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摔門聲令伏慎不由扯了扯嘴角。


    而他身旁的蘭馥神色緊張地站在門口,生怕男人注意到她。


    原以為桓辭已經歇了逃跑的心思,所以她才放鬆了警惕。誰料這麽一小會兒的工夫,這女人又捅了簍子出來。


    瞅著伏慎沒有停留的身影,她偷偷鬆了口氣。可伏慎接下來的舉動又讓她開始提心吊膽。


    伏慎原本想走,忽然瞥見了站在角落裏的蓮如。那天騙他來這裏的人就是蓮如,然而他一高興便忘了此人。


    “你過來。”他朝蓮如看了一眼。


    蓮如被人推了一把,戰戰兢兢走上前,低著頭並不敢說話。


    “我問你,平日她都是怎麽罵我的”


    他問出的話令所有人都有些錯愕。


    蓮如以為自己聽岔了,抬頭驚訝地看了看他。


    “回爺的話,姑娘平日裏總是提三爺的好,並沒有罵過三爺。”她昧著良心道。


    若是讓三爺聽到那些話,別說她的小命,就是那女人的小命恐怕都得玩完。


    伏慎冷眼瞧著她,忽然嗤笑一聲:“是嗎她都是怎麽提我的”


    “姑娘說三爺是個好人,把她從火坑裏救出來。她還說要好好報答三爺,希望三爺能常來看她。”


    蘭馥嘴角一抽,對這女人扯謊的能力佩服的五體投地。桓辭說的明明是“那個畜生跑哪去了”“狗東西就讓我吃這個”“他終於滾了”之類的話。


    伏慎勾唇一笑,扭頭看向蘭馥:“是嗎”


    蘭馥緊張地摳著手指,向掃葉遞去求助的目光。


    她從沒撒過謊,可這種情形下好似也不能搖頭。


    “當然不是。”她身後的窗子忽然被人從裏麵推開。


    屋內的女子嫌棄地瞥了眼伏慎,道:“你怎麽還不滾”


    伏慎轉過身來直直地看著她,嘴唇上下輕啟,問道:“掃葉,按照府上的規矩,若是有人欺瞞於上,該如何處置”


    “若是初犯則杖責二十,可要是再犯便要被攆出府上。”掃葉回道。


    伏慎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轉頭看向蓮如:“此人再一再二欺瞞於我,難道要等我親自處置不成”


    自那日騙了伏慎來後蓮如便一直心存忐忑,可她見成了事,以為伏慎不會再同她計較了。如今不用他點明,她也知道他說的是哪兩次。


    她急忙跪下磕頭,求饒的話一句接著一句。


    院子裏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伏慎冷著臉的樣子竟讓桓辭也有些害怕。


    “你要耍威風到別處耍去,別在這兒礙我的眼。”她低聲道。


    伏慎抬眼看向她:“你現在是以什麽身份同我說話”


    桓辭臉色“唰”地變了。


    她能是什麽身份父親慘死,家也被抄了,她不過是階下囚,隻能任人宰割罷了。


    沒等她開口,伏慎便開始吩咐掃葉:“把蓮如杖責二十,就在這兒行刑。”


    桓辭並不同情蓮如,這女子想盡辦法利用她,為了自己的前途欺騙伏慎,她罪有應得。


    可當她親自站在院子裏看著眾人行刑的場麵時,卻是不由自主地腿軟。


    好好一個人被打的血肉模糊,到最後哭都哭不出來。


    令桓辭寒顫的不隻是這個,而是曾經被她隨意踢開人如今有了這樣的權利。


    才剛打了一半,蓮如便暈了過去。伏慎皺了皺眉頭,沉聲道:“把她帶回去,再挑個好的來。”


    兩個男子忙上去架起了她,將她拖到外麵去了。


    院子裏漸漸寒噤噤起來,桓辭看著女人慘白的臉,不由哆嗦了一下。


    男子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後,在她耳邊輕聲道:“乖乖待著,明兒我再來找你。”


    說罷他便徑直走了,留下桓辭一人呆愣愣地站在風中。


    沒了蓮如吵鬧,小院裏徹底安靜下來。桓辭被今晚這出戲弄得鬱鬱寡歡,一晚上都沒說一句話。


    她心煩意亂地坐在燈下喝酒,看著蘭馥端了盆水慢慢走過來。


    雖然蘭馥小了她足足四歲,可她從未輕看過她。也許是她不會說話的原因,桓辭總覺得她是個冷靜自持之人。


    “蘭馥,你有煩心事的時候卻說不出來,會不會覺得心裏難受得慌。”女子眼含醉意,眯著眼看向蘭馥。


    蘭馥撇了撇嘴,輕輕搖了搖頭。若說她能有什麽煩心事,那定然是這人發現了她私藏的酒,而且把它喝了個精光。


    她正要上前躲過桓辭手中的酒壺,女子忽然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門邊,望著天上的圓月道:“我已經沒有家了。”


    女子默默流下兩行清淚,蘭馥忙上前給她披了件衣服,順勢搶過了她手中的酒壺。


    桓辭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哭道:“我想喝酒。”


    蘭馥翻了個白眼,走到桌邊在紙上寫道:“這酒很烈,你已經醉了。”


    桓辭見她忽然走了,踉蹌著走到她身邊,看到桌上的字後瞬間兩眼放光:“你會寫字你居然會寫字”


    蘭馥蹙了蹙眉,有些嫌棄她的大呼小叫。


    可桓辭並沒有察覺到,還在興奮地搖晃著蘭馥的雙肩。


    在她身邊識字的多是些大戶人家的女兒,她還從沒見過識字的丫鬟。曾經她逼著阿瑤認過字,可阿瑤學了兩天就放棄了,倒是阿聯跟著她學了不少。


    蘭馥從她掌下鑽了出來,拿起筆“唰唰”開始寫字。


    桓辭將視線移向桌上,看著她在紙上寫出“避子”二字。


    這兩個大字令她酒醒了不少,感激地握住了蘭馥的手:“多虧有你,我差點忘了。”


    可她很快又開始沮喪:“我都出不去,從哪兒去弄藥呢”


    蘭馥搖了搖頭,在紙上寫道:“以後注意。”


    桓辭張了張嘴,半晌沒說出話來。都怪她粗心大意,竟忘了這麽重要的事。


    “你竟懂得這些”鬼使神差地,她忽然問出了口。


    蘭馥點了點頭,在紙上寫道:“我是在青樓長大的。”


    看著桓辭驚訝的眼神,她又寫道:“我娘是青樓女子。”


    桓辭頷首道:“原來如此。那你也是個難得得了,竟然認得字。我們說會兒話吧,你就寫在紙上便好。”


    蘭馥撇了撇嘴,寫道:“我累了,歇息。”


    “那就明天再聊。”桓辭莞爾一笑。如今快到三更了,她也已經困了。


    第二天一早,桓辭便衝到旁邊的屋子裏將蘭馥從被窩裏揪了出來。昨夜伏慎說今日要來,她心裏不暢快得很,所以很想與蘭馥說說話。可蘭馥懶得理她,一直在不停地忙前忙後。


    左右桓辭閑著無事,便一直跟在蘭馥身後。蘭馥做飯她幫著洗菜,蘭馥灑水她幫著掃地,結果卻是越幫越亂。


    就在蘭馥過來搶她手裏的掃帚時,門忽然被人敲了幾下。


    二人同時看向了對方,均是十分意外。


    蘭馥率先一步上前開了門,神色嚴肅地審視門外的陌生男子。


    “阿聯”


    桓辭看到阿聯,連忙飛奔了過去。她剛牽起阿聯的袖子,旁邊的院門口便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有什麽話快說。”伏慎冷冷瞥了阿聯一眼。


    “快進來。”桓辭沒有理會他,將阿聯一把拽了進來,順便關上了院門。


    等到院子裏的腳步聲逐漸走遠後,他才開口與掃葉道:“看緊了,別叫人知道。”


    掃葉忙應了聲是。大皇子雖然不管三爺與郡主的事,可若說知道三爺與這些人來往,難保他不會多想。


    這廂,桓辭在蘭馥的注視下,快步將阿聯拽到了屋內。


    “你怎麽在這兒”她激動地問道。


    阿聯苦笑了一下,道:“那天你摔下去後沒多久我也暈倒了。等我醒過來時人已經不再蒲州了,身上的傷也被包紮過了。我快馬加鞭趕到了並州去找你舅舅,結果得知他聽聞風聲後早已走了。後來聽說王府被抄了,我偷偷回去了一趟,恰好碰到了伏慎,然後我就到了這裏。”


    “你跟著他做什麽”桓辭皺了皺眉。


    “你不知道嗎”阿聯抬頭看向她,“宗政淵忽然病重,如今把持朝政的人是宗政徹。可外麵有傳言說皇帝曾下旨傳位於宗政律,宗政徹卻私藏了那聖旨。還有傳言說,有人以太後相威脅,要求宗政徹交出聖旨。”


    桓辭不由自主地攏著眉頭。她被困在這裏的日子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可她卻一無所知。


    “你知道是誰綁走了太後嗎”她問道。


    阿聯與她對視一眼,而後回頭看了看緊閉著的門。


    桓辭走到窗邊偷偷看了一眼,蘭馥正在廚房裏進進出出地忙碌,而院子裏也沒有其他人。


    “是李棄嗎”她回頭問道。


    阿聯擺了擺頭,道:“我也不確定。可從種種傳言來看,應當就是他。王爺被殺的那日,給我傳消息的人也是他。”


    “他綁架太後做什麽”桓辭百思不得其解。


    若他想用太後威脅宗政徹,又是想達到什麽目的呢宗政徹必然是先假意配合宗政淵殺了父親,而後又想辦法反製了宗政淵。可他沒想到宗政淵居然留了聖旨,因此他也不能安穩順利地得到那個位置。


    “阿辭。”


    阿聯突兀的叫法拉回了她的思緒。


    “沒有了王爺,已你我二人之力根本鬥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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