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尼姑領著黑無常和齊天,沿著山穀,一路潛行,前進了裏許。那尼姑左手突然反在背後一豎。黑無常拉著齊天,悄然閃進一旁的灌木叢中。


    齊天從枝隙間偷偷望去,隻見左邊的石壁上,露出一個黝黑的山洞,兩個穿著青衣的中年漢子,標槍一般守在洞口。


    那尼姑施施然的走了過去,左邊一人說了幾句,齊天隔遠聽不清楚,可見執禮甚恭,也不知那尼姑回了什麽,那兩人一齊近身,那尼姑突然出手,兩人應聲而倒。


    那尼姑轉身招了招手,黑無常當先竄了過去,齊天緊隨在後,跟著兩人進得洞去。裏麵雖然黑暗,以他目力卻也依稀可辨。左右石壁上麵,布滿著形狀各異的石孔,陰風嗖嗖,發出不同的聲音,宛如鬼哭狼嚎。


    越往裏麵,風聲越大,溫度越低,石壁上結滿冰霜。即便以齊天修為,那怕運功抵禦,仍然奇寒徹骨。


    又走了一會,山洞陡然寬大起來,兩旁依次開鑿著數十個石室,嵌著鐵柵門,足有手臂來粗,裏麵釘著鐵鏈,想是用來關押犯人,卻都空無一人。


    盡頭的石室中,臥著一個白衣白發的人,四肢被鐵鏈鎖著。那人聽見腳步,轉過頭來,麵容枯槁,須發蓬亂,上麵結滿冰渣,正是“白無常”常水水。他愣了一愣,似乎並不如何驚喜。


    黑無常疾奔過去,雙手抓著鐵欄,垂淚道:“對不起,老白,我來遲了,害你受苦了!”


    白無常突然用頭撞地,情緒激烈,嘶吼著道:“你來幹嘛?誰要你來救?你難道不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就憑你們便能輕而易舉,毫發無損的闖進來?”


    黑無常臉色劇變,他救人心切,雖然小心翼翼,卻沒多想,現在回想起來,這一路有驚無險,果是太過容易。


    那尼姑淡淡道:“人家手足情深,定要涉險,貧……老身一把年紀,反正活膩了,就陪著一同前來。”她本要說“貧尼”,待想自己擊碎佛像,對菩薩大為不敬,這家怕是再也出不成了。


    黑無常道:“現在多說無益,待將你救出來,咱們再殺出一條血路。”潛運真氣,衣衫無風自鼓,手背青筋暴起,雙手抓著鐵杆,運勁往外扳拗,直把一張臉憋的黑裏透紅,那鐵杆紋絲不動。


    黑無常退後兩步,雙手捏拳。那尼姑見狀道:“你想把洞轟塌,將人活埋在裏麵麽?”握著拂塵一抖,柄身碎裂,現出一柄尺長的短劍,寬僅一指,劍身光亮如水。


    黑無常“咦”了一聲:“‘昆侖刺’幾時到了你手上?”齊天暗地尋思,這短劍原來竟是“兵器譜”上名列十九的“昆侖刺”。他好奇之下,不由定睛望去,隻覺一股冷冽的氣息撲麵而來,似有千軍萬馬直逼眉睫。


    那老尼喝道:“別盯著看。”齊天心頭一震,連忙移開視線,那股氣息旋即消逝。


    那尼姑道:“此劍多造殺孽,戾氣極重,被老身偶然得來,封在拂塵中,本想用佛法化解,不成戾氣仍然如此之重。”她輕輕歎了口氣,突然揮劍斜削,那根黑無常扳拗不動的鐵杆,應聲而斷。


    齊天隻見那尼姑舉劍連揮,除了鐵杆兩頭被切斷,掉在地上發出“叮咚”響聲,短劍削在鐵杆上,就似切在豆腐上,一點聲響也沒,這短劍的鋒利,實是匪夷所思。


    那尼姑將那道鐵柵門切開一道口子,進去將鎖在白無常四肢的鐵鏈削斷,把人扶了出來。黑無常切口道:“老白你不礙事吧?”


    白無常眼見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於事無補,歎息道:“我沒事,咱們快走吧。”他適先用頭撞地,雖然頭破血流,可洞裏奇寒無比,不一刻便將傷口凍住。


    那尼姑道:“你在這關了大半個月,全身經脈都被凍得七七八八,走得動才怪。”


    黑無常聞言,走到白無常背後,伸出右手貼在他“命門”穴上,道:“你快坐下調息,我助你運功。”


    那尼姑心想,你就算幫他經脈解凍,可人家年老體衰,這半個月的折磨,沒有幾個月的調養,隻怕也很難恢複,現在身處險境,你替人運功療傷,不過自損實力。


    白無常搖頭道:“我現在的狀況,就是打通了經脈,身體也很難複原,倒不如你留著實力,等下想有一翻惡鬥。”向齊天歉然道:“有勞好兄弟涉險,好生過意不去。”轉身又道:“老黑,你我兄弟一場,老白我從沒求過你,等下要有凶險,千萬護全好好兄弟,勿以我為念。”


    黑無常知他脾氣,老白既不願自已幫他療傷,那便絕無可能,而人家放下近一百年的麵子,相求自已,同樣勢在必行。


    黑無常轉身望著那尼姑。那尼姑搶先道:“我知你意思,可候爺是你帶上山來,要帶也得你帶下山去,可別托付給我。”


    忽然一個玲玲的聲音,飄了進來:“既然來了,就一起留下吧!”聲音酥酥靡靡,讓人生出一股難以壓抑的強烈衝動,恨不得恣意蹂躪。


    洞口跟著響起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那尼姑臉色大變,道:“不好,人家灌水了。”


    眾人均想洞裏陰風不止,嗬氣成霜,這水流進來,那是不用人家動手,便要被封凍在洞裏。


    白無常喊道:“快衝出去。”強提內息,往外急奔。黑無常道:“等我來打頭陣。”閃身搶在前麵。


    那尼姑道:“勞煩候爺殿後。”也衝了出去。齊天尋思後麵又沒敵人,何來殿後?他隨即想到,這是人家顧全自已,心想自己仗義而來,若然縮在後麵,可謂浪得虛名。展開“行空步”,轉眼追上那尼姑,越過白無常。


    黑無常一馬當先,左手抓著一把棋子,右手將鐵棍抖開,水流進洞裏,在洞口結成半堵冰牆,他揮舞棋盤,橫切豎砍,劈開一條通道。


    一陣“嗤嗤”破風聲響,無數暗器蝗蟲般飛來。黑無常舞動棋盤,使招“如封似閉”,隻聽一陣“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擊來的暗器盡皆吸在棋盤上。他左手一揮,將棋子甩出,洞外發出一陣悶哼聲。


    黑無常一邊高聲道:“今夜我兄弟隻求脫困,神教的事從此不再過問,有朋友念著舊情的,還請讓出一條道來,要麽休怪老黑手下無情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厲聲道:“常水水,你這樣是要叛出神教了?”黑無常再不說話,揮舞著棋盤闖將洞去,外麵燈火通明,打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近前三個老人,一個舉刀,一個使劍,一個赤手空拳,率先攻向黑無常。


    齊天與那尼姑和白無常也衝了出來。白無常道:“老黑,不要戀戰,護著好兄弟先走。”那尼姑道:“大夥往‘道德堂’撤退。”


    一個中年美婦,慵懶都倚在一張錦椅上,穿著翠煙衫,披著薄煙紗,一條綠草百褶裙,配著雀頭鞋,隻見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端的是嬌媚無骨,入豔三分。


    那美婦人望向那尼姑,淡淡的道:“夏蘭,難道你也忘了當初加入神教的血誓?”那叫夏蘭的尼姑道:“夫人以為神教還是當初那個神教?”


    那美婦坐回椅子上,道:“夏蘭和常水水夜劫罪犯,夥同叛教,大逆不道,格殺勿論。取‘黑白無常’首級者,繼任護法之職,取夏蘭首級者,升任玄武堂堂主。至於那少年,留下活口,擒住者升任青龍堂主,賜習‘無為大法’一卷。”


    那美婦話一出口,群情激奮,頓時有七人撲向齊天。那七人要是單打獨鬥,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聚在一起,平時又沒演練,反而礙手礙腳。


    一個使雙劍的麻衣老者,喊道:“大夥都買老鄭我一個麵子,把這小子留給我,以後有事老鄭能幫忙的,絕不說個二字。”


    一個灰衣漢子大聲道:“鄭老,別的麵子,吳某都能賣你,可這小子我要定了。”率先欺上前去,使招“分花拂柳”,攻向齊天“天溪”與“玉堂”穴。


    他這一招門戶大開,本為格鬥大忌,隻是他一來求功心切,二來見對方年紀輕輕,並未放在心上。


    齊天右膝微曲,左足踩箭步,一招“萬馬奔騰”,轟在那人胸前。他這一拳後發先至,固然快速絕倫,威猛剛烈,更是“天馬拳”之冠。那人宛如斷線的風箏,遠遠的飛了出去。


    那美婦霍地站起身來。旁邊一個肥胖的婦人,凝聲道:“這小子功力隻怕不在老奴之下。”說著望向夏蘭,隻見持著一柄短劍,鋒刃所過,已有三人身首異處。


    那肥胖的婦人失聲道:“‘昆侖刺’。”那美婦寒聲道:“殺死夏蘭者,那‘昆侖刺’當作添頭。”


    夏蘭笑道:“夫人何不自已來取,如此神兵,可不便宜了別人?”那肥胖的婦人喝道:“放肆,對付你,還輪不到夫人出手。”飛身撲了過去。


    別看她身材肥胖,動作卻是靈活之極,速度更是快如鬼魅,圍著夏蘭,轉眼攻出八掌,就像八個人同時出手一般。


    夏蘭不知虛實,隻得以攻克攻,身形一轉,使招“八麵玲瓏”,分刺八方,一邊道:“‘大慈大悲千葉手’,原來何雲偷學少林武學,終是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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