沒有說錯話,說得很好。”


    同一條大街上,陳瑛同樣也在坐轎回府,轎子裏的他很是有些興奮,今日他在皇上麵前雖說沒怎麽說上什麽話,但總歸是目的達到了,而且自己的那道奏梳的確是皇上一直在等待的,單憑這一點,他就是合了聖意,也算是立功了。


    前方,錦衣衛在大街上一字排開,紀綱雙手抱臂站在最前麵。


    領轎的下人見狀嚇了一跳,急忙任令停轎。


    轎內的陳瑛察覺到異常,自己掀開轎簾,“怎麽停下了......”


    還未說完,便看到了前麵的紀綱。


    “紀指揮使?”陳瑛差異,急忙下轎,“您不是出京城剿滅明教反賊去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陳大人......”紀綱皮笑肉不笑道,“聽聞京城裏出了大事,我豈能不回來看看熱鬧?”


    “哈哈哈......”陳瑛哈哈大笑,他主動來到紀綱身邊,“紀指揮使,這熱鬧你可是看的有些晚了,今日我的一道奏梳,就替咱們報了上次的仇,那湯宗馬上就會像條喪家之犬一樣離京回鄉,到是還不是認你我拿捏……”


    他眯著眼睛說的高興,卻全然沒有注意到紀綱的臉色已經慢慢難看下來,眼神中的憤怒一覽無餘。


    “啪——”


    不等陳瑛說完,紀綱甩手便是一巴掌扇了過去,“我去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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