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冰一呆,一時之間還未弄明白,自己就是來感謝牛郎中的救命之恩,怎的就要收自己為徒了,便問道:“牛郎中,你這是要收我為徒傳授我醫術”


    牛郎中撚須笑道:“不錯,我正是要傳授你醫術,但有一點你說錯了,我並不收你為徒。”


    陳冰被他說的愈加糊塗了,又問道:“你既授我醫術又不收我為徒,這卻是為何”


    牛郎中一擺手,說道:“這你就不用知道的太清楚了,隻要知道這是我師門中的門規便是。”


    陳冰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兩眼眼底清澈,眼神真誠的看著牛郎中,甚是認真的說道:“牛郎中,可否告訴我為何選我傳授醫術”


    牛郎中看著陳冰的眼神,讚許般點了點頭,說道:“我也猜到了二娘你會問起的。哎,我已經到了耳順之年,身子雖說還算健朗,可人食五穀雜糧,終是躲不過黑白無常那催命的鎖鏈。我死不打緊,可我這一身所學的醫術要是失傳了豈不可惜我原非本地之人,外出行走亦是不多,想要找個傳承之人本是十分困難的,因而這已成我心中一樁揪心之事。巧在那日,我本想去你家看看你恢複的如何了,可當我剛走近院子,便見你在打那一套拳法,我當即癡迷其中。通過一些時日的觀察,我也悟出了一些道理。我今日問你這拳法是何人教你時,你卻說那是你自創的。老牛我當然是不信的,可我從你眼神中看出你並沒有騙我,我心中大為驚奇。忽的我想明白了,二娘你既然識字,又能自創這拳法,那定然是悟性極高之人,而你出生在這花湖村,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知道你秉性純良,和善,雖是性子急了些,可那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因而我決心將平生所學盡數傳授於你,也算了卻了我一樁心事。”


    陳冰心中暗道慚愧,沒想到自己打個強身健體的太極拳還能得到這個好處,心裏對牛郎中更是感激,說道:“既是如此,我便恭敬不如從命,卻之不恭了。隻是你傳授我醫術,卻又不收我為徒,而我也不便喊你師父,還是稱牛郎中吧。可我的禮數卻是不能少的,牛郎中,請再受我一拜。”說罷,陳冰非常恭敬的行了個萬福。


    牛郎中笑著點點頭,而後頗為嚴肅的說道:“二娘,另有一件事你須應承於我。”


    陳冰問道:“甚麽事情”


    牛郎中說道:“我教你醫術這事,你不能說給任何人聽,包括你的爹爹和你娘。”


    陳冰卻搖著頭說道:“牛郎中,那這醫術我不學了。此事我是很難應承你的。若是我爹爹和娘病了,我是給不給看治若是看治了便知道我會醫術了,也有違我今日應承你之事,若是不看治,那我豈不成了狼心狗肺的不肖女了”


    牛郎中心中暗暗讚許道:“如若二娘想也不想便應承下來,我這醫術定然是不能教她的,這說明了她心思不純。如若二娘左右為難,最後還是應承下來,那我也是不教的,這更說明了她心機甚深。如今她拒絕了反倒說明了二娘心思純粹,是能學好我這醫術的,醫者仁心,要的便是這個純字。老牛啊老牛,我果然是沒有看錯人啊,這二娘本性確是極好的。”


    牛郎中裝作十分為難的樣子,說道:“哎呀,二娘,這事有些難辦了。我看這樣罷,如若你爹爹和你娘病了,你當然是要給看治的,若是如此,知道也便知道了罷。可在此之前,你莫要讓他二人知曉了。嗯怎的了二娘”


    陳冰若有所思道:“牛郎中,所謂醫者仁心,不論我與不與我爹爹和娘看治,若是見到別的人病了,我給不給看若是給看了,則所有人都知道我學有醫術了。如若我應承你了,那我要不要給別人看診”


    牛郎中暗罵自己蠢材,自己給自己下了套,說道:“二娘,在這花湖村中,若是其他人病了,也是會來找我看的。若是我老眼昏花看不得診了,亦或是你的醫術精進了,我亦會推你給人看診。這些你先不用為難了,就眼下來說,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


    見陳冰點了頭,牛郎中長舒口氣,心中甚喜,轉身從書架上拿下了幾卷書,交給了陳冰,說道:“這兩卷,一卷是傷寒論,一卷是金匱要略方論,傷寒論裏麵載有很多療效奇特的方子,金匱要略方論則是記載了很多疑難雜病的看治方法和方子。另外一本是脈經,詳述各類從簡易到繁複的脈象,這三卷乃是醫書中最基礎的,也是你必要看的。最後一卷卻是本門獨門醫書,毒經。”


    陳冰接過書後忙問道:“牛郎中,毒經記載的是否是各種毒物的運毒方式”


    牛郎中搖頭道:“本門以仁者為宗,救人為旨,豈會下毒害人毒經並非教人如何下毒的,而是教人如何去解毒的。”


    陳冰心念一動,卻是拒絕道:“毒經既是獨門醫書,而我並非門中之人,怕是不便看這書罷。”說著又將毒經還給了牛郎中。


    牛郎中並不接手,笑道:“既然我是傾囊相授,這卷毒經自然是要給你看的。隻是有個前提,你須把另外三卷都背熟弄明白了方才可以看毒經。”


    陳冰前世就甚愛看書,重又接過毒經後,心中歡喜至極,坐到桌邊,忙不迭的翻開脈經正要一睹為快時,牛郎中卻笑嗬嗬說道:“二娘莫要急著看書,這些書你隨時都能來看,先聽我講解醫術中的精要。”


    陳冰本就極聰明之人,記性極好,悟性又高,牛郎中往往一句剛解完,陳冰便已明其理,並能舉一反三。他二人一個教的好,一個學的快;一個教的越教越是驚喜,一個學的越學越是歡喜,不知不覺之間已到了太陽落山之時。牛郎中看了眼天色,樂嗬嗬的說道:“二娘啊,天色已不早了,你也該回家了。”


    陳冰似有些意猶未盡,指著脈經上一段話說道:“牛郎中,數脈中關數胃熱,邪火上攻;尺數相火,遺濁淋癃,這句話何解”


    牛郎中說道:“二娘啊,貪多嚼不爛,今日便就到此罷,來日方長,你要學的還有很多,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的。”隨後笑道:”牛郎中家裏可是沒有準備二娘你的飯食哦。”


    陳冰很是知趣,看著天色也已不早,便收拾好了書卷放回到書架上,說道:“牛郎中,那我先回家了,明日得空了再來請教你。”隨後行了個萬福,背著背簍便離開了牛郎中家。


    入夜後,西屋內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陳興祖躺在地鋪上不知在想些什麽,陳廷耀在油燈底下看著詩集,陳冰正泡著腳,背著陳廷耀要求她背誦的詩詞。葉美娘伸了個懶腰,揉了揉雙眼,笑著對陳冰說道:“二娘,以前你見二嬸那隻荷包好看,常說自己也想要一隻,為娘那時候就答應你,一定會給你繡一隻。娘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做到。你看,這隻荷包娘剛繡好,這就送給你。”


    陳冰笑著接過道:“謝謝娘,娘這手藝真是沒的說。這荷包上的出水藕花繡的就如同真的一般,邊上那隻小舟更是點睛之筆,醉酒蘭舟花藕路,這寓意就是極好的。”說著竟是在葉美娘額頭淺淺親了一口。


    陳廷耀不樂意了,委屈道:“娘,你就是偏心,對二娘那麽好,送荷包給她,你送甚麽給我了我可甚麽都沒收到過啊。”


    葉美娘笑道:“你這孩兒都多大了,還吃你妹妹的醋。娘給你、二娘和你爹爹做的鞋子再過的幾日就好了,待到元日你三人就能穿新的了。再說,今日娘給你和你爹爹的雞蛋你都吃忘了是罷”


    陳廷耀說道:“娘,我當然沒忘,我和爹爹都好久好久沒吃到過蛋了,那甜甜膩膩的蛋香,和著蒸餅的香氣,那就是娘的味道。”


    葉美娘被逗樂了,說道:“傻孩兒,甚麽娘的味道,盡知道拍馬屁。這冷的天,風大浪大,你和你爹爹在太湖上捕魚那是何等的辛苦,隻要你和你爹爹出去捕魚,娘就提心吊膽的,為此娘自然是要為著你二人著想的,吃不上肉,吃個雞蛋總是要的。這雞蛋我連二娘都沒舍得給,都給你和你爹爹了。”


    陳興祖忽的爬起身子,嚷嚷道:“好了好了,都睡了都睡了。美娘,油燈暗,你就別縫了,當心害了眼睛,那就得不償失了。”


    陳興祖畢竟是西屋之主,也都聽著他的話,陳廷耀吹熄了油燈,躺在陳興祖身旁,沒一會的工夫,便已睡著。陳冰睡在床上,腦子裏依舊過著今日學到的醫術要領,就在將要睡著之際,陳興祖輕聲喚道:“大郎,二娘,都睡了嗎”


    陳廷耀睡的很沉,陳冰迷迷糊糊之中也沒有答應。陳興祖起身翻到床上,對著葉美娘小聲說道:“美娘,這些年來操持家事,你這忙裏忙外的,還要受我娘的氣,也是辛苦你了。我也沒給你買過甚麽首飾,我這心裏頭一直覺得虧欠了你。我這人嘴不會說話,也是美娘你包容著我。這根木簪子雖不是什麽精貴之物,可也代表了我的心意。”陳興祖從懷內摸出了一根梅花木簪子,插在了葉美娘的發鬢上,笑道:“美娘,你真好看。”


    葉美娘紅著臉,羞道:“這晚上的甚麽也看不見,你還說好看,多違心。這簪子要花多少文錢啊,要是讓嚴姑知曉了,怕是房頂都要被掀了。”


    陳興祖說道:“不打緊不打緊。這根簪子是我讓吳來運給我打的,他過去欠我一個人情,這次便沒收我的錢。”


    葉美娘伸手攏著發邊的簪子,忽的問道:“興祖,我真的很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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