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三娘聽完陳廷俊的話後,一肚子的疑問,若有所思道:「我陳家老宅隔壁的院子那不是張二嫂娘家的祖宅院子嗎你是說方孟山讓阿六往裏頭搬東西李芸娘也跟在裏頭可這院子和方孟山李芸娘都無甚關係啊,他二人在裏麵作甚你可有看清阿六搬的是何物」說完,羅三娘也不知是從何處摸出了一塊飴糖,在手中不斷的上下拋擲著。


    陳廷俊盯著那塊飴糖,眸子隨著它的拋動而上下翻動著,他咽了口口水,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這我到是沒看清楚,婆婆你也知曉的,老宅那邊無甚樹木,止有一棵老柳樹,我便是躲在那後麵,不然定然會讓那三人瞧見了。另外那搬的東西都裝在黑白色的袋子裏頭,我就算能湊近了看也看不出來啊。」


    羅三娘尋思問陳廷俊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直接把飴糖拋給了他,想了想覺得他今日探聽到的也頗為有用,待和陳大維商議過後許是能發現大事也說不定,便又摸出一顆飴糖,扔給了他。


    陳廷俊得了兩顆飴糖自是歡天喜地的謝過羅三娘,羅三娘擺過手後進了內堂,把陳廷俊所說的又對陳大維講了一遍,而後問道:「大維,果然不出你所料,隻是不知這方孟山運了甚麽進了張二嫂娘家那祖宅院子。噯,你說說那會是何物啊神神秘秘的。」


    陳大維撚著自己的胡須,皺眉搖搖頭說道:「我又沒見到,怎會知道是何物,你當我是神仙還能未卜先知不成」


    羅三娘被陳大維這一頓搶白,有些說不上話來,愣愣的坐在那裏,陳大維看出了她的尷尬,拍了拍羅三娘,便說道:「好了好了,都老夫老妻了,你還不曉得我嗎,就是嘴上逞一時之快罷了,你也莫往心裏去。」


    而後他話鋒一轉,說道:「他方孟山是甚麽樣人你又不是不知曉,若不是弄了些手段,以張二嫂的性子,那老宅子會給方孟山運東西進去那阿六是方孟山的人,在裏頭也是必然之事的。讓我疑惑的是,李芸娘為何也在裏頭他與方孟山非親非故,那李五一又與方孟山毫無來往,就算往上數一代,那李家在花湖村更是富裕人家,方家可是一貧如洗,他如何高攀的上這真是奇怪了。」


    羅三娘說道:「我聽了廷俊說後,就覺得這裏頭有問題了。你想,李芸娘平日和誰關係最為要好」


    陳大維對這些反倒不如羅三娘來的清楚,便搖了搖頭,羅三娘卻是笑著揶揄道:「噯,這村子裏終於有你不知曉的事情啦,難得啊難得。」


    陳大維不耐道:「好了,莫要再賣關子了,快說罷。」


    羅三娘說道:「就是二娘。你傷了之後便不再出門,許是不知曉,芸娘可是和二娘走的很近的,可說是手帕之交。」


    陳大維似是恍然大悟,「噝」了一聲,說道:「又是和二娘有關啊。既然廷俊見我陳家老宅是上了鎖的,那和老宅應該無甚關係了。李芸娘和二娘關係如此密切,而李芸娘又出現在了張二嫂的老宅之內,那會不會……」


    羅三娘似是想到了甚麽,忙說道:「你的意思是方孟山搬進去之物和二娘有關天哪,讓方孟山搬東西進去,那可要花多少錢啊,這小娘皮,就知道敗家,我看還是把她賣了的好!」一想到要花很多錢,羅三娘便心痛不已,蹙著眉頭,心裏已將陳冰罵了個狗血噴頭。


    陳大維反勸道:「你作甚麽,還提賣二娘作甚這事情等她及笄之後再說,你現在莫要再提!嗯,讓方孟山做事情,花的可不會是十文二十文如此簡單的,沒個三四貫你請的動他哼哼,所以用用你的腦子想想就知道了,二娘怎會有如此多的錢就算西屋每次賣魚都克扣一些錢下來,必然也攢不出來的那麽多的。關於這些我還是很放心的。」


    陳大維接著說道:「既然未動我陳家老宅,也算讓我心裏大石落了下來,我


    也放心了不少。隻是這二娘終究還是讓我不安心呐。這樣,上回同你說的事情,你安排的如何了廷俊是你手中弓箭,你指哪裏便射向哪裏,這事情你可以讓他留心做起來了。哎,我心裏總是覺得二娘身負著某種秘密。」


    羅三娘白了他一眼,不屑道:「秘密二娘身上能有甚麽秘密不過鄉野漁家女子罷了。我看你是腿折躺多了,吃的太飽,盡胡思亂想。」


    「你!」陳大維剛要罵羅三娘,卻想了想,還是把那些話語重又咽下肚中,說道:「好好好,你我便等著看罷。」


    李芸娘搓緊了兩隻小拳頭,給胡七娘輕輕敲了會肩頭,胡七娘伸了個懶腰,回過身輕刮了下李芸娘的那玲瓏瑤鼻,笑道:「我剛才數了數,你我母女二人縫了也有二百多隻布囊了,照此下去,朔日之前應能縫三千隻。若是還不夠,等朔日過後,為娘再替你縫製便是。」


    李芸娘謝過爹爹和娘後,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蛋黃色的太陽已大半隻已沒入了太湖之下,算算時候也已過了申時。她起身給李五一和胡七娘各倒了碗米湯,說道:「爹爹,娘,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這就把香菇送去給二娘罷,再給她說說今日那硫磺硝石和這布囊的事情。」


    李芸娘背著背簍到了陳家大門前,卻見院子大門開著,她朝裏張望一番,並未見院子中有人,心中雖有些疑惑,可還是在門口喊了聲「二娘我進來了」,便踏進了院門。她走到西屋門口,正待敲門,卻聽裏頭傳來了陳冰,陳興祖和陳廷耀之間的爭吵之聲。


    陳興祖說道:「二娘,我原以為你曆經了諸多事情之後更能乖巧懂事,可你還是如此不曉事理!」


    陳冰卻道:「爹爹,並非女兒不曉事理,而是女兒不想讓你交出全部家當,這西屋也當留一些家底以備不時之需啊。」


    陳廷耀斜靠在地鋪上,咳喘了幾聲,聲音有些沙啞,他說道:「爹爹,二娘說的很對,你把家底都交了,若是西屋需要急用,該當如何」


    陳興祖說道:「自然是問我娘拿。大郎,二娘,你二人要知曉,婆婆是我的娘,翁翁是我的爹爹,而我是他二人所生,我自當孝敬他二人,這是我責無旁貸之責任。既然都是住在同一屋簷之下,自當孝順父母,我把錢財交予父母,更是我為人子的義務!」


    陳冰噘著嘴說道:「爹爹,我並沒有說這錢一文都不交,既然我都帶回來了,自然是要交予婆婆的。可不能全都給了啊,哪怕就是留十貫也是好的。」心中卻道:「今日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這五十貫都交予了婆婆,否則這西屋之後的日子怕是會越來越難過了的。」


    葉美娘本不適合插嘴說話,尋思自己畢竟是陳家新婦,也就不便對嚴姑多有指責。可是西屋著實沒有錢了,就如昨日大郎病了,若不是正巧二娘去顧渚山采藥了,身邊便沒有錢付診金,連藥錢都沒有。


    念及至此,她也不再沉默不語了,也附和道:「興祖,二娘和大郎說的都有理,這家裏頭是要留些應急用的。你說問嚴姑去要,可嚴姑何時給過你錢財若不是我娘家二哥來看我時帶了一貫給我,二娘跳湖後請牛郎中的診金和藥錢都是付不起的,你去問嚴姑要,她可當真會給你二娘在屋裏躺了這許久,嚴姑可有來看望過關心過二娘為何會躺在屋裏,嚴姑她心裏就沒一點數嗎當年我懷大郎,那是我頭一胎,身子各種不適難受,大冬天的,漿洗衣物,刷鍋做飯,這些哪一樣不是我做的我本就是鄉村女子,做這些我也無怨言。可嚴姑她不該對我惡語相向,更是對我橫眉冷對,蛋裏挑刺,興祖,要知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呐。」


    葉美娘越說越是激動,更是想到了嚴姑對於自己的各種苛責和這些年來在陳家所受的委屈,更是想到二娘差一些因嚴姑丟了性命,心中更是不忿,竟是低


    聲哭泣了出來。


    陳冰用自己的帕子擦拭著葉美娘的淚水,一邊用暗暗運勁,在她背上穴位上輕撫按摩著。


    葉美娘拍了拍陳冰肩頭,示意自己已無事,繼續說道:「生大郎之時正值寒冬,穩婆告知生的是個男孩兒,她進來止看了一眼,似是對剛出生的孫兒毫不上心,照理這時嚴姑應拿出新裹巾包住新出生孩兒,可嚴姑呢,她竟然脫下了自己所穿的衫子包裹我的大郎!我生大郎可是吃盡了苦頭,身子極是虛弱,對嚴姑這一所作所為,我也無力反駁,隻得聽之任之。而嚴姑更是對我不聞不問,興祖,便是阿貓阿狗生產了,也該給些吃食關心一下,何況我還是陳家新婦,生的還是陳家骨血陳家孫兒!生完大郎還不足一月,這家事哪樣不是我來做的哎!自此我便愈發害怕嚴姑了,心中更是對再次受孕有了抗拒之心,許是我生了大郎後身子一直未恢複的緣由罷,之後便是五年無所出,因此嚴姑對我更是嚴苛了。這些年,我雖已是習慣了,可心裏的這口怨氣,著實難以下咽。」


    葉美娘的這番話,陳冰聽著心中很是難過,她明白,娘看似說的皆是婆婆的不是,實則心裏怨的是爹爹的不作為。陳冰心中歎氣,看了眼陳興祖,可陳興祖仍舊呆呆地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葉美娘飲了口跟前的茶水,說道:「興祖,這回我也是要勸勸你的。你也莫要說我多嘴了,家裏不能一點底都不留,我讚同大郎和二娘的,你或多或少總是要留下一些的。」


    陳興祖未想到葉美娘今次態度竟會如此強硬,但他還是不鬆口,也吃了口茶水,歎氣道:「哎,美娘,你我都快二十年的夫妻了,還有甚麽怪不怪的。有件事情你也是知道的,這長興縣城裏吳家腳店,得意樓,德賢樓皆不再收我的魚,因此今後魚隻得賣給魚行的韓小四,而他給的價格著實低廉。大郎,二娘,你二人要知曉,這今後捕到魚是越來越不值錢了。所以這次錢得的多,便一並給了婆婆,也好教她多開心開心,以後的日子怕要吃糠咽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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