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聞三味肯定的答複,素鶴即便來之前已經有了心裏準備,還是被深深震撼到。


    道:“你是如何知曉”


    王宮裏弦不樾是假的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以弦歌月手段消息斷無外泄之理。


    他是如何得知,並且在此之前查出正主藏身所在


    三味清楚其疑惑,可他有不能說的苦衷。隻能背過身,道:“這都不重要,救人的事就交給你。


    我這邊,離不了。”


    素鶴道:“是因為玉人”


    三味凝眸:“是,也不全是。”


    素鶴聞言,半晌默然。


    知道他這麽做的理由,卻沒有規勸的資格。良久也是低低的一聲長歎,透著幾分釋懷幾分無奈,道:“少真府的水,不比外頭淺。


    萬事,小心。”


    三味頷首,千言萬語,可惜難開口。


    心念微動,結界轉變。


    一瞬的縫隙,素鶴已然離去。


    旋即,結界閉合。


    直到此時,他才慢慢回眸轉身。


    看向結界,久久不語。


    素鶴……


    而素鶴離了槿院,就直接出了少真府。避開人多的地方,抄小徑欲回菰家。


    卻趕上菰家門前正打的昏天暗地,飛沙走石。


    蓋由七煞返回,遇上了奉命執殺的劍漪。


    本來近在眼前的路,硬是不得其門。


    七煞自然不弱,隨便拎一個都是一方強者。


    但是劍漪也不差,哪怕一對七不能將對方斬殺,那也是讓對方暗暗叫苦。他勝不了,對方亦擺脫不了。


    打鬥,一時陷入焦灼。


    要說暮雨齋那位不知道嗎答案當然是知道。可知道又如何,他並不會出手幹預。


    一燈殘道:“家主,需不需要屬下出去接應赤淞、朱翁等人”


    菰晚風埋首案間,雲淡風輕的道:“不用。”


    說罷,他似是想到了什麽。


    抬眸道:“你過來。”


    一燈殘上前拱手道:“家主”


    “你找人趁亂出去,然後將勇王弑父、弦歌月百裏素鶴勾結之事散布出去。


    另外,再找人相互告知,我菰家便是不肯與眾同流合汙,如今受人迫害,朝不保夕……”


    一燈殘聽罷眼前一亮,忙作禮離開。


    等他離去後,有人這才施施然起身走到滴水簷呼吸新鮮空氣。


    側眸道:“來人。”


    話音落,拐角處跑出一個小廝恭聲道:“家主。”


    “可有翎七的消息”


    “回家主,還沒有。”


    頓時,他麵色暗了少許。


    道:“下去吧。”


    小廝領命,執禮退行。


    沒有他抬眸看向遠處,心裏想著府外的打鬥。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絲詭譎的笑容。


    罷了,沒有就沒有。


    是不是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還得感謝這背後的人。要不是對方出手,他正找不到有什麽理由將弦氏拉下馬。_o_m


    如今倒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剛剛好。


    秦漠收到消息時,弦歌月已經黑了臉。知道這廝無恥,沒想過更卑鄙。一時間大帳之內,死氣沉沉。


    槐尹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缺雲子摸了摸亂糟糟的頭發,心道怕什麽來什麽,拍了拍左右,喊上幾人一塊出來,省的給裏麵添亂。


    話雖如此,槐尹清楚這是在防著自己。


    但他也沒有點破,反而從善如流。


    他愈是如此,缺雲子心底就愈擔憂。生怕一不小心,一夥人就叫他給害了。


    禦醫自是不曉得這些,隻拉著人一旁繼續討論勇王用藥的事宜。畢竟,勇王如果出事,天涯海角。


    都難逃一個死。


    何況根本不用天涯海角,一個大營自己都出不去,談什麽別的。


    扈西河想過王城這邊會亂,但沒想過連正兒八經的王室都逃不了。非但逃不了,還讓人給逼到懸崖。


    登時,他有些放心不下小周莊的眾人。


    對缺雲子道:“咱們這樣,不會出什麽事兒吧”


    鄒寂人,他搞得定嗎


    缺雲子微怔,然後笑嘻嘻道:“放心,那小子今非昔比,出不了事兒。”


    說完,卻是七上八下沒個底兒。


    扈西河不明詳情,看他說的如此信誓旦旦便沒有多想。


    然槐尹卻把一切放在了心裏,思緒一過,大致已經猜到會發生何事。


    眉目低垂間,找個帳篷靠著坐下。


    如果能借這個機會除掉鄒寂人,對他而言不失為一件樂事。既沒有失信素鶴,又能拔掉這根肉中刺何樂而不為。


    講穿了,他還是放不下。


    缺雲子一邊應付著禦醫問答,一邊將他的反應收入眼底。心中的不安愈發擴大,此時此刻偏偏沒有分身之法。


    一切的一切,隻能賭一把。


    扈西河見他出神,便問到:“前輩”


    “沒事,我就擔心素鶴那邊能不能順利。”說罷,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差點,就給露出了端倪。


    提到素鶴,扈西河便沒有多疑。


    事情,暫時給搪塞了過去……


    可事實的真相,往往不容樂觀。


    林卯擁著忘憂,誌得意滿看著這個過去匍匐在自己腳下的奴才,如今卻為了別人和自己站到了對立麵。


    該說世事無常呢還是該說人生有多荒唐


    四目相對良久,他笑了。


    皮笑肉不笑,三分譏諷七分殺意。


    道:“後悔了嗎”


    鄒寂人揚手掣出鏽劍,目光如定,道:“問它。”


    霎時,林卯怒不可遏。


    當即撇下忘憂,劍出如龍。


    過去,兩人攜手共進,彼此知根知底。如果沒有素鶴的出現,鄒寂人以為自己此生都會忠其一人,給他做個劊子手管家,替他造一世殺孽。


    林卯使出六煞噬心,一式天昏地慘,二式黃泉渺渺。


    在這淒風鬼魅橫行中,忘憂也終於看清自己和這個男人的差距。無怪乎自己種種手段隻能勾其欲、念,使之念念不忘。


    真正的傷害,如傀儡一般卻收效甚微。


    原來,他還有這層本事瞞著自己。


    夫妻多年,她竟從不知他何時習了這等劍法。


    不禁想來,如果沒有看到這幕,日後冒然動手,自己真能殺他


    她想了想,心底生出一陣惡寒。


    自己一心一意愛著這個男人,而他從未信過自己。


    說到底,她和女兒都不過是他達到目的的工具。


    自己是有多瞎,才會到現在才看透他的嘴臉


    思及此,心內淒苦。


    卻在不經意,對上男人的眼神。


    立時攏著香肩,笑道:“兩招收拾不來一個奴才,今晚別上奴家的門。”


    林卯被她這一勾,欲.火蒸騰直上。


    打他罵他都行,獨不能看不起。


    登時劍下招式狠辣,快轉奇襲。.


    鄒寂人自得了神沇之助,修為的確有所突破。但他和林卯之間橫隔的差距,絕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彌平。


    縱然鬼魅無法惑其心,然劍氣是實實在在的。


    鏽劍穿破其袖,卻被其揚手卷住。隨即一腳已經到了麵前,登時抬手擋住,抽劍複殺。


    林卯想過他如今已有長進,但沒想過會超出如此之多,鬼魅障眼既無用,便直接舍了這神通。


    遂真元貫。


    劍,立時嗡鳴。


    鄒寂人頓覺心頭氣血翻湧,鏽劍急轉,直取對方要害。


    林卯被逼左支右擋,身形急退,忽的縱身躲過,落地隨手擘畫,一記劍芒噗嗤射穿其膝蓋骨。


    緊接著,劍鋒回轉貼向對方咽喉。無錯更新


    暴喝道:“地煞,奪。”


    一字曰奪,鄒寂人頓感生機被如流水般吸走。


    如果這一劍真的挨上,小命休矣。


    危機時刻,鏽劍蹭的架住,隱隱發顫。


    將身微側,劍便那麽貼著擦過。


    不顧疼痛,連步疾進,一掌蓋住其腹。


    林卯吃了個悶虧,退了數步,扭頭吐出血水。


    頭發連著血跡沾在嘴角,被他呸掉,狠聲道:“你要弑主”


    鄒寂人目光驟冷,殺招疊出,道:“過去的鄒管家已經死了,死在柳心齋。”


    言下之意,現在活著的隻有鄒寂人。


    一個告別過去,唯剩追隨的人。


    然,那個人不是他林卯。


    林卯對其有多少舊情倒不見得,他會如此,完全是因為不甘心。


    不甘心,被素鶴奪了所有。


    不甘心,事事都籠罩在素鶴的光環下。


    鄒寂人,忘憂,乃至神女,照紅妝,即便當初背離百妙峰,他的一切都和素鶴脫不了幹係,去到哪裏都有對方影子。


    這要他怎麽能甘心,怎樣能認命


    倘若沒有素鶴的出現,他還是柳心齋齋主,靠著神女賜的丹藥早就一步登天。不,確切地說是靠著和照紅妝的關係。


    一個欲海天,沒有他林卯混不開的。


    但是素鶴出現後就不一樣了,他獻祭女兒換來妻離子散。拚命討好百妙峰,卻是齋毀人亡。


    最後自己帶出的人,反過來要殺自己。


    這口氣,如何能忍


    忘憂看熱鬧不嫌事大,睇著指甲幽幽的道:“忍不了,就殺了啊


    留著他,永遠是你的恥辱。


    世人見到他鄒寂人,就知道你林卯沒本事,留個奴才也留不住。


    人家毀了你的柳心齋,你的奴才還替人賣命。


    你說,可不可笑”


    有道是世間最危險又最甜美的就是女人那張櫻桃小嘴,輕輕那麽一張,便決定一個人的生死,要人性命。


    看看,可不就是那麽回事。


    林卯本就存心要借鄒寂人人頭作為回歸正道的投路石,畢竟以素鶴如今的名聲,人人得而誅之。


    天地堂若能除了素鶴心腹,莫說回歸正道不是問題,便是投靠他們亦大有人在。


    如此,經忘憂一提又怎麽能放其生路。


    斜眸道:“怎麽你不會以為老爺我隻有如此吧”


    話音一落,即見周遭起了異樣。


    鄒寂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瘦,瞬息之間瘦骨嶙峋,活似行走的骷髏架子。


    要不是還有一口氣吊著,連著架子都得散咯。


    他悠哉悠哉的走進這個昔日的舊人,不停的咋舌道:“如何後悔了嗎


    說一句後悔,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這話說的鄒寂人記憶驟然抽回獨陰橋前,素鶴略施小計,就讓他們成功離心。


    那時,他滿心以為自己不會被舍棄。


    笑了笑,道:“悔了。”


    後悔,悟的太遲,替你做孽太多。


    說罷,幹渴的雙眼猛然射出精光。


    林卯大驚,急退。


    “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返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拂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拂弦並收藏返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