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氣氛有些壓抑。


    陸離(全體):散會!


    電影院內,四道身影憑空出現。


    陸離剛一落地,就在眾人周圍踱來踱去,看起來,失敗一次副本令他大受打擊。


    唐小棠則是麵無表情,找了個沙發坐著,他本能把手伸進褲兜,想要點一根香煙,卻什麽都沒摸到。


    美夜看起來很忙,剛出現就跑到電影院角落,在一旁不斷與人通訊,嘴巴一開一合隻有她自己能聽到說些什麽。


    至於夏竹,她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身心俱疲地說:“我得睡了。”


    然後她便選擇了下線。


    這一回陸離沒有再無理取鬧,現在已經是淩晨五點了,夏竹在東洋負責給陸離開飛機,回來後又開了一路車,她已經二十多個小時沒睡覺了。


    夏竹離開幾秒鍾後,陸離的身影也忽然消失,話都沒說就下線了。


    反而是唐小棠抬起頭,看向美夜說:“要一起嗎?”


    這家夥,還真是愛上了玩遊戲。


    天色朦朧,一抹稚嫩的新生光亮在地平線爬行,笨拙的像剛出生的孩子。


    陸離從床上爬起,身體趴在窗戶的邊緣,怔怔地看向窗外,神情變得落寞無比。


    這種落寞,他從未展現給唐小棠和夏竹,安妮是唯一懂他的人。


    “世界,還有存在的意義嗎……”他搖頭晃腦地嘀咕,樣子滑稽的很,可是也顯得很孤獨。


    陸離,他是一個不配擁有幸福感的人。


    也許對於夏竹來說,困倦的到來令她很難受,但是一會美美地睡上一覺,再醒過來又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夏竹。


    那必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可陸離呢?他不需要睡覺,他察覺不到困倦的感覺,每時每刻都精力充沛,相信這一定是很多人都羨慕的能力。


    這,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從睡不著的那一刻開始,陸離獲得能力的同時,他就少了一種幸福,他不再享受睡眠帶來的美好感受。


    有得,必有失。


    唐小棠似乎對什麽事情都不感興趣,但是在遊戲中,他一直在享受玩遊戲的快感,而且他雖然是歐米茄級能力者,但執行任務時也難免麵臨危險,他也一直在提高自己,超越自己。


    陸離的眼眶變得濕潤,他眺望遠方地新陽,喃喃自語:“有危險存在的感覺,一定很幸福吧……”


    陸離已經體驗過太多遊戲,更體驗過太長的人生,這個過程長到讓他才是真正對任何事情都無法產生興趣。


    而且,他是不死的。


    不死,就意味著不會再有危險,人如果連活著的第一動力都不存在了,那真是一種好事嗎?


    有得,必有失,陸離,一直都報仇不死的折磨。


    美夜就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她有很多事情需要忙,需要賺錢,需要社交,需要去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


    陸離真好,他什麽都不需要。


    他隻需要活著,就是對這個世界最大的貢獻。


    巧了,他必須活著,也沒辦法死亡,哦,該死的上帝,還真是眷顧他。


    有的,必有失,永生的能力有多匪夷所思,他失去的幸福與快樂就有多麽龐大。


    陸離是精神病嗎?陸離是瘋子嗎?陸離是一個愚蠢至極的人嗎?


    也許吧,也許他真的是。


    那是因為他真的快要被世界給逼瘋了。


    他隻是一個被全世界所詛咒,承受永生永世折磨的可憐人。


    ……


    2020年,一位25歲的年輕男子被送進了急診室,男子的腦袋被鮮血覆蓋,皮開肉綻的頭顱令人感到驚悚。


    還有惡心。


    陸離已經是醫院的熟客,因為近十年來,他一直都在病痛之中。


    腰痛,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剛開始隻是腰痛,當時他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孩子,終於有一天,他實在疼的不想去上學了。


    就向父母說明自己的身體狀況。


    “小孩哪來的腰?”


    “還腰痛,我看你就是不想上學!”


    少年老老實實繼續上課。


    五年之後,陸離進了醫院。


    當時他的左腿已經幾乎走不了路,整個臀部神經和腿部神經每天24小時連續的酸麻。


    就算坐著,也隻能堅持十多分鍾,腰就不行了,高考的分數不算高,五百分出頭。


    高三的那年,他幾乎都是躺在家裏,自習。


    可惜,他的努力白費了,再也沒有上學的機會了。


    “腰椎滑脫了啊!怎麽都這樣嚴重了才來醫院?”醫生嚴厲質問一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鞋上濕潤的泥土還沒有完全幹枯,他支支吾吾,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手術之後,陸離再次回家已經是兩個月後。


    他的腰椎多了兩塊鋼板,六個鋼釘。


    與此同時,家庭也欠下了七萬元的債務,在縣城租的樓房退了。


    一家人重新住回了村子裏的小平房。


    本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可沒想到,手術後的陸離,腰痛不減反增。


    如今,這個家庭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掙紮了。


    陸離時常去網絡的貼吧上調侃自己,“你們癱瘓在三和,我癱瘓在家,老哥,碰一個!”


    兩年之後,陸離取出鋼板。


    他的腰,真的很痛很痛。


    又熬過了幾百個夜晚,那對父母放棄了種地,在南方的廠子打工攢了些快錢,他們終於可以帶陸離去醫院了。


    醫院,是很多人的噩夢。


    可是去醫院這三個字,在某個年輕人聽來,就如同天籟之音一般。


    沒想到,路上出車禍了。


    這一次,需要修複的不僅僅是腰,而是開顱放血手術。


    他的腦袋,被車碾壓了。


    他的脊柱,也快斷了。


    冰冷地地麵上。


    陸離殘留的最後一絲清醒,他還是選擇看向渾身是血爬向自己的父親。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這個家,也死定了。


    陸離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醒來的,他健康地出現在醫院的病床上。


    頭,不痛,身子,不痛,腰,不痛。


    病痛仿佛一夜之間遠離了可憐的孩子。


    陸離不是那個陸離,世界還是那個世界。


    也有那麽一點無人關注的變化。


    “小夥子,你不要激動啊。”醫生觀察陸離最近情緒正常,生理正常,才決定將這件事告訴他。


    陸離抬頭,清澈的眸子直視醫生。


    “我爸媽,死了?”


    “這……是。”醫生有些不忍心。


    “哦……”


    陸離是一個愛哭的人。


    他的生命,在這一刻,已經結束了。


    他的眼睛,也再未有過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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