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馬幫竟然派了幾百人來到了這沿海小縣。


    東海幫大寨,內寨議事堂,屠龍田、張萬禾、徐亦航三人分坐。


    屠龍田疑問道:“剛有弟兄來報,鐵馬幫二當家辛不棄率領數百幫眾自韓地來此,若是隻為徐兄弟與周兄,這也有點太過了。”


    張萬禾思量了思量,說道:“就算徐兄弟身份暴露,那也該是鎮武司人馬調動,沒道理是他寇猛如此大動幹戈。若說為了黃亂?估計他自己都不信。”


    徐亦航說道:“是不是來對付貴幫的?先過來配合劫掠南齊商船,然後步步蠶食,進而吞並、消滅貴幫。”


    張萬禾點頭道:“不是沒可能啊,畢竟我等是被逼投效朝廷,以鎮武司那位大人和北周皇帝的多疑猜忌,必不會信任我等,找一個靠得住的人慢慢接手我們的地盤才是上策。”


    屠龍田說道:“不錯,寇猛雖然為人凶殘,但對北周極為忠心,讓鐵馬幫來吞並我東海幫、接收這沿海的勢力範圍最合適不過。”


    徐亦航說道:“若是如此,那貴幫遷往南齊的事倒更加好辦了!”


    張萬禾驚喜道:“徐兄弟又有妙策?”


    徐亦航道:“還是之前的計策,不過這鐵馬幫一到,卻是更容易成功了。”


    徐亦航也不跟屠、張二人說到底是什麽計策,兩人也不好問。


    徐亦航又說道:“也不知邢兄到哪了。”


    屠龍田道:“還是少俠思慮周全,若是宗良繼續留在寨內,隻會引起鮮於威德察覺,畢竟這‘豪商’進了我大寨,十幾日不見人出去,這其中必有蹊蹺。”


    張萬禾也附和道:“嗯,我等隻顧著兄弟再聚,卻疏忽了這重要一點。”


    徐亦航說道:“在下不過是站在鮮於威德的角度上看待這件事,所以能看到旁人察覺不到的漏洞。再說,貴幫要想安然無恙去南齊,還需邢兄涉一回險。”


    屠龍田看了看張萬禾,笑道:“涉險?我等還是不問了,問了徐兄弟你也不會說。”


    邢宗良與周忠今日離寨了,一個正大光明走的,一個天沒亮偷摸兒走的,都是為了徐亦航那遮遮掩掩的妙計忙活去了。


    第二日,天剛放亮,東海幫便“貴客”臨門了。


    東海幫大寨寨門外,數百鐵馬幫幫眾吵吵嚷嚷、耀武揚威,那二當家辛不棄騎著高頭大馬,傲視寨內。


    屠龍田與張萬禾已是奔到寨門處迎接。


    “辛當家的遠道而來,屠某有失遠迎,還請入寨一敘。”屠龍田客氣道。


    辛不棄也不下馬,昂首道:“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跟兩位當家的敘舊的。”


    屠龍田見狀有些不悅,但此刻卻不是跟鐵馬幫翻臉的時機,隻冷聲說道:“不知辛當家的來找何人?”


    辛不棄回道:“金斧周忠那兩人!”


    屠龍田道:“前幾日鎮武司鮮於大人曾追查過這二人,怎麽,這兩人又得罪了貴幫?”


    辛不棄說道:“在下也不耽誤功夫,這二人來此作甚、是否還在貴幫逗留,隻需屠當家的明說便可,你我兩幫同為朝廷效力,還望屠當家的莫要包庇外人。”


    這辛不棄言語間竟絲毫沒將屠龍田放在眼裏。


    屠龍田臉色微怒,但也不便發作,暗道:“兩幫實力幾乎相當,這辛不棄竟然如此小覷我東海幫,實是可惡!”


    張萬禾上前說道:“那周忠二人是來討人情的,當日便走了,這事鮮於大人知道。”


    辛不棄正要說話,卻見西邊一騎奔來,已到眼前。


    來人是鐵馬幫留在開陽縣的眼線,隻聽這人急促的說道:“二當家,開陽縣內發現金斧周忠。”


    辛不棄瞧了瞧屠龍田,轉頭問向報信的幫眾:“可有看仔細了?!”


    報信幫眾回道:“我們弟兄幾個瞧得真真的,那漢子身軀雄壯、身背一把長柄兵器,在酒肆吃酒時,將那長兵器依牆放著,兵刃雖被錦緞裹著,但絕對是柄長斧。”


    辛不棄也不答話,又轉向屠龍田,抱拳冷聲道:“在下叨擾了,告辭。”


    “回城~”,鐵馬幫隊伍前列,一頭領發出一聲喊,數百人調轉方向殺奔開陽縣,辛不棄一馬當先絕塵而去,這聲勢哪像幫派,明明就是一幫山賊惡匪。


    張萬禾瞧著鐵馬幫幾百人遠去的身影,說道:“不愧是北周皇帝豢養的惡犬,隻這殺伐之氣就力壓我東海幫了。”


    屠龍田說道:“寇猛凶殘,手底下的人自然也非良善,這般囂張跋扈,早晚被人所滅。”


    張萬禾回道:“幸虧徐兄弟臨機決斷,讓老周去城裏暴露行蹤,不然今日還真是難辦了。”


    屠龍田說道:“走,回寨。”


    。。。


    鎮武司鮮於威德也收到了周忠行蹤的消息,比辛不棄的人馬早一步趕進城,但哪還尋得到周忠的身影?本就是為東海幫解圍故意為之,豈能被他們堵個正著?


    又十餘日,這期間屠、張二人按照徐亦航吩咐,去與鮮於威德接觸,竟讓鮮於威德產生了一個錯覺:“屠龍田與張萬禾之間有嫌隙了?”。


    又一日,陽光燦然、暖風煦煦,東海幫大寨外,淮水支流上,百餘條船隻準備揚帆,去東海海域“劫掠”益豐商會船隊。


    寨外旌旗獵獵,寨內卻是“劍拔弩張”。


    校場高台,屠龍田傲首挺立,麵色嚴肅,台下上千幫眾翹首待命。


    屠龍田大聲說道:“今日要去做什麽,想必大家都清楚,屠某人為了各位弟兄的身家性命,不得已投了北周,今日便是要為北周去劫掠南齊的商船!”


    台下眾人齊聲回應:“大當家的受累!”


    屠龍田繼續說道:“為了向朝廷表達我東海幫的效忠之意,北邊礦山的幾百弟兄也全都召集回來了,鹽池的弟兄已在東海沿岸準備,今日全幫所有人都要參加對南齊的劫掠!若有人不願意,此刻便可離開,屠某決不為難。”


    場下十餘頭領,有麵露不忿者、有麵色如常者,也有幾位不掩喜悅的。


    這時礦山頭領田陵出列說道:“我等弟兄願追隨大當家的。”


    屠龍田看了看田陵,點了點頭,卻突然喝道:“將這背信棄義、吃裏扒外的北周走狗給我抓起來!”


    這話音一落,隻見上百個年過半百的老卒從左右奔出,直接上前將那田陵拿下,又有數百老卒直接控製了大寨寨門。


    張萬禾驚訝道:“大哥?你這是做甚?”


    屠龍田也不搭理張萬禾,隻大聲喊道:“我東海幫幫規,不得為北周、南齊賣命,我等被北周朝廷壓迫也就罷了,這又來了鐵馬幫,若是我等繼續留在此地,早晚被他們吞並消滅。今日!不是去劫掠南齊商船,而是舉幫遷往南齊,願意跟我去南邊的,這便帶上家眷登船,不願去的,屠某也不強求!”


    張萬禾當眾攔阻道:“大哥?你這是?”


    屠龍田道:“機會隻此一次!諸位弟兄!願跟屠某走的就趕緊上船,莫要貪戀家中財物,若是延誤了時辰,被鎮武司和鐵馬幫得知了消息,到時便走不了了!”


    場下上千幫眾登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剛剛那幾個不忿的頭領卻是一臉喜色,振臂大喊:“還等什麽?!幫主有令!舉幫遷往南齊!願與我等共生死者,趕快登船!”


    屠龍田大步往下了高台,一老卒牽來一匹駿馬,屠龍田翻身上馬,對張萬禾說道:“二弟,走!”


    張萬禾應了一聲,卻是奔向那幾個想要投靠北周的頭領。屠龍田也不管他,徑自縱馬奔出寨去,幾百老卒緊隨其後。


    張萬禾奔到那幾個頭領跟前,說道:“事發突然,我也是措手不及,趕快組織人馬,將大當家的攔下!”


    一頭領道:“二當家,要不要先派人通知鎮武司?”


    張萬禾道:“來不及了!”


    屠龍田這招釜底抽薪可謂是兵行險招,很多幫眾拿不定主意,更有不少家眷舍不得此間財富,在打包行禮。


    一個時辰後,寨中這上千幫眾、數千家眷,大半都已奔出寨去,登船去了。


    張萬禾組織人馬想要攔阻,卻隻有三五百幫眾願意投效北周,大部分人都跟屠龍田走了。


    張萬禾在寨外勒馬,對身邊三五個頭領說道:“事已至此,難以挽回,你我去投鎮武司吧,此時去投還能得條活路,若是被鎮武司和鐵馬幫找上門來,我等隻有死路一條。”


    幾個頭領齊聲道:“我等願聽二當家的。”


    張萬禾又說道:“這大寨得有人看守,寨中尚有不少財物,一並送與鎮武司也算一件功勞,你等帶人去鎮武司,我在這留守,見了鮮於大人,定要替我美言幾句!”


    這些日子,張萬禾頻頻去找鮮於威德邀功,投效之意堅決,幾個頭領不疑有他,抱拳道:“二當家放心。”這幾人說罷便率麾下幫眾奔向鎮武司營地。


    張萬禾看著身邊剩餘的數十親信,低聲道:“寨中尚有近千家眷,你等可於寨中策馬狂奔,大喊‘鐵馬幫殺到’,將家眷盡數驅出寨外,然後再於寨中各處點火,務必要將這大寨化為灰燼,不可留給北周!”


    眾親信領命而去,不多時,寨內奔出數百男女老少,各背行李、神色慌張,眾人見了張萬禾,紛紛說道:


    “二當家?您可要跟鎮武司說明白啊,我等是忠於大周的。”


    “二當家,大當家的糊塗,你怎就沒能攔住他?”


    。。。


    東海幫舉幫叛逃的同時,開陽縣城東鎮武司大營。


    “大人,不好了,開陽縣南部邊境發現南齊哨馬,有數百南齊騎兵出沒!”


    鮮於威德聞言大驚,說道:“什麽?!可有打探清楚?”


    “確是南齊騎兵,但尚未越境,隻隱在林中。”


    鮮於威德尋思了片刻,說道:“即刻召集人馬,隨我前去一探。另派人速往城中通知鐵馬幫援手。”


    。。。


    開陽縣南部邊境,一處密林。


    “邢校尉,那鮮於威德能中計嗎?”


    “胡抗,你家亦校尉的謀劃,你覺得呢?”


    胡抗喃喃道:“亦大人。。。”


    在此埋伏的竟是邢宗良和胡抗,自從亦天航被“處斬”後,胡抗與五百弩騎便劃歸到了邢宗良麾下,此次邢宗良離蜀來中原,帶的精銳除了其嫡係兵馬,便是胡抗的弩騎。


    。。。


    東海幫那幾個想要投靠北周的頭領帶人奔到了鎮武司營地,可這大營裏竟是一個人也沒有,這幾個頭領也不敢擅闖鎮武司大營,隻得在營外候著。


    。。。


    鮮於威德和鐵馬幫辛不棄被邢宗良的輕騎引去了南邊,可這兩人帶人馬趕過去時哪還有半個南齊騎兵的影子?兩人沿邊境好一個搜索,辛不棄又派手下進入南齊搜查,一無所獲。


    鮮於威德說道:“數百南齊騎兵,這就沒影了?”


    辛不棄回道:“今日是屠龍田出海劫掠南齊商船的日子,不好,中計了!”


    二人相視一眼,他兩人雖然不知道這調虎離山之計有什麽用,但絕對不是好事。


    兩人急率兵馬折回,往東海幫方向趕去,途徑鎮武司大營,卻瞧見了在營外候著的那幾個東海幫頭領。


    鮮於威德勒馬質問道:“孫頭領,你等在這作甚?!難不成要攻我鎮武司?”


    那孫頭領冷汗直冒,滾鞍下馬說道:“大人,大事不妙,屠龍田帶人跑了,我等攔不住他,是特意來報訊的。”


    “什麽?!好大的膽子!姓屠的,竟敢誆騙於我!”鮮於威德大怒。


    辛不棄卻是麵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孫頭領大著膽子說道:“鮮於大人細息怒,張二當家的尚在大寨留守,寨中物資和財貨都在,一並獻於大人和朝廷。”


    鮮於威德一聽財貨物資尚存,麵色稍有緩和,說道:“你等前麵引路,速去接管大寨!”


    。。。


    兩個時辰後,東海幫大寨。


    鮮於威德看著已成焦土的寨子,咬牙切齒道:“屠龍田!張萬禾!”


    辛不棄上前道:“大人?可要去追?”


    “追什麽?這船開如箭,哪還追的上?!”鮮於威德回道。


    辛不棄又說道:“這東海幫尚有數百幫眾和近千家眷在此。”


    鮮於威德強忍怒氣說道:“怎地?難道辛二當家的要殺了這些人?!”


    辛不棄說道:“聽憑大人決斷。”


    鮮於威德說道:“這些人不肯跟屠龍田走,便是忠於我大周的臣民,豈能隨意屠戮!”


    那幾個東海幫頭領聞言如蒙大赦,齊叩頭道:“多謝大人不殺之恩,我等願為大人鞍前馬後。”


    鮮於威德說道:“你等分作兩隊,帶我的人去接收礦山和鹽池。”


    這鮮於威德哪裏知道,礦山洞口早已炸毀,鹽池也被倒入石灰,屠龍田是什麽都沒給他留下。


    東海海域,幾十條大船和上百條小船組成的龐大船隊浩浩蕩蕩,往南齊境內開進。


    一條大船上,屠龍田、張萬禾、徐亦航、周忠等人意氣風發,又有一胖子手捋胡須、極為得意,其身旁立著三個好漢,赫然便是風石堡劉家三兄弟。


    “還得老餘我啊,又救了‘亦大俠’一回。”胖子得意道。


    “伯禮?徐某看著這胖子太礙眼了,勞煩哥幾個把他扔下去喂魚?”徐亦航跟劉家老大說道。


    “啊?‘亦大俠’饒命。”胖子求饒道。


    這胖子正是“春意盎然”餘巳仁。


    劉家三兄弟作勢要將餘巳仁扔下海,嚇得餘巳仁肥軀亂顫,直跟徐亦航求饒。


    這廣袤的東海之上,海浪雖大、濤聲雖響,但眾人豪爽的笑聲仍是隱約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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