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昀吃過早飯便走上街頭。


    他尋到一名乞丐,直接了當的扔給對方一兩紋銀,問道:“告訴我,在哪兒可以找到你們的頭兒?”


    乞丐搖了搖頭,沈昀笑著又扔給了他一兩紋銀.....


    不多時,乞丐將捧在手中的十兩紋銀揣進懷中,低聲道:“城東百裏,廢棄道觀!”


    沈昀優哉遊哉的走出東城門,向著乞丐指引的所在飛馳而去。


    ......


    半個時辰之後,廢棄道觀前。


    沈昀負手而立,向守在門前的那名年輕乞丐問道:“你家幫主在裏麵麽?”


    年輕乞丐道:“此處香火已斷,請回吧!”


    沈昀嘴角微翹,沒有理睬對方,向著緊閉的觀門緩步走去。


    “你怎麽這麽不識好歹呢!”


    年輕乞丐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


    沈昀微微一笑,抬腿將年輕乞丐掃進道觀旁的草叢中,順勢一腳踏在了觀門之上。


    轟隆!


    觀門應聲倒下,沈昀邁步進入觀中。


    一群乞丐從還算完好的正殿中衝了出來,將他團團圍住。


    “誰是頭兒?”沈昀氣定神閑的問道。


    一名六旬上下、衣著還算光鮮的老者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跟我來!”沈昀說罷,轉身向觀外走去。


    老者一言不發的跟在他身後,見他停了下來,自己也立刻止住了腳步。


    “尊姓大名?”


    “尚世榮!”


    沈昀轉過身,將那枚示警紙團丟了過去。


    尚世榮接過紙團,看也沒看便塞進懷中。


    接著取出一張紙箋,雙手遞給沈昀。


    沈昀接過一看,正是曹陌丟失的那份賭約。


    他將紙箋收進懷中,低聲道:“此地人多眼雜,晚輩便暫時不向前輩見禮了!”


    尚世榮道:“公子,您既然都找到了這裏,那此事也就沒有再瞞下去的必要了,明日黎明,我在東門口等您,匯合之後,我帶您去一個地方!”


    沈昀問道:“下月初一還要參加新生挑戰,時間上來得及麽?”


    尚世榮答道:“沒問題!”


    沈昀點了點頭,而後高聲道:“這座道觀被我們家老爺看上了,限你等即刻離去,凡有不從者,格殺勿論!”


    ......


    第二天黎明,沈昀準時趕到了與尚世榮約定的地點。


    見與後者同來還有十餘人,心中雖然感到有些納悶,卻也並未多問。


    尚世榮指了指眾人身後的那群駿馬,對沈昀笑道:“公子,選一匹吧!”


    沈昀頷首一笑,隨便挑了匹棗紅馬,一邊撫弄著它的脖頸,一邊輕輕哼唱起來。


    數息過後,棗紅馬桀驁的目光變得溫順起來,緩緩低下頭,在沈昀的肩頭一陣摩挲。


    沈昀輕輕拍了拍馬頭,飛身躍上馬背,說道:“走吧!”


    “啊......好!”尚世榮好久才回過神來,隨即向同他一樣發楞的眾人喝道,“還不上馬!”


    前世,沈昀接受過的特訓連他本人也快記不清了,隊員們曾戲言,除了生孩子,世界上怕是沒有什麽可以難得到隊長的了。


    ......


    黃昏十分,眾人來到一座四麵環水的農莊前。


    水邊,生著一圈四五圍粗細的大榕樹。


    幾樹虯枝探入水中,隨著緩緩掠過的清風輕輕搖曳,蕩起層層漣漪。


    石橋下,一群白鵝時而追逐嬉戲、時而尋覓著藏在水草下的魚蝦。


    偶有所得,便向著天際自鳴得意的曲頸高歌一番。


    沈昀陶醉在眼前的美景之中,尚世榮與眾人也沒有打擾他,陪在一旁靜靜的等候。


    沈昀漸漸回過神來,甩鐙下馬,向尚世榮問道:“這裏是......?”


    尚世榮跟著下了馬,命從人帶著兩匹空騎先行入莊,而後對沈昀笑道:“此地名為故人莊。”


    二人走進農莊,不多時便來到村中那座最大的宅院前。


    “公子,請!”


    “前輩請!”


    沈昀在尚世榮的引領下,來到一座別院的廳堂中。


    落座之後,隨即便有侍女奉上茶點。


    “下去吧,吩咐膳堂備酒,今晚我要與公子喝個痛快!”尚世榮吩咐道。


    “是,家主!”侍女應了一聲,款步離去。


    沈昀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放下之後,沉吟了片刻,說道:“尚家,曾經的霖安望族,在六十多年前的霖安會武中,惜敗給最強士族曹家,接著便連遭不測,最終被一群蒙麵人衝入族邸......”


    沈昀見尚世榮的眼圈已然有些發紅,剩下的話便沒有再繼續往下說。


    尚世榮沉默了一陣,說道:“曹昂此人,有梟雄之誌,公子萬不可被他的偽善所蒙蔽呀!”


    “多謝提醒!”沈昀點了點頭,“聽說,曹陌的父親去世後,曹昂便借機占有了他的母親,這才對他百依百順?”


    尚世榮道:“正是,可憐曹陌之母,已於昨日懸梁自盡了!”


    沈昀歎道:“南堡礁雖然不如西貝灣凶險,但發配過去也是九死一生,縱有修為在身,隻怕也難撐十年。


    想來是曹陌之母去求曹昂看在恩愛一場的份上救救曹陌,卻被對方斷然拒絕,一時想不開,便尋了短見!”


    尚世榮讚道:“公子心思縝密,洞察之能遠超我輩,實在令人欽佩呀!”


    沈昀起身向尚世榮深施一禮,說道:“真正值得佩服的人是您,無怨無悔的守護了我們這麽多年,臨行前,家母叮囑我一定要向您老表示她最誠摯的謝意!”


    尚世榮連忙起身將沈昀按回到座位上,老臉一紅,說道:“我也是受人所托,而且有所圖謀,是以受不得公子如此大禮!”


    沈昀道:“那人是否中等身材,不苟言笑,左額之上還有一塊類似於胎記的墨斑!”


    尚世榮麵有難色的說道:“這個......!”


    沈昀笑道:“是聶伯伯不讓你說,還是你不想說!”


    尚世榮聞言,立刻拜伏在地,恭聲說道:“主公在上,請受屬下一拜!”


    沈昀連忙將他扶了起來,說道:“您這是要折殺晚輩麽,我看不如這樣,咱們到您的膳堂邊喝邊聊,如何?”


    “哈哈哈,正合我意!”


    ......


    膳堂內,尚世榮與沈昀對飲了三杯之後,自嘲的笑道:“都將主公請到這了,屬下卻又患得患失起來,實在是慚愧呀!”


    沈昀笑道:“謹慎些是好的,看您的年紀,比我舅父似是還要長上一兩歲,本該叫您一聲伯父,可您又稱聶伯伯為師,這輩分還真是糾纏不清。


    嗯,要我說,咱們不如就始終保持這種前輩、公子的稱呼好了!”


    “這,不太合適吧!”


    “合適的很!”


    尚世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公子堅持,也隻好如此了!”


    沈昀端起酒杯,與尚世榮碰杯之後,一飲而盡,問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前輩方便跟我講述一下麽?”


    尚世榮沉吟了一陣,說道:“當年,尚家被滅門,隻逃出一對兄弟。


    他們顛沛流離、四海為家,多年之後才悄悄返回霖安城。


    無意間發現這片淨土,便定居了下來,繁衍生息,但心中的仇恨之火卻從未熄滅!”


    沈昀道:“莫非,尚家血案係曹家所為?”


    尚世榮咬牙切齒道:“不錯,正是曹家!”


    沈昀思忖了一陣,說道:“根據霖安士族公約,望族具有對境內珍惜資源的優先選擇權及開發權。


    當年,陸、董、何、尚四家已經把持望族之位近百年,尚家雖然失去了望族之位,但憑借多年的積累,下次會武很有可能會卷土重來,奪回曾經屬於自己的一切!


    想必是曹家意識到了這一點,擔心自己在下次霖安會武的望族之戰中墊底,繼而被尚家趕下望族之位,利令智昏,便做下了這等天人共憤之事!”


    尚世榮點頭道:“尚家逃出來的那對兄弟正是愚兄的父親和叔父,他們經過多年的暗中訪察,得出的結論和公子分析的並無多大的出入。


    二老在世時,嚴令我等勤修苦練,再三隱忍,靜待複仇的良機。


    十年前,二老相繼去世,大家失了約束,便紛紛提議即刻對曹家展開反擊。


    作為繼任家主的我頭腦一熱,便將族內的精壯全部召集在一起,身披縞素、頭裹白巾,氣勢洶洶的殺奔霖安城而去!”


    沈昀歎了口氣,心道:“勇氣雖然可嘉,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報仇這麽大的事居然如此草率,那跟去送死又有何異!”


    ......


    尚世榮率領族人出發不久,便被一名黑衣蒙麵人攔住了去路。


    “爾等此去,是要攻打霖安城麽!”黑衣人冷聲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尚世榮這才意識到此行的荒唐之處。


    曹家屠滅尚家的事,隻有兩家的當事人清楚,世人並不知曉,貿然前往,不啻於是要同整個霖安城為敵!


    尚世榮連忙走到黑衣人麵前,躬身施禮道:“恩公在上,請受世榮一拜,若非您的當頭棒喝,尚家此番怕是真的就要滅門了!”


    黑衣人道:“還不算太蠢,仇恨之心,隻會蒙蔽你們的眼睛,隻有學會放下,立足於發展,謀定而後動,才能拿回原本屬於你們的一切!”


    尚世榮思忖了片刻之後,跪伏在地,恭聲道:“上師教我!”


    黑衣人道:“在下並非急公好義之輩,想讓我幫你可以,但必須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尚世榮立刻起身肅立,隻手捧心,朗聲說道:“尚家願奉您為族師,時刻聽從您的教誨與差遣,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黑衣人摘下麵巾,笑著將尚世榮扶了起來,道:“在下聶郃,此處不是講話之地,回你們莊上詳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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