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陳瑛一個文官,哪裏受得了紀綱這樣一巴掌,直接被打的摔了出去,他驚駭地摸著腫起來地半張臉,一時間腦袋裏一片空白。


    “老爺,老爺......”下人也是被這一幕驚到了,慌忙來扶。


    “滾開!”陳瑛甩開他,自己爬起來,憤怒地看著紀綱,“紀綱,你......你幹什麽?!”


    “幹什麽?”紀綱冷笑,“讓你長長記性!”


    陳瑛聞言惱怒,大腦中一開始的空白徹底褪去,臉上有些掛不住,惱羞成怒,立刻便想要撲過去還回去,可卻也知道自己哪裏是紀綱的對手,但這氣他哪裏能忍下,一口氣憋得他身體不住顫抖,一手捂臉,一手指著紀綱,“紀綱,你目無朝綱,擅自毆打朝廷命官,我......我要彈劾你!”


    “彈劾我?”紀綱聞言冷笑,上前兩步,陳瑛嚇了一跳,慌忙後退,臉上全是驚恐,“你......你還想幹什麽?”


    “哈哈哈......”紀綱哈哈大笑,盯著他惡狠狠道,“朝廷命官我打過的又何止是你?老狗,你可給我聽好了,你若再找湯大人的麻煩,可就不再是今日這一巴掌的事了!”


    他說罷回頭,對一幹錦衣衛道,“咱們走!”


    陳瑛傻眼,眼睜睜看著紀綱打了自己一巴掌,又飄然而去,氣的直跺腳,“紀綱!”


    但他生氣歸生氣,但當下卻還真不敢就上書告狀,和其他人一樣,怕朱棣護犢子,又是和稀泥了事,卻反而引來紀綱的報複......


    湯宗回到府上,立刻喚來玄武,“收拾行囊,給足銀兩,遣散下人,明天咱們回平陽!”


    “是。”玄武嘴上答應,腳下卻是不動。


    湯宗奇怪,“玄武,你怎麽了?”


    “爹,有件事孩兒想跟您商議。”玄武道。


    “什麽事情?”


    “爹,我......我暫時不想隨爹和娘一起回老家。”玄武低頭道。


    “暫時不想去?”湯宗詫異,“那你要去哪裏?”


    “我想去北京行在。”


    “北京行在?”湯宗聞言心中一緊,激動地直接站了起來,聲音陡然變大,“你還要去?!”


    “爹,你不要激動,先坐下,容孩兒給您慢慢解釋。”玄武急忙上前,扶他坐下,“爹,師傅生前,就一直想要去北京行在治病救人,可惜......”


    想起師傅程湯,玄武有些哽咽,沒有說下去,他調整情緒,“這些日子來,娘的病雖未痊愈,但也大有好轉,此去平陽,一路有車大哥,月娥還有湯福照顧您和娘,我也能放心,所以便想去北京行在一了師傅生前所願,還請爹能答應。”


    湯宗聞言沉默,他看著玄武,見一臉懇切,想要再勸,但玄武提出此去是了結程湯的心願,一時間讓他不知該如何勸說。


    他忽然間想起回京時,夫人陳氏說的話,於是問道,“隻是因此?”


    玄武一滯,眼神顯得有些躲閃,“隻是因此!”


    湯宗瞬間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歎了口氣道,“也好,你去吧。”


    “多謝爹。”


    兩人都沒有提人提事,但說的都是月娥。


    到了申時,湯宗辭官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許多朝中大臣前來探望送別,湯府門口絡繹不絕,這待遇相比於黃淮和鄭賜離開時的淒涼可是好了太多。


    這自然也是有內情,湯宗明麵上並非犯錯被皇上罷官,反而是立下了大功,剛剛加官進爵,他是主動辭官的。


    另外,刺駕案和漢王遇刺案子的查清也是幫太子以及一幹東宮輔臣轉危為安,同時也讓一眾前朝舊臣避免被清算,如此恩情不來說一聲報別的話,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這番狀況,出於禮節,湯宗不能不見,哪怕是一一簡短寒暄,也是用了不少工夫。


    將要入夜,楊榮楊士奇來了。


    湯宗清楚這兩人此來是代表太子,客氣將他們請進客堂,奉上茶水。


    簡單的寒暄之後,楊榮開口,“正傳兄,我與東裏此來既是為我們自己,也是受太子殿下所托,你辭官的因由我們都清楚,這些天來若非是你,後果難料。”


    楊士奇接話,“隻是可惜了正傳兄立下如此大功,加官進爵,卻要無奈離開朝堂。”他看著湯宗,“不過正傳傳兄放心,你的所言所為太子殿下都看在眼裏,來時讓我轉告你,等事情平息一段時間,他必然親自向皇上進言讓你重回朝堂。”


    “太子殿下有心裏,正傳感激。”湯宗拱拱手,轉而又道,“不瞞兩位大人,朝堂已非湯某所求,那日禦審時的那番話說出來,我就已經做了如此打算。”


    “可是正傳兄......”楊榮楊士奇驚訝,張口就要說話。


    湯宗攔住,笑著道,“兩位大人不必再言了,夫人久病在床,這些年來與兒孫分處相隔,已是數年,我離開朝堂並非憾事,而是要享天倫之樂,兩位當祝賀才是。”


    楊榮楊世奇聞言驚訝,對視一眼,卻也無話可說。


    “還是正傳兄豁達,我等比不了。”楊榮最後道。


    ......


    未免又有官員相送,第二天一大早,府上諸事早早收拾妥當,車在行也已辭去了官職,與湯福尋來三輛馬車,眾人一道出了城門,來到了早早尋來,停放在碼頭的客船之上。


    最歡喜的莫過於夫人陳氏,這事她可是念叨了好些年,如今隨所願,不用再提心吊膽,雖然還是不能下床站起來,但氣色可是非比往日。


    獨獨有些稍顯落寞的是玄武,船艙裏,他對湯宗和夫人陳氏跪下,“爹娘,船就要開了,我這便要走了,還請你們二老一路多多保重。”


    湯宗將他扶起,緊緊握住他手,神色間包含擔憂,“玄武......玄武,你此去也多多保重。”


    “爹,您放心吧。”


    夫人陳氏卻是絲毫不擔心,笑著埋怨湯宗道,“都說兒行千裏母擔憂,玄武都這麽大了,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麽?”


    說完看向玄武,“玄武,區區幾日,何來這麽多禮數?你快些去吧,差事早早辦完,早早回去,我們一家在平陽團聚。”


    她並不知道玄武要去哪裏,未免擔心,湯宗沒有選擇告訴她實情。


    “好,娘放心,我快去快回。”玄武又跪下一拜,起身與湯宗說了幾句,便轉身離開船艙。


    “二少爺,一路保重。”船板上,月娥突然道。


    玄武回頭,看到她和車在行站在一起,眼色瞬間落寞下來,他勉強笑了笑,“月娥,你也保重,我走了。”


    他轉身下船,騎馬而去。


    湯宗看他離開,伸手抹去臉上的擔憂,恢複平靜,回頭命令車在行,“在行,開船吧。”


    “是。”


    “湯大人,等一等!


    忽然,岸上傳來焦急的呼喚,湯宗回頭,見是紀綱單騎飛馳而來,身後騰起陣陣煙塵。


    “紀綱來了?”車在行詫異。


    “是呀。”湯宗笑了笑,“停船等一等。”


    待下馬上船,紀綱大口喘氣,緩了幾息,便急忙問道,“湯大人,如何如此著急?幸虧我來得快,不然這離別之際,都要見不上你了。”


    湯宗抻了抻自己的布衣前襟,笑道,“有勞紀指揮使掛懷,不過我現在已經是閑散百姓一個,已經不是什麽湯大人了,紀指揮使可莫要再如此稱呼。”


    紀綱一滯,“那以後老弟該如何稱呼你?”


    “你可直呼我名。”


    “那如何使得?”紀綱皺眉,想了想道,“要不這樣吧,我比你也就小一輪,以後我叫你湯老兄,你稱我紀老弟,咱們兄弟相稱如何?”


    湯宗聞言一滯,和這種人兄弟相稱,他可從未想過,不過卻還是哈哈大笑道,“如此最好,就依紀老弟之言。”


    紀綱也跟著笑了起來。


    良久,紀綱伸出大拇指,“湯老兄,這些日子老弟算是真真切切領教了你的利害,不但斷然如神,而且還極為仗義,我紀綱這半輩子佩服的人可不多。”


    他說著伸出兩根手指,手心朝自己,“數來數去也就兩個,皇上算一個,你算一個!”


    湯宗笑道,“紀老弟抬舉了,我湯宗如何敢和皇上並列。”


    紀綱卻是正色道,“老弟這話可真不是抬舉,實乃是發自肺腑,這次的事情是我紀綱著了道,若非是......”


    湯宗立刻伸手製止,“紀老弟,我可從未向你詢問過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你也什麽都沒說。”


    “是是是。”紀綱慚愧,“湯老兄說的是。”


    他說罷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遞給湯總,“這兩萬五千兩銀子原本就是老兄你的,上次你不肯要,這次你無論如何也得收下,朝堂上起起伏伏,現在就是老兄你用得著的時候。”


    湯宗低頭看了看,伸手接過,轉手交給車在行,“好,這銀子我收下了。”


    紀綱見狀大喜,“湯老兄,若是在老家遇到什麽不平之事,一定要稍信告訴老弟。”


    他說完臉色發狠,“若是那陳瑛還找你麻煩,我一定廢了他!”


    “好,多謝老弟。”湯宗笑著拱拱手,“紀老弟,千言萬語終有別,告辭!”


    紀綱道,“湯老哥一路保重。”


    轉身對車在行笑道,“小子,我可是說過,跟著你家大人,你可是隻有喝西北風的份,你看這不就應驗了,你若想留下,我之前的話可還做的數。”


    車在行拱拱手,“紀指揮使有心了,但是我命是大人救的,大人去哪,我便去哪。”


    “傻小子......”紀綱笑著轉身下了船,對著湯宗揮手作別。


    車在行命令開船,船隻前行,紀綱的身影越來越小。


    車在行看著手裏的銀票,問湯宗道,“大人,這銀子您上次沒有收,這次收下了,卻是為何?”


    湯宗笑道,“在行,你也已經不能在稱我為大人了。”


    “是。”車在行改口,“老爺。”


    湯宗轉頭看著遠處的碼頭,“在行哇,這銀子之前我不收是為了讓自己安心,現在我收下,是為了讓別人放心。”


    說罷轉身去了船艙陪夫人,隻留下莫名其妙的車在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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