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進了院子後,方孟山催促著阿六把車上一袋袋硫磺硝石搬進泥屋之中,整齊的碼放在牆邊。方孟山謂李芸娘道:「這白袋所裝的是硫磺,一袋裝五十斤;這黑袋所裝的是硝石,一袋裝的亦是五十斤;另外這麻布袋所裝的皆是火石了,這一麻袋火石卻是一石。」


    李芸娘掰著手指頭計算著數量,待阿六搬完最後一袋後,說道:「方家哥哥,這白袋的硫磺共有六袋,這黑袋的硝石共有十二袋,麻布袋的火石共是五袋。合,合,嗯……合硫磺是三百斤,硝石六百斤,火石五石。可對」


    方孟山笑嘻嘻道:「不錯不錯,芸娘小小年紀,做事亦是有板有眼,二娘有你為伴,自然如虎添翼啦,這硫磺等物二娘昨日一早便結了錢,言稱今日必須要送到,哎呀,二娘這要求也是甚高的啊,我方孟山拚盡了老臉用盡了人脈,方才把東西辦齊了,急急的今日便送了過來,哈哈,好在沒有辜負二娘的囑托。」


    李芸娘向來膽子小,碰見方孟山這種滾刀肉,便不會說話了,方孟山自然看的明白,他眼珠子一轉,說道:「哦對了,芸娘,你碰見二娘了,就對她說黿頭村和上湖村的雜貨鋪都需要大量的進貨,望二娘多留些自生火與我,多謝了。芸娘,我這就先回了,還得尋六郎哥吃幾杯去呢。」


    方孟山說完把院子的鑰匙交給了李芸娘,而後朝著阿六屁股上就是一腳,罵道:「動作麻利點,趕緊把驢車給我趕回六郎哥家去,我還要還給他呢。」


    送走了方孟山後,李芸娘再一次清點了一遍硫磺硝石和火石,無誤之後她長舒一口氣,自己頭一次做這些事情也算是做的完滿了。她背上背簍,鎖了門,心想之後還有縫布囊的事情等著自己和娘去做,雖有些辛苦,可想著能幫二娘把這自生火做好,心中也覺得甚是甘甜,便輕笑著搖了搖頭。


    院子斜對麵的一棵樹旁,陳廷俊卻把這些都看在了眼裏。


    浙東路的天氣熱的早,此時已是午正時分,陽光也已曬在了頭頂,頗為燥熱。陳廷俊用袖子抹了把額頭的汗珠。他得了婆婆吩咐後,也不敢在家裏多做停留,出了門便趕來村西頭陳家老宅。他打老遠就見著了門前停了輛驢車,他忙閃身至邊上草堆裏頭,慢慢的遊走到一顆老樹身後,蹲下身子,心中暗暗佩服自己的翁翁料事如神,果真有人。而後見那驢車駛入了邊上的院子後,陳廷俊心中頗為不解,尋思道:「我家老宅邊上的院子是誰家的怎的駕車之人是阿六,邊上還跟著方孟山這村中一霸,連李芸娘都在,這是怎的回事我還以為那三人去的是老宅,卻原來不是。還有這車上裝著這一袋袋的是甚麽這三人到底在作甚麽」


    腦內如一團漿糊的陳廷俊自然是看不明白這些做自生火所須材料的,他自知自己並不如何聰明,也不會去想那些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的問題,他隻管自己去記,而後告知婆婆和翁翁便可,那樣就能獲得婆婆的飴糖,想到一會就能吃到極是甘甜的飴糖,陳廷俊那細瘦如刀削斧砍過的臉龐終是露出一分這年齡孩童該有的笑意。


    陳廷俊略一分神之際,那院子裏的阿六,方孟山和李芸娘卻已搬好清點完畢出了院門了。陳廷俊心頭焦急,那三人在院子裏做了些甚麽他一概不知,心想不知該如何向婆婆交代之時,卻聽見李芸娘自語道:「得趕緊回家,讓娘幫著一起把自生火的布囊縫好。」陳廷俊心中一喜,心想雖不知道這自生火是何物,這布囊又是做何用處的,但總不至於空著手回家,總算對婆婆能有個交代了。


    待李芸娘也離開之後,陳廷俊從樹後鑽出,拍了拍衣上的塵土,而後又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卻把手上的塵土抹在了臉上,他也不自知,心中想著的隻有婆婆衣袖中似是取之不盡的飴糖。陳廷俊雖是心中急切的想要舔著甘甜如飴的飴糖,可也知曉還不是時候,他心中更是好


    奇於李芸娘口中需要縫製的布囊到底是何物。他用力擰了下自己大腿上的肉,吃痛之下頭腦也清醒了不少,不再去想那些糖不糖的,緊了緊衣衫,稍作停頓後,便跟上了李芸娘。


    李芸娘還未進院門便有一股濃鬱的酥香之氣飄入鼻內,她微微驚異,推開門,把背簍放入了房內,給李五一喂了碗水,而後興衝衝跑進了火房,見胡七娘果真在烤著香菇,驚喜道:「娘,這香菇是烤著準備送去給二娘的嗎」


    胡七娘在竹筐裏碼放著剛烤製好的香菇,笑道:「芸娘回來的正是時候,來幫著娘一道烤香菇。這些香菇烤好了就是想要你送去給二娘的,方才你出去之時,娘想了一想,前幾日烤的香菇送去得意樓也是足夠的了,剩餘的這些就烤了送與二娘。過幾日娘再去顧渚山采些回來。」隨後胡七娘故作神秘的附於李芸娘耳畔說道:「娘新探得一處出香菇的山坳,那裏的香菇又大又好,過的幾日我便去那裏采。」


    李芸娘雙眸放光,拍手叫好道:「真的那太好了,我這就去找二娘,便把這消息告訴她,好讓她也知曉。」李芸娘說完,放下手中正幫著自己娘碼放著的香菇,便要往外麵跑去。


    胡七娘卻把她給叫住了,笑著說道:「娘知道你想將心中欣悅之事說與二娘聽,好教她也替你歡欣雀躍。娘年輕時也有是有手帕交的,知曉你的心思,更是樂意你去如此做的。隻是你現在去了,誰來幫娘把餘下的香菇烤了又誰來幫娘來縫製布囊等這些事情都做完了,你再帶著香菇去尋二娘也不遲的。」


    李芸娘拍拍自己額頭,說道:「就是就是,娘說的對,看我一高興就忘乎所以了。」李芸娘邊說邊把胡七娘已烤成且晾涼了的的香菇置於竹筐內。


    她母女二人在火房裏烤製完香菇,李芸娘將其統統裝入自己隨身的背簍之中,一切妥當之後,二人便回到了屋內。李五一半躺靠墊之上假寐,李芸娘更是不敢大手大腳,怕發出聲響驚醒自己的爹爹。胡七娘亦是輕手輕腳,那布囊尺寸她已了然於胸,也不再去看李芸娘原先做所的,依著頭腦之中所記的大小麻利的縫製起來。李芸娘自是也不甘落後,原本的布囊便是她所縫製,因此,此次再度縫製更是駕輕就熟,起初的幾隻縫的比胡七娘還要快,不過薑終究還是老的辣,在做過幾隻之後,胡七娘已然摸到了門道,縫製之速也已超過了李芸娘,且針腳細密,更是隻用半炷香的工夫便能縫製一隻。而李芸娘卻須一炷香才能縫好。


    過了約莫三刻鍾的工夫,睡熟的李五一也已轉醒,許是這一覺睡的頗為舒適的緣故,李五一精神反顯爍爍,他不會這些女紅手藝,雖幫不上甚麽忙,可坐在床上仍能幫著整理和遞送布料以及自生火的擦皮。


    自從李芸娘回家進屋後,陳廷俊便隻能待在院牆外邊尋著空檔向內窺伺著。李家雖是窮困,可畢竟之前是闊過的,因此這李家的院牆和院門便修的頗為堅固而絕少縫隙。陳廷俊想盡了辦法,仍舊探聽不到多少有用話語,隻聽得些許零零散散諸如布囊,自生火此類話語,到是聽明白李芸娘會送香菇給自己的二姊。他知李芸娘母親甚會采弄香菇,文五娘曾在粟米粥中放過香菇,那滿屋四溢的香氣他至今難忘。


    念及至此,陳廷俊肚裏饞蟲已爬至其心中,他也不再多聽,悄悄退遠後,撒開腿便往自己家裏跑,希望把這些告知婆婆後,婆婆能把李芸娘送來的香菇都奪過來,自己也好再度一嚐香菇粟米粥的味道。陳廷俊一想到那粥,自己嘴角竟是不自覺的流了涎,他也管不了這許多了,在自己袖口上一抹,兩條腿更是加緊了跑回去的步伐。


    陳廷俊跑回自家院子,腦子忽的靈光了起來,並不忙著去見婆婆,先到了院中水缸內看了看,見那三條魚仍在,心中便已知曉二姊還未回家。院中獨自玩耍的陳廷弼見著自己三哥,卻是有些害怕的躲


    到了一旁。陳廷俊睨了他眼,心頭冷笑數聲,也不去理會於他。


    而他這一路跑回來早已是大汗淋漓口幹舌燥,回了東屋連喝了三大碗水後,頓覺清涼舒爽。坐於桌前繡著女紅的文五娘起身打了一盆水,沾濕自己的帕子,柔聲說道:「三郎,臉上髒了,娘替你擦擦罷。」陳廷俊對自己再如何的不敬,可他仍是自己的孩兒,文五娘心中仍是十分歡喜他的。陳廷俊雖是極不耐文五娘,可臉上黏黏的甚是難受,也就任由文五娘替自己擦了臉。而後抓了一隻桌上盞內放著的羊肉饅頭,胡亂塞入嘴內吃了。吃完便道了一聲「我去尋婆婆」後,便出了東屋。


    陳廷俊為人頗為凶戾,文五娘也不敢多問,隻得歎口氣坐了下來。在一旁看著書吃著饅頭的陳廣祖嗤笑一聲,說道:「廷俊不小了,他愛和我娘在一起你便讓他去就是,我陳家將來還是要靠我的,待我進士及第之後,家裏的好日子就到了。」


    文五娘心中卻想這進士哪有你說的如此容易考中的,可這話她敢說出口,否則必然招致陳廣祖一頓毒打。文五娘被打怕了,做人做事自是小心謹慎的,絕不惹陳廣祖生氣。


    陳廣祖見她並沒說話,臉麵似有些掛不住,放下書,抬頭看著她,雙眸凶光畢露,戟指文五娘,罵道:「你為何不說話是覺得我考不上進士,是也不是還是你看上了哪個野男人了」話音未落,陳廣祖已然起身,一把抓住文五娘的衣領將其提起,老拳也已招呼到她身上。


    文五娘慘呼連連,原本門口玩耍的陳廷弼害怕的獨自一人躲在水缸邊上,蹲坐在那裏的他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聽著自己娘那淒慘的哭叫之聲,而他卻已哭成了一個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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