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隨著晨鼓鳴起,躲在城樓內的王安被這鼓聲震醒,他心中先是一驚,忙摸向懷內,見腰刀仍在,心中稍安。想站起來,可在牆角蜷曲的久了,這身子已然有些發麻了,他心中暗罵,慢慢挪動身子,勉力支起,一手扶牆,磨蹭了半天,才終是直了起來。


    王安將自己的棉甲披在肩頭,心頭大罵晦氣,他推開窗戶,忽的一股涼風「嗖嗖」刮入,王安一縮身子,嘴裏嘀咕道:「這九月清晨還怪他娘涼的。」隨後他緊了緊身上的棉甲,探出半個腦袋,左右張望了一番,卻見一人仍緊曲在城牆邊兀自做著美夢。王安心中極為不快,快步下了樓,一腳用力踢在那人的腰眼,那人「哎喲」慘呼一聲,正要發作,王安跟著又是一掌拍在那人的腦袋上,喝道:「周結巴!你個賊殺才!辰時敲鼓了你沒聽見還躲在這裏作甚麽!趕緊下去把城門給我開了!」


    那周結巴見踢自己的是王安,便把正要出口的汙言穢語給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滿臉賠笑道:「老,老大說的,說的是,我,我這就,就,就,去,去開,開……」


    王安又是狠狠地踢了他一腳,也懶得聽他把話說完,罵道:「快滾快滾!」


    周結巴被他踢的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他心中暗罵,卻也不敢還嘴,緊緊抱著自己的腰刀,連滾帶爬的下了城樓。


    此時,城內外已聚集了不少準備進出城之人,而城門卻遲遲未開,眾人已頗多怨言。周結巴下了城樓,一改適才唯唯諾諾的模樣,挺直了腰杆,朝著人群揮舞著插了刀鞘腰刀,擰眉猙目喊道:「都給,給我讓,讓,讓,開,開些,老,老子要開,開開門了!」


    眾人見他「凶神惡煞」般的模樣,即便是有再多的怨氣,心中多少有些懼怕,便不敢多有言語。周結巴心中得意,呼喝喚來左右三名弓手,四人一齊抬起了門閂,拉開了城門。與此同時,城樓上的王安與城上另外三名弓手絞動繩索,放下了城門外的吊橋,原先堵著的眾行腳之人,此時已一哄而散,各顧各的進出著長興縣城。


    賈四的肉鋪今日比往常開門的更早一些,他將昨日備好的肉從鋪後扛出,大聲一呦嗬,把肉摔在身前的肉案上,他肩上搭了一條白巾,係好襻膊兒,雙手搓起砂缽大的拳頭,在拳心「噗噗」噴了兩口氣,一手捏著豬腿,另一手操起一柄斬骨刀,隻聽他大喝一聲,手起刀落,那根豬腿齊口斬斷。


    賈四斬完了半隻豬,卻仍不見他的徒弟出來,他心頭不滿,用肩頭的白巾抹了把額頭的汗,正想朝著鋪內喊人,他徒兒這才從裏頭大步流星的趕了出來。


    賈四睨眼看了看他,冷哼道:「哼!白二你小子曉得出來了在裏麵磨磨蹭蹭些甚麽,外頭的事情不用作了在過幾日便是重陽,這周遭村子裏的人多會來城裏采買物件,這肉食亦是少不得的,買賣正好的時候,你還敢偷懶」


    白二低著頭,雖是滿麵羞愧,可仍是辯解道:「師父,徒兒知錯了,隻是,隻是昨日他送肉來的著實是晚的很,徒兒等到了亥正時分,他才來了後門。來後放下肉就要走,我拉住他,問他城門早已關閉,那麽晚了還去哪裏不如就在鋪子裏歇息一晚,明日開城門了再走也不遲。他說還有事情要辦,就不叨擾了。說罷,便離開了。我把肉堆好了才去睡的。師父,徒兒這攏共隻睡了兩個多時辰啊。」


    賈四為人心軟,看他一副蓬頭垢麵的樣子,也著實不忍心去責備於他,點了點頭,把刀插在肉案之上,大聲道:「好!師父也不難為你,這事情便就此揭過不提了,你在此切肉,好好練練刀工,我去裏頭再扛半片豬來,今日買賣定然會很好的,多賣一些,晚上我燙一壺酒,你我師徒二人好好吃上一杯!」


    白二心中高興,似是自己師父的這番話洗淨了自己身上的疲乏,渾身上下都有用


    不盡的力氣。他大聲應了賈四之後,把賈四方才切好的肉好生擺在肉攤上,而後操起斬骨刀,便朝著案上豬肉用力猛砍。


    「姊姊,姊姊!你快看你快看,這肉真新鮮呀,我都好久沒吃燒肉了。噯噯噯,你在看你在看,這兩片豬肝瞧著也很不錯呀,買回去若是讓哥哥放油鍋裏炒一炒,我能吃三碗飯呢!」此時,肉鋪前頭駐足了一位綠衫女子,她正手指著肉攤上的肉,同邊上一白衫女子說道。


    那白衫女子一手提著竹籃子,一手成拳輕靠在自己胸前,望著眼前成排擺放齊整的豬肉,亦是點頭說道:「不錯,這肉看著的確新鮮,似是才宰殺不久的。」


    綠衫女子一手勾著白衫女子胳膊,踮著腳尖,似是心中十分歡欣,微微蹦跳了兩下,手指著案上一塊肉說道:「姊姊,姊姊,就拿這條罷,哥哥手藝好,帶回去做成了燒肉,你我愛吃,主人更愛吃呢!」


    白衫女子還未回話,賈四扛著半片肉豬從鋪內轉了出來。他摔下肩頭的豬肉,油膩膩的雙手在白巾上抹了抹,樂嗬嗬的說道:「哈哈,小娘子說的不錯!我這肉都是昨日夜裏才殺的,如今是最新鮮的時候,買了回去,不管你怎麽做,都是很好吃的。怎麽樣,來兩條罷」賈四是慣於買賣之人,他一眼便看出白衫女子是能拿主意的人,因而他最後這句話,便是看著那白衫女子而說的。


    白衫女子豐神綽約,約莫十五六歲上下,雖隻穿著件尋常白衫,卻也遮掩不住她那甚為俏麗的姿容,而那綠衫女子年歲看上去卻要比白衫女子小一些,約莫十三四左右。不過綠衫女子膚色微黑,模樣雖也標致,可比之白衫女子,卻是少了半分嬌豔。


    白衫女子把手中籃子放在一旁的肉鋪上,雙手仔細翻看著鋪上的肉條,對賈四說道:「這幾條肉我都要了,還有那兩隻豬蹄髈,我也要了,店家,稱一稱罷。」


    賈四應聲拿起她挑好的幾條豬肉,一邊的綠衫女子卻忽的補充道:「姊姊,姊姊,那兩片豬肝我也要,豬肝好吃,你也買了罷。」說罷,雙手拉著白衫女子的衣袖,眼巴巴的望著她。


    白衫女子見她一臉期待的模樣,心中不忍拒絕於她,便摸了摸綠衫女子的小腦袋,微微笑道:「好好好,給你買,給你買就是啦。店家,這豬肝也要了,替我一起放好罷。」


    賈四稱過了肉和豬肝,心中算過了價鈿,一邊用荷葉包裹,一邊問那白衫女子道:「聽二位小娘子的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士罷」


    那白衫女子大大方方的回道:「店家說的是,我二人的確不是本地人士。」隨後她指著綠衫女子說道:「這是我妹妹,我二人是親姊妹。再過幾日便是重陽了,我二人今日也是頭一回進這長興縣城,想趕早些來看看能采買些甚麽,因而這城門才開,我和妹妹就進來了。」..


    賈四包好了肉,放進了白衫女子的籃子內,說道:「看二位小娘子的衣著,也不像是尋常人家,不知二位是哪個莊子上的」賈四見她二人衣飾說不上有多精致,可以說甚為尋常,可這衣料他還是看的出來,用的均是上等的花羅,雖心中腹誹她二人如此穿著會不會冷,但也因而斷定了她二人是出自大戶人家,故此心中生了巴結之心。


    白衫女子抿唇一笑,說道:「我家主人姓唐,原是常州人士,家中頗有些財資。在常州時嚐飲友人送來顧渚紫筍茶,驚為人間甘霖,又聞顧渚山坐臨太湖,心中便極為向往。前年主人安排好所有家事後,便在顧渚山南麓腳下買了地,花了兩年的功夫才在此處建好了一所莊子,過了中秋後便舉家遷居於此了。」


    賈四心道:「原來如此,怪不得這二人看著極為麵生。」他點了點頭,笑嗬嗬的繼續說道:「那二位是來對了,我這肉鋪子,哈哈,也多虧左鄰抬愛,在長興縣城裏頭,還算小有名氣,若是二位今後


    還要買肉的,大可來我的鋪子,我算二位便宜一些,怎麽樣」


    綠衫女子見白衫女子並未答話,先是狡黠一笑,而後拉了拉白衫女子說道:「姊姊,你看店家這好意,倒不如……」


    白衫女子仍舊有些猶豫,她抬手止住了綠衫女子的話頭,對賈四說道:「我家主人雖也說不上是大富大貴之人,可是對日常飲食起居看的頗重,要求也甚高,店家你這肉可都是自己宰殺的哦,忘記請教店家名諱了,還望告知。」


    賈四忙拱手笑道:「甚麽名諱不名諱的,我姓賈,族中排行老四,故而都喚我賈四,二位也可以如此喚我。不知二位小娘子如何稱呼」


    那白衫女子微微欠身,說道:「我二人娘家姓錢,進了主人家後,主人改賜姓唐,我名鳳荷,她是我妹妹,名鳳穗,你年歲看著比我二人要大,我二人就喚你賈四哥罷。」


    賈四笑道:「好!鳳荷,實話給你說了,這肉也不是我自己宰殺的,你看我這鋪子也不大,鋪內止一個小院子,也無法養豬,更殺不得豬,因而這豬肉都是肉行送來的。」


    鳳荷見賈四說了實話,心中微微點頭,說道:「肉行的肉那豈不是城內肉鋪都是一樣的肉了」


    賈四麵露尷尬之色,幹笑一聲,歎息道:「哎,你有所不知啊,這長興縣城,但凡是賣肉的,皆須賣那肉行的肉,若是不賣,肉行便會每日派人蹲守在鋪前,誰來買肉就趕誰走,這買賣便沒法做了,因而這城內做賣肉買賣的,也都隻得同肉行做了,虧是要吃些的,可總比甚麽都沒得做要強啊。」


    鳳荷亦是歎道:「哎,這世道如此,為了能活命,能有口飯吃,誰都過的不容易啊。」


    一邊的鳳穗跟著應道:「是呢,姊姊,想想以前,那些惡霸來一次,村裏就會有人上吊自盡,哎,這世道啊,確是艱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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