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中並未回答,先是在葉美娘的腹部的中渚,四滿,歸來穴上各點了一指,運起內力,暗暗輸了些真氣,而後問葉美娘道:「美娘,我問你話,你要如實的回答於我,除了腹痛之外,還有沒有惡心想要嘔吐之感」


    葉美娘捂著小腹,搖搖頭,輕聲道:「沒有,不過腹痛似是比剛被踢上時要緩和了些。」


    牛郎中聞言心中暗暗點了點頭,心想自己灌輸的真氣是起了作用,接著又問道:「我先說聲對不住,接下來的問題有些冒犯了,你可有感覺到落紅」


    葉美娘並非嬌滴滴的閨秀女子,也知牛郎中是在救治自己,也不扭捏作態,大方回道:「並沒有落紅,方才還有些喘不過氣,如今也好了許多。牛郎中,我身子好壞不打緊,還請一定要留住我腹中胎兒,這可是興祖的骨血啊!」


    陳冰卻是急道:「娘!甚麽都沒有你的身子重要,腹中胎兒沒了便沒了,以後還能再生,若是娘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哥哥就沒有娘了!我不要作個沒有娘的孩子!牛郎中,請一定要以我娘身子為重!」


    陳興祖起先並未言語,見葉美娘如此說來,也想跟著附和,卻聽陳冰說的言辭激烈,到了嘴邊的話也不敢說出來了,便跟說著道:「對對對,無論如何,還是美娘最為重要。」


    葉美娘語塞,心中卻是暖暖的,她勉力支起身子,拉過陳冰的手道:「好孩兒,娘聽你的,娘一定,一定會保重自己身子。」


    牛郎中聽了這番話後心中頗為感慨,更是對陳冰高看了一眼,心想她母女二人舔犢情深,美娘這傷我定要全力以赴的,不過從美娘的反應來看,與我所想的基本一致,她應無大礙。牛郎中站起身子,撚須說道:「從脈象上來看,確是有些虛浮,且脈象有如顆顆水珠從指尖滑過,是為滑脈,為孕症表現,而一般有孕之人脈象都會有些虛,故而美娘從脈象上來看應無大礙,隻是腹部為人所踏,隻要無落紅,無惡心嘔吐,便無甚事,美娘你放心就是了。」


    葉美娘謝過牛郎中,陳冰忙扶著她重又躺下後,說道:「原來滑脈之中尚有虛浮之數,我還以為是陳廷俊那一腳所造成脈中浮數,卻原來是我學藝不精,解錯了脈象啊。」


    牛郎中卻是笑著安慰道:「所幸那腳並未踢實,若正中要害,便不好說了,不過至親之人遭逢此等變故,你心中慌亂亦是人之常情,萬事小心至上,你的醫術是我教的,此等病症待我來診,你做的並沒有錯,莫要在自責了。」


    可陳冰仍是有些不解,問道:「可我娘還是覺得腹痛難忍啊,牛郎中,這是為何啊」


    牛郎中嗬嗬笑道:「莫說是有孕之人,便是尋常精壯之人小腹被踢一腳亦是要痛上些時候的,我說過了,關心則亂,好好照看好你娘才是。」而後牛郎中他話鋒一轉說道:「不過美娘身子確比常人要虛一些,二娘,平日餐食可增些葷腥,我呢再開一些保胎的方子,照著方子吃,情形會有所改善的。不過所謂虛不受補,切記猛吃猛飲,那樣反而有害,二娘,你要記住了。」


    陳冰點頭道:「好!既已分家,西屋的餐食就由我親自操刀,保管爹爹和娘吃的舒心。」言罷,坐於葉美娘身旁,暗運蘭花手勢,在其四滿穴和歸來穴上不停輕輕按拂,以減輕葉美娘小腹疼痛。


    陳興祖聞言卻是十分不滿的冷聲道:「分甚麽家!我是家中長子,爹娘自然是由我來照顧,我不同意分家!你以後莫要在給我提分家之事!況且美娘如今有孕在身,爹爹和娘便會多一個孫兒,如此喜事自是要一家和和美美的才是!」


    陳冰扁扁嘴,委委屈屈的說道:「可是分家也不是我能說的呀,明明就是翁翁和婆婆提出來的,爹爹為何要責怪於我啊。」


    陳興祖惱羞成怒,一甩衣袖,極為生氣道:「你還敢說!


    賣魚那日你若是實說五百貫的事情,爹爹又怎會被氣到想要分家看來還是我平日過於驕縱於你,讓你太過放肆了。」


    陳冰深知爹爹正在氣頭上,自己並不適於此時去反駁他,心中歎息,仍是服侍著葉美娘,默然不語。


    陳興祖卻繼續說道:「莫要以為不說話這事就結了,二娘,這次你著實不像話!我也不好護著你了,晚些時候,你隨我一同去正屋,好好給翁翁婆婆道個歉,求他二人能原諒於你。」


    陳冰仍舊低頭不語,陳興祖見她這般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仍想著教訓她。


    反倒是牛郎中有些看不過去了,他將寫好了的方子交予陳廷耀後,對陳興祖說道:「興祖,這花湖村也不過巴掌大,我來時你家院門前已圍了不少看熱鬧的村人了,這五百貫的事情怕是早已傳遍了整個村子了。明日此事必會成為全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而村人大都會為你而感到可惜,你可知其中緣由」


    陳興祖怔怔的搖搖頭,牛郎中心中暗歎,說道:「我老牛雖不是本村人士,算上今年,定居於此也有三十八年了,彼時你爹爹陳大維從延安府回花湖村時,我已居於村中了。不過我與他談不上有甚麽交情,可這許多年下來,他的秉性如何,我還是知曉一些的。」


    「陳大維此人還是有些手段的,憑著他過人的捕魚技藝,很快便在村裏站穩了腳跟。他這人甚是能幹,也很會來事,把這小家經營的十分和美。可好景不長,他不知從何處染上了好賭的毛病,每日與村中遊手搏著關撲。所謂十賭九輸,沒過多久,這家便被他敗的差不多了。你娘是個火爆性子,那段時日一直同你爹爹鬧和離,這事情後來都鬧到了耆長那裏,他被鬧的煩了,就當起了和事佬,終於把這事情給壓下去了。而陳大維似也幡然醒悟,與那些個遊手斷了往來,重拾漁網,回歸漁人之列。而你家的日子,漸漸地又好了起來。」


    「過了幾年,官家不知怎的,看上了太湖石。這下太湖周遭的村子可是遭了秧了。幾乎家家都抽了壯丁去運那勞什子的破石頭。那時你還小,這壯丁自然就落在了你爹爹的頭上了。哼!為了運這太湖石,官家拆橋毀壩,勞民傷財,導致太湖周遭百姓民不聊生,怨聲載道,激起民憤,這才有了安胥之事!」


    陳廷耀卻小聲提醒道:「牛郎中,這些話莫要多言!」


    牛郎中知自己失言了,忙咳了兩聲,繼續說道:「咳咳,嗬,啊,而那些壯丁良莠不齊,閑時聚在一起便會做起關撲來。你爹爹那早已被他壓入了心底的賭性又被喚起,隻是他賭運不濟,賭技不佳,因而輸錢便成了家常便飯,一開始還有些家底能還上欠債,日子久了,這好不容易攢下的家底又被掏空了,越是如此,你爹爹賭的也就越大,輸的也就更多,這窟窿也是隨著變得越來越大,最後這窟窿實在無法填上了。在一次運石頭時,被忍無可忍的債主把腿給打斷了。你爹爹是個要臉麵的人,對他人隻稱是被石頭砸斷的。嗬,這話也隻能騙騙不知情的人罷了,熟識他的人哪個不曉得事情真相如今他也算是因禍得福,斷腿之後便無法再出去同那些個遊手關撲了,這賭性被他重又壓入了心底,這幾年總算是消停下來了。」..


    「這下倒好,突然之間擁有了五百貫這樣一筆巨款,而你爹爹又是個心思極為活泛之人,因而對他知根知底的都擔心他的賭性再起,哎,興祖啊,要知道,再厚實的家底也經不住如此糟踐的。」


    「嗬,興祖,我是個外人,而這些都是你的家事,我本不該指手畫腳的,可你為人質樸熱心,常會多捕一些魚接濟村裏有難之人,再加上你爹娘待你西屋過於刻薄了些,因而村人大多都是向著你的,都希望你西屋能過的好一些。」


    陳冰聽後十分驚訝,心道:「原來翁翁還有這些過往,哎,這麽多年,陳


    家都靠爹爹一人支撐著,他也著實辛苦不易啊。」


    陳興祖卻是站在那裏,並不作聲,隻是眉頭比之方才蹙的更緊了些。牛郎中識趣,心中雖是歎息不止,嘴上卻嗬嗬笑道:「今日我老牛隻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若是有言語冒犯之處,興祖還請見諒,莫要往心裏去哦。嗬嗬,好了,這方子我也開好了,美娘傷情我也診治的差不多了,大郎,你隨我去抓藥罷,二娘,好好照顧你娘,莫要起身送我。」


    陳興祖這才反應了過來,忙謙遜道:「牛郎中這說的是哪裏話,你是我的長輩,長輩教訓晚輩那是天經地義之事,我自當虛心接受,何來冒犯之說呀。」


    牛郎中聽後卻也隻是撚須笑而不語,葉美娘同陳冰耳語一番後,陳冰跳下床,在木箱子底下摸出了二十三枚銅錢,遞給牛郎中道:「牛郎中,這是家中僅剩的二十三文,不知夠不夠這趟的診金,若是不夠的,我明日在來補上。」


    牛郎中知她家中近日困難,正待要推辭,陳冰卻接著說道:「這些診金也是牛郎中出診應得的,也是些辛苦錢,還請千萬不要推辭了,一定要收下。」牛郎中見她這話說的不無道理,態度亦是十分堅決,也就不再推辭,收下錢後,便領著陳廷耀回去抓藥了。


    陳興祖卻在身後喊道:「牛郎中,我還是送送你罷。」言畢,也跟著出了西屋。


    陳冰坐回到床上,運著蘭花手繼續給葉美娘不斷輕揉著,而葉美娘原本因疼痛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如今在陳冰的蘭花手勢下,也逐漸平複了下來。陳冰感覺到了葉美娘的這些變化,她心中甚喜,問道:「娘,是不是感覺好受了些」


    葉美娘點點頭,摸著自己的肚子,聲音卻仍是有些虛弱的說道:「剛被陳廷俊踢上時我差點以為就要失去肚裏的孩兒了,現在肚子沒那麽疼了,好了許多。」


    陳冰側耳貼在葉美娘小腹上,說道:「讓我聽聽,這是弟弟還是妹妹呢娘,可有想過給取個什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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