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宗良從資中遠道而來,宣讀王詔、將令,烏陵眾人各有升遷賞賜,皆大歡喜。


    眾人起身後,魏泱樂嗬嗬地故意揶揄道:“邢校尉真是替穆子玉長臉了,你就不能在念將軍府令之前知會老夫一聲?害得老夫竟然跪了他將軍府。”


    魏泱這話惹得眾人哈哈大笑,邢宗良急忙賠不是,當然魏泱也未真計較。


    魏泱又對亦天航說道:“以後要稱您為亦校尉了。”


    “魏大人客氣。”亦天航回道,“末將有一事還須魏大人勞神。”


    “何事?”魏泱不以為然地問道。


    “蠻族此次偷渡樞陽山脈襲我烏陵,必有內應!”


    亦天航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盡皆愕然,魏泱那老臉瞬間嚴肅了起來。


    “亦校尉此話當真?”魏泱問道。


    亦天航說道:“從南疆至烏陵,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擒王寨西南方向的懸崖,另一條便是擒王寨身南的峭壁棧道,但兩處均難以通行,猶以峭壁棧道最為難走,因棧道年久失修,人尚且難行,何況戰馬?”


    亦天航說完,在場之人便都明白了,蠻軍的戰馬是如何來的?既然戰馬不得過,那蠻軍所騎戰馬必是早就在烏陵備下了!


    “亦校尉真是心思縝密、不漏分毫啊!你這一說,確實讓人懷疑,待老夫回去便派人暗查此事!”魏泱說道。


    。。。


    亦天航與邢宗良久別重逢,自是要好好喝幾杯,魏泱因有公務在身、又記掛內應一事,便沒多逗留。


    閻淳、單越等人也回大營去了,亦天航曾在擒王寨山下捕獲了兩百餘匹戰馬,前些日子被薑廣隸親自送了來,以亦天航的意思,要訓練打造一支弩騎兵,閻淳等人擔子頗重。


    “邢兄,在下有一事捉摸不透,正巧今日你來,也是查明此事最合適的人選。”亦天航放下酒杯說道。


    “亦兄弟有話直說,以你我的情分,不必客氣!”邢宗良豪邁地回道。


    “其實此事跟我關係不大,事關絕刀門。”亦天航說完看了看邢宗良。


    “事關絕刀門?”邢宗良滿是驚詫。


    “不錯,前些日子進犯烏陵的蠻族主將、禿梟寨首領索朗,將我一招重創!”


    “此事老邢我早已知曉,可惜讓他跑了!”邢宗良麵露憤恨之色。


    “索朗使的是絕刀九式中的奔雷勢。”亦天航飲了一口酒,平靜地說道。


    “什麽!”邢宗良聞言大驚,手中酒杯落地,把正在給亦天航斟酒的王蘭芷嚇了一跳。


    “兄弟可是確定?確是奔雷勢?”


    “確是無疑!當年你我在絕刀門小住時,我有幸見劉前輩使過,不會認錯。”亦天航依舊淡然地說道,似是完全不在乎那一刀差點要了他小命。


    邢宗良聞言沉思了片刻,問道:“亦兄弟可曾將此事告於過旁人?”


    “邢兄放心,我並未向他人提起。”


    亦天航見邢宗良看向王蘭芷,接著說道:“蘭芷妹子不是外人。”


    邢宗良點了點頭,說道:“事關重大,我明日便去趟江陽,向恩師稟明此事!”


    這時王蘭芷已給邢宗良換了個酒杯,斟上了酒。


    邢宗良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對王蘭芷說道:“多謝王姑娘。”


    王蘭芷並未答話,行了個萬福禮。


    “劉大俠還在江陽?”亦天航問道。


    “不錯,恩師攜門內弟子兩百餘人,在江陽防線助我大齊將士對抗南蠻,雲瀚那小子也在。”


    。。。


    亦天航與邢宗良邊飲酒邊閑聊,竟是到了半夜,二人困乏,各自休息不提。


    第二日,邢宗良一早便離開了,事關師門,他不得不盡快查明真相。


    邢宗良前腳剛走,薑玄北、薑廣隸便登門拜訪。


    王家堂廳,亦天航儼然已把自己當做了主人,大咧咧一副主家的派頭。


    “薑將軍今日前來有何貴幹?”亦天航問道。


    這薑玄北如今已是安西軍將軍、擒王寨執牛耳者,自然不能再稱呼為薑校尉,當然亦天航也有故意擠兌的意思,想看看薑玄北是否仗勢驕橫。


    薑玄北聞言極為惶恐,想行臣子之禮,但又見王蘭芷在旁,左右不是,極為尷尬。


    亦天航見他這般模樣,於心不忍,便向王蘭芷說道:“蘭芷,為兄與薑將軍有要事談。”


    王蘭芷聰慧過人,也不多問,跟幾人行了禮便離開了,並順手關上了門。


    “微臣安西將軍薑玄北拜見殿下。”


    “微臣安西軍校尉薑廣隸參見殿下。”


    薑玄北、薑廣隸見屋內再無外人,單膝跪地行禮道。


    “將軍、曹複大哥請起,恰才是在下失言。”


    亦天航見薑玄北模樣不似作偽,心中甚喜,即已如此,豈能折辱忠臣?便起身去扶二人。


    薑玄北、薑廣隸見狀急忙起身,哪能讓這大周皇室唯一的血脈來扶。


    薑玄北開口道:“微臣今日前來,實是憋悶不住,冒死向殿下問個究竟。”


    “哦?將軍有何疑問?直說無妨。”亦天航回道。


    “自微臣得知殿下身份後,輾轉反複、日夜難寐,心中是喜憂參半,喜的是我勤王軍從今往後有主了,憂的是不知殿下心中所想、作何打算。”


    薑廣隸也附和道:“末將同問,殿下可有複國之意?”


    亦天航早就料到他二人會有此問,隻是沒想到這麽直接,便故作深思狀,說道:“亦某身負國仇家恨,以報仇雪恨為我一生之夙願,但勢單力薄,還須從長計議。”


    薑玄北聽到此話大喜過望,扭頭望向薑廣隸,這父子二人齊聲說道:“安西勤王軍全體將士願為殿下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亦天航突然想起一事,說道:“在下雖是大周皇室子弟,但如今這天下已是北周姬氏與南齊的了,若無你等舊臣擁護,我也不過是個平常人罷了,我雖有複仇之心、但卻無複國之誌,還望將軍能夠理解。”


    薑玄北不解,急切地問道:“殿下這是為何?既能複得了仇,便可複得了國,這兩件事也可以說是一件事。”


    亦天航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我也是思量了許久才想明白,這複仇容易,隻要將當年參與謀逆者盡數斬殺便可,而若是複國,隻怕這天下百姓就要遭受戰亂之苦。以亦某之意,這天下誰管不是管,那皇帝寶座誰坐又不是坐?隻要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便好。”


    亦天航的這些話真假參半,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發自內心,哪些話是用來試探薑玄北。


    “殿下,這幾十年來,北周、南齊雖是劃界而治,但早晚必有一戰。如今南蠻寇邊,北周脫不了幹係,即使殿下不趁機從中取利,這天下百姓也躲不了戰亂之禍!”薑玄北說的倒是大實話。


    “此事暫且不論,無論是複仇還是複國,我都需要擒王寨相助。將軍與兄長前來不就是想探明我的心意,看看我是不是鐵了心給南齊賣命?現在二位可是放心了吧。”亦天航一語點破薑玄北父子的心思。


    薑玄北暗忖道:“既然殿下立誌複仇,那這複國一事便可慢慢操持、暗中運作,到時天命所歸、人心所向,徐氏再登帝位、君臨天下還不水到渠成?!”


    薑玄北心中想罷,便說道:“微臣謹遵殿下之意。”


    薑廣隸也是同樣的想法,也附和道:“末將謹遵殿下之意!”


    亦天航見薑廣隸與他刻意保持距離,便故作不悅地說道:“薑校尉,在下雖然是落魄皇族,但你承認我是漢平王之後對吧?”


    薑廣隸不知亦天航為何有此一問,便回道:“您是我大周漢平王之親孫,大周律,皇族爵位世襲罔替,如今王爺與世子均已不在人世,隻要您行了封王大禮、昭告天下,您便是漢平王!”


    “好,那本世子給你下第一道命令!”


    “請世子吩咐,末將萬死不辭!”


    “本世子年幼時與兄長曹複走散,我要你即刻將我曹複大哥找回來!”


    薑廣隸聞言愣在當場,他萬萬沒想到亦天航會這般說,隻見薑廣隸眼中泛紅、虎軀微顫,半晌才回了一個“是”字。


    薑玄北見狀歎了聲氣,說道:“隸兒,既然殿下都如此說了,你還何苦一直繃著。”


    薑廣隸似是擺脫了內心掙紮,決絕地說道:“十四年前,曹複便死了,如今隻有‘先鋒惡犬’薑廣隸而已!”


    亦天航頗為失望和落寞,喃喃地說道:“好吧、好吧。。。”


    。。。


    薑玄北和薑廣隸還算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這兩人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結果,此刻這二人奉亦天航之令趕回勤王寨,補充戰亡的兵員。唐門長老齊融也是大周忠臣一事,亦天航也已如實相告。


    尋得皇室遺孤,又有誌同道合之盟友,薑玄北這數十年來頭一次覺得當年苟活是多麽正確的選擇。


    亦天航送走了薑玄北、薑廣隸二人,便要出門去,卻被王蘭芷攔住。


    “兄長,雖然您那刀傷已經愈合,但還是少走動為好。”


    “蘭芷,為兄被你圈在府內一個月了,再不出去走走,可真就憋出毛病來了,你總不能把為兄當豬養吧?再說了,為兄出門是去找魏大人,蠻軍潰敗時留在城守府有兩百多匹戰馬,這可不能讓那魏老頭得了去,為兄得去要回來。”


    亦天航一直惦記弩騎營的事,自己手下僅剩五百餘人了,堂堂一個校尉,統兵五百,這恐怕是北周、南齊兵權最小的校尉了。


    既然一時半會補充不了兵員,那隻能從其他方麵下手了,比如全員長刀、戰馬、輕弩,打造一支來去如風的騎兵。


    “此事啊?兄長不必操心,魏大人早將那些戰馬送至城防大營,交付於閻都尉了。”王蘭芷得意地說道。


    自大戰之後,亦天航的部曲便拔寨入城,到城防大營駐紮了。


    “呦?這老頭還挺知趣,那我得去拜會人家,感謝一番。”


    “不行!”王蘭芷聞言故作嬌嗔,擋住去路。


    亦天航一拍腦門,灰溜溜地回去了。


    “唉,這妹子管得是越來越寬了,不妙啊,本將得尋個機會脫身,不能在此處待了。”亦天航一屁股躺到院子裏的搖椅上,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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