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晚風撫動,攜著空氣裏的些許寒意。


    窗戶被吹得沙沙作響,窗戶上的明紙被風刮得時而掀起一個角落。


    杜悅溪一手搭在秦淮瑾的身上,一手撐在自己的麵頰下。


    她閉著眼睛,睡得正香,被這寒風吹得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這才緩緩睜開眼。


    杜悅溪本想換個姿勢再睡,抬眼卻見秦淮瑾不知什麽時候醒來,正睜著眼睛,定定地望著自己。


    “你醒了”杜悅溪露出一臉喜色,困意頓時消失不見,“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她半探出身子,第一時間抬手去摸秦淮瑾的額頭。


    不想手指才剛剛觸碰到秦淮瑾的皮膚,手腕忽然被他一把扣住。


    杜悅溪錯愕地盯著秦淮瑾,剛想說話,忽然發覺秦淮瑾的掌心溫度高得嚇人。


    看來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和劉大夫所思的不同,杜悅溪對於拔箭之後的失血並不過慮,她更擔心的是秦淮瑾會不會因為傷口發炎引起高燒。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你發燒了。我這就去讓他們給你準備藥。”


    杜悅溪說著就要起身。


    忽然,她打了一個趔趄,下一秒,杜悅溪的身子不受控製地栽倒在床榻上。


    不待杜悅溪回過神來,秦淮瑾一個翻身向上。


    他左手扣著杜悅溪的手腕,右手撐在杜悅溪的耳邊,雙眼因為高熱而變得通紅,紋絲不動,目不轉睛地盯著杜悅溪。


    秦淮瑾眼中毫無感情,甚至都難看到他眨眼。


    對上秦淮瑾的視線,繞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杜悅溪也忽然生出了一陣不安之感。


    好在秦淮瑾隻是定定地凝視著杜悅溪,並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頓了許久,杜悅溪終於小心地抵住秦淮瑾的肩膀,低聲道:“阿瑾公子,你發燒了,必須要馬上用藥。”


    她不說話,秦淮瑾也沒有反應。


    她一說話,秦淮瑾忽然俯低身子,嘴唇尋著杜悅溪的唇瓣而來。


    杜悅溪知道,秦淮瑾現在高燒未退,人也有些糊塗。


    甚至他根本無法掌控自己的行為。


    她猛然捂住自己的嘴,不住搖頭:“阿瑾公子,你冷靜一點!”


    杜悅溪的話並沒有讓秦淮瑾停下他的動作。


    無奈,杜悅溪隻能暗道一聲:對不住了。


    她猛然抬起膝蓋,狠狠地撞在秦淮瑾的雙腿之內。


    果真,秦淮瑾受到攻擊,頓時皺眉,露出痛苦之色。


    他一個翻身,倒回一邊榻上。


    或許是因為雙腿之間的劇痛,秦淮瑾倒是逐漸冷靜了下來。


    杜悅溪趁機起身,顧不得多言,幾步衝到房外。


    秦淮瑾沒有醒,秦宇等人都守在院中,沒有一人去歇著。


    一看到杜悅溪,眾人立即露出喜色。


    “阿瑾公子醒了。你們快去準備一副散熱藥來。還有,多準備一些溫帕子。他燒得很厲害,必須馬上降溫。”


    經過拔刀之事,這裏的一幹人都對杜悅溪心服口服。


    她一下令,眾人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各自便去忙碌,隻留下劉大夫和秦宇一同跟隨杜悅溪進了房間。


    秦淮瑾隻醒來了那麽一會兒,眼下又睡過去了。


    劉大夫給秦淮瑾做了全麵的檢查。


    他胸口的傷勢暫時無礙,隻要等到他的燒退了,再服用一些清熱解毒的藥物,基本就能控製。


    可是,劉大夫在給秦淮瑾檢查的時候,卻意外發現秦淮瑾雙腿之間居然有一道淤青。


    他皺著眉頭,側眼看向坐在一邊,顯然還驚魂未定的杜悅溪。


    “劉大夫,公子如何了”秦宇不明就裏,隻關切地望著劉大夫,小聲問道。


    劉大夫將自己的診斷結果告訴秦宇,順便吩咐他去看著廚房煎藥。


    聽到劉大夫的話,秦宇高懸著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他欣喜若狂地衝出房間,直奔廚房。


    劉大夫則冷眼坐到杜悅溪對麵:“杜姑娘一手好醫術,便是老夫也自愧不如。”


    杜悅溪本還沉浸在方才的錯愕之中,聽到劉大夫的話,不由一愣,緩緩抬眼望向劉大夫:“劉大夫謬讚了。”


    “姑娘,你剛剛救了我們公子一命,有些話老夫本不該這個時候說。不過,有些事情,若是不能提前和姑娘說明白了,老夫隻怕姑娘日後會傷心。”


    杜悅溪不解地挑著眉角,打量著劉大夫,心中無數疑問湧動。


    自己不過隻是救個病人而言,怎麽還救出傷心來了


    劉大夫為難地睥睨了兩眼榻上的秦淮瑾,沉吟許久,才小心地看向杜悅溪,輕聲道:“姑娘出身舞坊,與我家公子的身份天差地別。姑娘若是想要借助我家公子的身份一飛衝天,隻怕是找錯了人。”


    初時,杜悅溪還有些不明白劉大夫的話是什麽意思。


    她眨巴著一雙眼睛,不解地盯著劉大夫。


    兩人視線相撞,劉大夫不動聲色地指了指秦淮瑾下肢的方向,意有所指地緩緩道:“公子在病中一時燒得糊塗,若是有什麽失儀的地方也在情理之中。可姑娘你畢竟見慣了大風大浪,也見過不少男子,想必應該知道如何應對。”


    杜悅溪順著劉大夫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頓時心領神會他是什麽意思。


    杜悅溪霍然站起身,指著秦淮瑾:“你該不會以為我和他……”


    劉大夫慌亂地擺擺手,拉住杜悅溪的衣袖,扯著她,讓她坐回椅子上。


    他的身子往杜悅溪麵前探近幾分,聲音壓得更低:“杜姑娘,我知道你想要借著有錢公子離開那長袖坊。不過,我家公子實在不是你的上佳選擇。”


    劉大夫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了一隻荷包。


    他本還想數一數荷包中有多少銀子。


    可思忖再三,劉大夫直接將荷包整個拍在杜悅溪的手中。


    他望著杜悅溪,輕聲道:“杜姑娘,這些銀子就算做老夫替我家公子給你的診金。今日之事,老夫也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希望日後姑娘也對今日發生的事情三緘其口。”


    杜悅溪盯著手裏的荷包,忽覺一陣好笑。


    她冷笑兩聲,霍然起身,將荷包交給劉大夫,從衣袖裏拿出那隻纓絡:“這是你家公子的,如今物歸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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