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三層響起警報,整個明珠鐵塔全部戒嚴,外牆上的空氣炮架全都懸浮出來,三百六十度監測著鐵塔附近的可疑目標。


    想要再上去是不可能的了,好在程思空有背景有地位有能力,就算一個人留在鐵塔上暫時也不會有性命危險。


    相比之下,其他幾個隊員的生存情況可能更令人擔憂。


    因為要讓舒雲歸控製車頭,唐越直不起腰,隻能半趴在車身上,艱難地回頭問他:“你接下來要去哪啊”


    舒雲歸心中迅速將同伴們的坐標回憶了一遍,決定先從距離最近的路亭開始找起。


    他點開飛行摩托自帶的聞風遊戲引導係統,指出一個坐標問唐越:“這個地方你去過嗎”


    唐越點點頭,又搖搖頭,道:“去過,但這個地方很危險,老陳不讓我們再去。”


    既然危險,那就更得去了,路亭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醫生獨自在那裏,還能堅持多久都是個問題。


    舒雲歸迅速調轉車頭,朝路亭所在的坐標趕去,途中問唐越:“怎麽個危險法”


    “那邊是一片待開發的荒山,人跡罕至且沒有建築隱蔽,獵物一旦被驅逐到那裏去了,基本是沒有活路的。”


    聽唐越這麽說,舒雲歸心中更是擔憂,不由加快速度,全速向市郊荒山前進。


    和寸土寸金、人口.爆炸的萊特星不一樣,博明星上離開城市人口密集區之後,市郊建築物稀疏,兩兩之間相隔較遠,入夜之後也都早早關了燈,隻有泛黃的路燈還帶著一絲活氣。


    在如此寂靜的夜色中,獵手與獵物的追逐戰正在上演。


    消音子彈從已經過熱發紅的槍管中打出來,地麵上一個正在奔跑逃命的獵物哀嚎著中彈倒下。


    騎著飛行摩托的獵手不屑地吹了吹.槍管,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不再動彈的獵物,旋即露出一副“真沒意思”的表情,拉高車頭,加速去追捕別的獵物了。


    在飛行摩托尾燈無法照亮的地方,一道黑影從路邊樹林中躥了出來,用力架起獵物血流汩汩的身體,將他拖進了林中。


    在黑暗隱蔽處,舒雲歸和唐越將剛才那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舒雲歸早早就將飛行摩托的燈光全部關閉了,將其隱藏在附近一處空置宅院的車庫內,但沒有將切斷聞風遊戲係統,這樣其他獵手就能在地圖上看到這輛車的坐標。


    昨天他搶了獵手的車之後,聞風遊戲係統中就把這輛車標成了跟獵物一樣的紅色,現在被藏在車庫中,隻怕會吸引很多獵手圍聚。


    隻有如此,才能給舒雲歸贏得一些尋找路亭的時間。


    “剛才那個獵物一定是被他的獵物朋友救走了。”


    唐越趴在牆角,小聲道:“通常情況下,獵手擊殺成功後是不會處理獵物屍體的,但獵物們不會讓同類曝屍荒野,就算再危險,都一定會把屍首帶走。”


    “你在這裏待著,我過去看看。”


    舒雲歸本來是不想帶唐越過來的,但唐越死活不肯從車上下去,非說要給他帶路,舒雲歸沒辦法才同意他跟著過來。


    但在路上就說好了,市郊荒山過於危險,到了地方之後,唐越必須聽舒雲歸指揮,不許自己擅自行動。


    唐越本來想跟舒雲歸一起過去看看情況的,但礙於承諾在先,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道:“那你自己小心,有事叫我。”


    別看唐越外表看起來稚嫩,但還是很有男子漢擔當的,舒雲歸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放心,自己趁著夜色向樹林疾步跑去。


    樹林裏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風吹過樹梢,發出令人膽寒的恐怖嗚咽聲,在黑暗深處,夾雜著幾分微弱的痛呼聲。


    舒雲歸順著聲音輕輕靠攏過去,在路燈光線微微透進來的地方,剛剛中彈的獵物躺在地上,另外兩個人背對著舒雲歸,其中一個竟徒手撕開被鮮血浸透的褲子,生生用手指去摳沒入肌肉骨骼中的子彈。


    地上的獵物因為劇痛哀嚎掙紮,卻被他的夥伴牢牢捂住了嘴,被壓抑的慘叫聲在樹林中回蕩,如半夜出來索命的鬼魅一般可怖。


    即使相隔甚遠,舒雲歸仿佛還是能聽到手指撕開皮膚,攪動血肉的聲音,很快子彈被找到了,但在子彈被掏出來的那一刻,洶湧而出的鮮血噴出了幾米高。


    如下雨一般,臨近的樹葉枝幹和那兩個獵物夥伴身上都濺滿了鮮血,掏子彈的那個人脫下外套給傷口纏繞壓迫止血,但顫抖的手指已經說明血流無法控製。


    舒雲歸走過去,在獵物同伴緊張的眼神中將手放倒了路亭肩上。


    路亭的雙手還在緊緊壓著出血點,溫熱黏.膩的鮮血溢滿了他雙手每一條紋路,他抬起頭看向舒雲歸,臉上、頭發上,全是不斷滴落的血液。


    “子彈打斷了大動脈,子彈掏出來的一瞬間血壓就會掉下來。”


    換句直白的話說就是,沒救了。


    血已經不往外噴濺了,躺在地上的獵物也不再慘叫,他用已經開始渙散的瞳孔深深看了看路亭,一聲道謝還沒說出口,就已經永遠合上了雙眼。


    路亭鬆開手,身體一晃坐倒在地。


    舒雲歸連忙蹲下來扶住了他。


    “我知道他這種情況沒救了,但我就是想試一試,萬一成功了他就能活下去了。”


    路亭痛苦地閉上眼睛:“我想用‘細胞重組’救他,但必須取出身體中的子彈,不然子彈無法重組,還是會留在身體裏……


    “隻要給我一支快速凝血劑……隻要一支……”


    即使已經閉上了眼睛,路亭還是伸手捂住了雙眼,他曾以為cgp考試的醫療條件已經是最差的了,可現實卻更加狠厲地打了他的臉。


    沒有手術器械、沒有搶救藥劑,甚至連燈光都沒有,世界上還會有比這更差的醫療環境嗎


    路亭絕望地想,有的,肯定有的。


    他崩潰地抱著頭,顫聲問舒雲歸:“戰爭會比這更可怕嗎”


    舒雲歸攬著他的肩頭,沉聲道:“我沒上過戰場,沒辦法回答你,但是你看程思空身上的傷,應該也能看出八九分吧。”


    路亭隻覺頭痛欲裂,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絕望道:“剛進入這個遊戲時,你們都不見了,我什麽都不知道,被人一路追殺,是他們收留了我,給我食物,幫助我逃命,可我卻連救他一命都做不到……”


    “您別自責,這不是您的錯。”


    另一個一直沒說話的獵物低著頭道:“要不是路醫生您幫我們同伴療傷,我們一起的那十幾個夥伴可能早都沒命了。”


    他朝路亭雙手合十,感激道:“我和我的夥伴們都很感謝您。”


    聽他這麽說,路亭更崩潰了,他盯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不禁開始懷疑醫療的意義。


    醫生最大的責任是救死扶傷,傷者死在眼前自己卻無能為力,哪還有臉接受別人的感謝


    尚且存活的那個獵物不再多說,他起身把夥伴的屍體搬到一邊,沒有工具,就用雙手慢慢挖坑,想要讓夥伴入土為安。


    路亭雙眼無神地看著他挖坑,半晌後也站了起來,慢慢走過去跟他一起挖。


    在各種新式喪葬方式盛行的時代,三個人憑借雙手,挖出來了一個半米深的墓穴。


    獵物的葬禮草率而簡單,幾捧泥土掩蓋就結束了一個人的生命。


    埋葬結束,路亭終於想起問舒雲歸怎麽找到自己的。


    得知舒雲歸在明珠鐵塔上的遭遇,和新貨被投入狩獵場的事,一直因為夥伴死去而失魂落魄的路亭再次被激怒。


    “我就不信這個狗屁聞風遊戲真的沒人能管了!”


    路亭牙關緊咬,怒不可遏道:“老子一定要把這個殺千刀的農場主活活解剖了!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色的!”


    另一個獵物聽他這樣說,擔憂道:“聞風遊戲牽扯到很多勢力,就算把農場主解決了,以後說不定還會有新的農場主出現。”


    他雖哀怨,卻又好像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和舒雲歸在基地中看見的那些獵物一樣,寧可一再逃亡忍讓,也不敢發起反攻。


    “管他以後不以後,如果現在不反抗,我們大家就真的沒有以後了!”


    舒雲歸站起身,他捏著手指,骨結發出“哢嚓”聲。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這是永恒不變的道理,沒有人活該被欺負,也沒有人生來就是權貴,若他們不做人,我們也就不用把他們當人看待。”


    “對!隻有反抗過了,才能讓那些想步農場主後塵的人明白,若想玩弄別人的生命,自己必將付出代價!”


    路亭憤慨道:“你把我們的話帶回去告訴所有夥伴們,是站起來反抗還是在沉默中死亡由他們自己決定。”


    “那……你們、你們去哪裏”


    “我們還有三個非常重要的夥伴被分散在城市中,我們必須找到他們,這場生存反抗之戰沒有人是單槍匹馬,你們有夥伴,我們也有。”


    舒雲歸與路亭與對方揮手告別,對方一步三回頭,似乎對他們將要發起的反抗行動信心不足。


    “你覺得那些獵物會站起來反抗嗎”


    路亭走在前麵,看不清神情,他仰起頭,道:“管他們呢,反正老子忍不了了,誰忍不了誰先動手!”


    舒雲歸“嗯”了一聲,快步跟上去。


    “說的沒錯,咱們現在就去跟農場主幹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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