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舊陰沉,陰沉的好像二人的臉色一般。


    片片烏雲遮天蔽日,也在他們的心上堆積成一片陰霾。潮濕,陰悶,難以呼吸。這樣的天氣下這些感覺都一齊侵犯。讓人覺得連喘氣都成了一種奢侈。


    沒有言語。任何言語都表達不了現在二人的心情,二人的情境。也許應該說不需要表達。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很明顯的結局。


    寂寞此刻侵襲,在灼灼的年華上方,輕輕盤旋,在低飛,在輕嚎。二人中有一個將麵對人生的盡頭。這是一種怎麽樣的壓力,旁人無法想象。


    天地之間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意。天地一線,仿佛一條勾魂的繩索,唯一的懸念就是這一條係帶套到了誰的脖子上。


    土地依舊泥濘,垂柳都剝落了葉子,隻剩一支支光凸凸的枝條,到處是泛黃的草,在烏雲下的一縷陽光照耀下顯得格外妖嬈,格外醒目,有如黃金,但是這奪命的金子誰敢多看一眼呢?


    月凝波很坦然,他知道這一戰甚至比當年與雪無涯的戰鬥更驚險,梅嶺三怪既然自負敢來找他,就意味著他有自信,自信戰勝雪無涯的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這樣的敵人絲毫鬆懈不得。


    烏雲彌散,放佛被這難以抵擋的殺氣所驅散,陽光傾灑而下,灑落在二人的兵器之上,散發著攝人的光。


    拔劍,暗器,急刺,閃避。


    刀光劍影中二人閃轉騰挪,互有攻守。一個剛穩年少,血氣方剛。一個沉著冷靜,機敏多變。


    久而久之,月凝波已落下風,梅嶺三怪的輕功使他利於不敗之地,他的使毒本領讓人忌憚,不敢輕易出招,暗器的牽製突襲更是遊刃有餘,連接攻防,成了樞紐的絕招,另外他的一柄短刀耍的也是密不透風,攻守相宜。“梅嶺三怪”隻是不屑他陰險毒辣的正義之士對他的稱呼,他真正的外號叫做“梅嶺三絕”,見麵打打名號,互道奉承之時往往叫他一聲三絕,但這人行為不正,陰險毒辣,大家背地裏總是叫他梅嶺三怪。


    刷的一聲,刀劍相交,梅嶺三怪右手疾探,要取月凝波咽喉,月凝波向右微避,劍交左手想反削對方右臂下的軟肋,手起劍到,眼看就要得手,胸中一痛,原來已中了敵人左手放出的暗器。梅嶺三怪何等的狡猾詭秘,見僵持不下,右手故意假意攻擊,實在露出破綻,引敵人上鉤,這一手暗器功夫在月凝波右手持劍時抵擋都是跌跌撞撞,更何況他的劍已交到左手?


    梅嶺三怪大笑:“放心,暗器上不荼毒的!哈哈哈”說著左手又取短刀一把插入月凝波肚腹。


    原來梅嶺三怪左手拳法掌法了得,實際卻是左撇子,左手刀,刀短小簡便,一入懷中,左手中又多暗器,剛才的陰謀就是如此使得,攻人短處,讓人想當然的認為他是右手使刀,故意引人中計,心機何等狡猾,城府何等之深?


    樹枝上滴落的水滴就像滴落在月凝波的心裏,意識越發迷糊,他卻有些笑意:“也許現在是該陪陸凝霜的時候了。”


    月凝波腹中絞痛,捂著傷口向後退了幾步,靠在一株垂楊柳旁邊,努力的喘息著,梅嶺三怪看著他一步步後退,並不追擊,隻是笑吟吟的看著,仿佛在享受著敵人遭受痛苦的快感。


    古時刑法無數,以淩遲居首,尚在滿門抄斬之上,可想而知這種感覺有多麽痛苦,然而月凝波的一絲痛苦就是梅嶺三怪的一絲欣慰。他的笑就像是一把刀,在月凝波身上一刀一刀的劃著。


    突然四騎馬從林中驀地飛奔而出,一隻手一把揪住了月凝波後心,提將而起,一個女聲叫道:“別運功,上馬!”


    月凝波滿眼迷離,劇烈的痛讓他難以自控,被人拉上馬來。他感官已經遲鈍,卻扔感覺到這是一雙糙麻的手。


    女子道:“快抱緊我,咱們要走了!”


    月凝波一把摟住了女子蠻腰,勉強抬頭相視,女子奮力禦馬無暇回頭,但見他秀發微垂,雙鬢如瀑,青絲如絮。讓人說不出的興奮,無比受用。


    月凝波臉上一熱,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湧上心頭,心頭微熱,溫存散發至全身,緊抱的手更加用力了,隻覺得膚若花絮,軟似薄棉。


    女子微微歎息一聲,道:“你抱疼我了!”


    月凝波早已難以自已,受傷過重,手上的力量更難以控製,女子也微嗔一聲,不再答話。


    月凝波微覺她氣喘如霧,卻蘊含著一種吸引力,氣吐幽蘭,更是香煞一片。他說:“你的朋友們敵不過那廝的...何必為我自損...”


    女子劫過話茬道:“不要再說了,他們不會和他真刀真槍的打的,我們有坐騎,那賊人追我們不上!”


    月凝波道:“那廝武功著實了得,他甩幾首暗器,隻怕他們坐騎中了暗算啊!”


    女子略微有些慌神,若有所思,久久沒有說話。


    月凝波也陷入沉思,這麽多人為了自己喪失了性命,陸凝霜,劍凝雪,包括生死未卜的秦逸,現如下連從未謀麵的人也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助自己,隻覺感激之情難以言表,又有些當牛做馬難以回報之感。畢竟有些已經人鬼殊途,情斷陌路了,心中如此想,發誓來生定要相報。


    女子忽然道:“你我都不必擔心,他們三人也有些絕活,我們要相信他們。”


    相信的力量是無限的,一個人被人寄予厚望,將一切希望都托付給他,這時候一種本能的力量將會發揮出來,月凝波也一直堅信這一點。月凝波也曾經了解到這種感覺,他知道一個人無論遇到多大的風險,心中知道有人在惦念著他,自然會想方設法的保存自己,以求團聚。


    月凝波如此聽說,微覺如釋重負,要他臨死涉人同難是無論如何不能辦到的,聽她這樣說覺得自己是千鈞一發,死裏逃生了。不禁粗粗的喘了幾口氣,想要再問些什麽,可是身子內氣血翻湧,無法控製了,這幾句話再也說不出來。他對這一行人越來越好奇,想要開口詳詢已經難以做到,他想隻能見見這女子的容貌,以便日後圖報。刻意的傾斜身子,離她更近,想要看看她的臉。


    他離這女子越來越近了,他清楚的看到了她的容貌,她的美貌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美豔不可方物,神若紫霞映雪,麗如冥星披霜,霞映澄澄。他看得癡了幾欲暈倒。他心念陸凝霜,側頭不再看她,想要欣賞景色來轉移注意力。


    天已暮,朝霞滿布,雨水未幹,倒影著一片片紅霞。仿佛天地都披上了一件嫁衣。水波嶙峋,正如他心中的這一點漣漪。他甚至想到了自己穿上了嫁衣,可是這新娘到底是誰呢?連他自己都已經迷糊了,陸凝霜?秦紫銅?輕輕揭開新娘的蓋頭,這一張臉卻是眼前的女子。月凝波自己都覺得這是天大的玩笑,一陣眩暈,趴倒在了女子後背上。


    以天為被,以地為席。這本是無比浪漫的一件事。新娘是一個素未謀麵,不知姓名的女子,這本又是一件無比蹊蹺的事。這無數的幻想在月凝波腦海中閃現,竟似已變作現實。


    他不禁要問問自己,究竟愛的是誰?為什麽輕易間就變得如此輕浮。


    一陣揪心的疼。


    疼痛對他來說已經仿佛家常便飯了,疼痛能夠使他清醒,能使他回憶過去,他是一個活在過去的人,現在與未來隻是他揮霍消遣的時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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