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廷耀見陳冰聽的頗有滋味,心中甚喜,說道:“楊大哥左右張望一番,低聲對我說道:‘我問你,當今天下,最能打的人是誰’”


    “我心中甚奇,不知楊大哥問這作甚麽,便回道:‘那自然是鎮守南關的龍將軍了。’”


    “楊大哥點頭稱讚,說道:‘不錯,這天下最能打的便隻有龍將軍一人了。可你知道,龍將軍如今年逾花甲,真的沒有多少年可以守衛這大楚天下了。我再問你,若是龍將軍不幸歿了,你說,誰可替代’”


    “我想了想,說道:‘若說同龍將軍一樣有好本事的,想來沒有,可二皇子在青州,他人強馬壯,且那安胥謀反,亦是二皇子帥兵平了亂,我看,這二皇子可以代替。’”


    “楊大哥搖搖頭,說道:‘二皇子雖也有些本事,可比之龍將軍那是差的有些遠了,況且當今官家貪戀手中的權柄,繼位至今二十餘年,仍不肯冊立太子,若是二皇子接替龍將軍,勢必會被官家所忌憚。’”


    “我又問楊大哥道:‘那你說說,若龍將軍歿了,這天下又該如何為何說會大亂’”


    “楊大哥吃了口茶,說道:‘論兵勢,我大楚遠不及齊國,全賴龍將軍,才保了這二十年平安。如今龍將軍年歲已高,邊關摩擦已起,待龍將軍真的歿的那天,便是齊國侵入我大楚的一天。而京城權貴卻不想應對之策,卻整日隻知流連煙花柳巷之地,聲色狗馬之快,添稅賦,增徭役,百姓已無所依憑,這天下還能不亂’”


    “我見他的說甚是在理,便問他道:‘楊大哥,那你說說,我等鄉野小民,今後該當如何’”


    “楊大哥說道:‘我看清了朝堂上這些屍位素餐之朽木定不會為了百姓著想,自己要為自己所思慮。這北邊是不能待了,因而我便離開了京城,回到了長興,想待幾日,再去閩東路,離京城越遠越好,還越安全。’之後我又和楊大哥閑說了幾句話後,與他便分開了。”


    陳冰聽了卻有些不以為然,心道:“怨天尤人又有甚麽用,哪朝哪代最後不是這樣的這楊進財既知根結所在,卻一味想著保身逃命,這和他口中那些整日聲色狗馬之人,又有何區別要我看,這靠的還隻能是自己。”


    陳興祖鋪好地鋪,躺下後說道:“大郎,今日你說起此事是想勸我等離開這裏去往南邊”


    陳廷耀說道:“不,我並無此意思。我依舊相信我大楚能抵禦外辱。單看官軍攻取安胥時兵容之盛,兵勢之強,我便覺得守住南關並非難事。我隻是被楊大哥說起這些事情弄的心中積鬱,不吐不快罷了。”陳廷耀邊說邊點了一盞油燈,怔怔的看著陳冰剛才在地上默寫的那首詩。


    陳冰心中歎道:“哥哥,那安胥不過一介草寇,何德何能與齊國相比。”


    陳興祖歎道:“這等事情就留給朝堂之上的人去想罷。我還是想著明日多捕些魚才好。”


    陳冰洗完腳出門倒了水,許是回來進門掀簾兒時腳步大了些,竟是把陳廷耀剛點燃的那盞焰小如豆的油燈給吹熄滅了。


    葉美娘拉過陳冰說道:“好了,都別說了,天色不早了,早點歇息,大郎,你也好好睡覺,明日還有明日之事,莫要想的太多了。二娘,來,和為娘一起睡。”


    陳冰躺下後,陳興祖的鼾聲已然響起,她心中歎道:“是要適時做出些改變了,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要逐漸付諸實施。陳冰,你能改變命運的,一定能的。”


    第二日陳冰依舊起了個大早,而越來越寒冷的天氣也沒能擋住陳冰打太極拳的熱情。陳冰一番太極拳打完,額頭竟是微微冒著細汗,可見這套太極拳陳冰打的是十分認真的。隻是那身影,今日依舊窺伺了一番。


    打完太極拳後,陳冰照例還是幫著葉美娘和文五娘做著各類家事。葉美娘給羅三娘和陳大維送過飯食後,三人便在廚房裏匆匆吃了點雜糧蒸餅。而陳興祖和陳廷耀的飯食便由陳冰放在背簍裏送去了太湖邊。


    陳興祖和陳廷耀坐在船內狼吞虎咽的嚼著蒸餅,陳冰給他二人各倒了一碗熱水,說道:“爹爹,哥哥,慢點吃。當心噎著了。我這裏還有娘給的好東西呢。”


    陳廷耀鼓著腮幫子,急道:“娘還給了甚麽好吃的來來,快快拿出來。”


    陳冰從懷裏掏出兩隻還熱著白煮蛋,遞給了陳興祖和陳廷耀,笑道:“今早雞生了兩隻蛋,我就拿給了娘,娘乘二嬸送飯食去東屋時偷偷的水煮了讓我送來給爹爹和哥哥吃的。”


    陳興祖接過雞蛋,心中淌過一絲暖意,幹瘦的臉龐也流露出了一絲靦腆的笑意,他並沒有去吃,而是把雞蛋小心的收入了自己懷內後,把手中的小半塊蒸餅塞入口內,拍拍手,從海鬥裏抓出三條大鯉魚放入了陳冰的背簍,說道:“二娘,這三條鯉魚你先送去給牛郎中,等饋歲之時爹爹自會再去答謝他的。”


    陳冰笑著應了聲後便去了牛郎中家。陳興祖在身後喊道:“二娘,一路小心些,早些回來!”


    牛郎中家在花湖村西頭,從太湖邊走去頗為不近。到得牛郎中家,陳冰見院子門開著,便走了進去。院子不大,而院子四周搭滿了竹製架子,架子上曬著各種藥材,院角拴著一條狗,那狗似是認識陳冰,也並不向她吠叫。見院內無人,陳冰便小聲喊道:“牛郎中,牛郎中在家嗎”


    牛郎中罩著一件灰色長袍,捧著卷書,樂嗬嗬的從屋內走了出來,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二娘來啦,屋裏我生著炭火,暖和,外頭冷,快快到屋裏坐坐。”


    陳冰進了屋,放下背簍,說道:“牛郎中,這三條鯉魚你先收著,我今日前來是特地感謝你的救命之恩的。都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個道理二娘還是懂得。請牛郎中受我一拜。”陳冰說完竟是跪在地上給牛郎中磕了三個頭。


    牛郎中也不扶起她,隻是撚著胡須笑嗬嗬說著“好、好”,待得陳冰磕完頭後,扶著她說道:“二娘有心了。隻是你要知道,醫者仁心,無論是多繁複的病症,隻要還有一線希望,我都要全力以赴救治的。”


    牛郎中屋內原本不小,隻是北麵、東麵和西麵牆都擺著放滿了書的書架,而南麵牆靠著的木床又偏大,反倒顯得整個屋子略有些擁擠了。木床邊上擺著一隻木質假人,假人上標著人體各種穴道名稱。陳冰望著四周,她前世便是個愛書之人,見牛郎中家裏如此之多的書籍心中甚喜,說道:“牛郎中,這些書都是你的罷我能不能翻閱翻閱”


    牛郎中依舊樂嗬嗬道:“哦二娘你也識得字”


    陳冰點頭道:“識得,哥哥一直在教我識字呢。”


    牛郎中笑道:“那好,既然識得字,那我這裏的書籍便隨你翻閱。”


    陳冰輕拍雙掌,拍著馬屁歡喜道:“真的那太好了。詩中有雲: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牛郎中你家藏書如此豐富,必定藏著大大的黃金屋,傾國傾城的顏如玉了。”


    牛郎中心中對陳冰頗為歡喜,便哈哈大笑道:“二娘何時變得如此風趣橫生了你若是能找著你認為的黃金屋,拿去就是。我老牛絕不會說一個不字。”


    陳冰本就是性子活泛之人,牛郎中既然如此說道,也就不再客氣,便抽出架子上擺著的書卷,認真的翻閱起來。


    牛郎中暗中點點頭,說道:“二娘,自你落水至今也有月餘,你的身子看上去依舊是那一副幹癟瘦弱的模樣。可精氣神卻與往日大不相同了。這是否和你平日裏所打的那一套拳法有關二娘啊,你告訴我,你打的那套拳叫甚麽”


    陳冰一怔,心道:“拳法我會甚麽拳法我完全不會武功的啊。而且這世上不是沒有前世所說的那些武功嗎牛郎中怎的問起這些來了”陳冰心中驚疑不定,放下書,問道:“牛郎中,甚麽拳法我哪裏會武呀。”


    牛郎中眯著雙眼,依舊撚著胡須,說道:“便是你平日清晨在院子打的那套拳法。那拳法和當今之世所使拳法截然不同,速度之慢看似全無用處。我原本隻以為那是你初學拳法還不通其精要,使的慢些好記住招式。可我越看越覺得不對,你這拳法所蘊含了不少武學道理,我琢磨了半天,也隻琢磨出了以靜製動以慢製快的道理。其他的就看不明白了。因此,我想問你,你這拳法是跟誰人所學”原來每日裏在院子外窺伺陳冰打太極拳的便是牛郎中了。


    陳冰心中好笑,這隻不過是她前世所學用來強生健體的太極拳罷了,何來拳法一說,更遑論甚麽武學道理了,可並不能說實話,便說道:“牛郎中,你說的這些都是我自己悟出來的,我每日裏打拳也隻是為了強身健體罷了。家裏甚窮,婆婆待西屋又差,平日想吃些好的都吃不上的,我便想著打打拳強身罷了。牛郎中千萬莫要誤會,我哪裏是會武的人。”


    牛郎中頗為不信,皺眉道:“你確是不會武,這點我能看出來。不過你說這些都是你自創的”


    陳冰點點頭,模樣看著頗是真誠。


    牛郎中心琢磨了會,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工夫,他麵露喜色,說道:“二娘,從今日起,我把我的醫術盡數教你,你可願意跟我學”


    陳冰翻閱著書卷,並沒多想,說道:“學啊,嗯等等,你說學甚麽”


    牛郎中樂嗬嗬道:“嗬嗬,自然是學醫術了,我要將我平生所學都傳授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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