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懷胎本就是件辛苦之事。這些日子桓辭每夜都要醒來三四次,今夜也不例外。


    大約剛過醜時,她從夢中渾渾噩噩醒來,趙慬聽到動靜進來服侍她。


    “玄默回來了沒”她慢幽幽起身問道。


    “回來了,才剛還來看過你,隻是略站了站便又走了。”


    “你去拿衣裳過來,我過去看看他。”


    “這可使不得,”趙慬忙搖了搖頭,“外麵正冷得厲害,況且大人這個時候想必已經睡了,公主何必白跑一趟,我囑咐人過去看看就是。”


    “阿慬,我想親自去看看。”桓辭扶著她站了起來。


    今日是伏慎的生日,她可不想在這天跟他慪氣。


    趙慬拗不過她,最終隻好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又帶了好幾個人同她去了外麵的書房。


    外院裏燈光昏暗,書房也已滅了燈。上夜的人見著桓辭匆忙趕過來,桓辭望了幾眼黑乎乎的書房,低聲問道:“爺睡了沒”


    “已經歇下了。”那小廝答道。


    “什麽時辰睡得”


    “剛睡下沒兩刻鍾。”小廝輕聲道,“小的現在進去告訴爺一聲,就說夫人來了。”


    “不必,你讓他好好歇息。”桓辭搖了搖頭,轉身往外走去。


    今夜確實十分冷,她緊抱著手爐快步往回走,忽看見前頭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隻是他們一閃而過,桓辭覺得看得不太真切,扭頭問趙慬道:“你方才看到那邊的人了沒”


    “沒有啊,公主是不是看岔了。”趙慬甩甩頭。


    她問了問後頭的人,大家也說沒看到。又讓人上前麵去找了一遭,卻是一個人都沒找到。


    桓辭心裏不安,匆忙延原路返回了書房外頭。


    上夜的小廝見她回來,麵上的驚慌失措一時沒能掩飾住。


    桓辭走上前去冷冷盯著他:“伏慎在嗎”


    “在睡覺呢。”那小廝低聲道。


    桓辭冷哼一聲,推開他就進了屋內。


    她獨自一人往前走,眾人忙去點上了燈。屋裏瞬間亮堂起來,周圍的一切一覽無餘。


    床上空無一人,連被子都沒打開過。桓辭過去摸了一把,果然冷冰冰的,不曾有人來過。


    “伏慎去哪兒了”她氣憤的走到門邊問小廝。


    小廝慌忙跪下,接二連三地磕著頭:“奴才也不知道哇!求主子饒了奴才吧!”


    桓辭冷睨他一眼,同趙慬道:“阿慬,走,我們回去。”


    從外書房到正房也就不遠的距離,桓辭卻越走越心寒。自從父親去後,她便覺得無依無靠。雖然與伏慎成婚了,可她總覺得男人瞞了她許多事,總是什麽心事都不告訴她。


    她也不是第一次懷胎了,這一次卻難受得很。之前總是吃什麽都吐,喝口水都覺得惡心,如今又是每夜都睡不安穩,不是胃疼就是起夜。


    況且她聽那些婆子說,這還不是最難受的時候。到了後頭肚子上也會變醜,每天走路都會覺得累。


    上一次小產的痛苦還曆曆在目,如今她正辛苦,結果伏慎卻是這個態度,一日一日的不在,夜裏還偷偷跑出去。若是為了正經事,又怎麽會瞞著她呢


    桓辭越發心酸,在風口裏便開始掉眼淚。


    她們出來許久都沒回去,蘭馥不免心急,所以跑出來看看。見著桓辭這個樣子,她與趙慬麵麵相覷,最後一左一右站在她身邊輕聲哄她。


    也不知如何走回房中,桓辭隻覺得頭疼,在二人的服侍下又沉沉睡過去了。


    許是因為夜裏受涼了,這日她怎麽都睡不夠,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今兒是伏慎的生日,客人陸陸續續就要到了,桓辭也不好貪睡,掙紮了幾次後終於下了地。


    原本她和伏慎商量過,並不打算大操大辦,哪知前些日子宗政律忽提到這事,還說要前來給他賀壽,因此他們隻好擺席宴客。


    今日來了許多王妃誥命之流,這家裏隻有桓辭一個女主人,她隻好穿戴好出來招待客人。


    難得的是宗政棠竟也來了,一見著她便笑眯眯走過來。


    “你倒是能睡,讓我在這兒等著。”女子嬌笑道。


    桓辭歉意地眨著眼:“昨夜沒睡好,結果方才不想起來,實在是對不住。”


    “我同你開玩笑呢,你還真放在心上了。”宗政棠忙道。


    桓辭疑惑地拉住她看了看她左右:“你自個兒來的嗎”


    “我同陛下和邕國長公主一道來的,怎麽了”


    “陛下已來了我怎麽一點兒也沒聽說”


    “他不想驚動別人,偷偷從偏門進來的。如今定是在伏慎書房呢,隻是不知為何那邕國長公主也跟去了。”


    “她去伏慎書房了”桓辭眯了眯眼。


    宗政棠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忙補救道:“一定是有什麽要緊的事要商量。”


    “應該是,”桓辭扯了扯嘴角,朝下人吩咐道,“你們先帶公主到園子裏去。”


    看著宗政棠不解的眼神,她解釋道:“我吩咐人在那擺了戲台子,這會子一定已經要開始唱了,你先過去看吧。我去招呼一下其他人,一會兒過去找你。”


    宗政棠雖然心有疑慮,可桓辭看起來很正常,她又不好多說,於是跟著下人走了。


    待她走遠之後,桓辭擺手揮退眾人,隻留下了趙慬和蘭馥。


    “你們跟我去外書房一趟,陛下來了總要見見的。”


    二人如何能猜不到她的心思,然而她們畢竟是下人,也不好多說其他的,於是跟著桓辭往外走。


    才剛走到垂花門處時,三人忽然聽到牆外頭有人在說話。


    桓辭連忙站在原地,望著遠處站在樹下的二人。伏慎正背對著她,低頭看著眼前的女子,他的對麵赫然便是宇文婕。


    空蕩蕩的院子裏,女子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昨夜多謝你了。”


    “公主客氣了。”伏慎輕聲細語道。


    宇文婕低頭莞爾:“勞動你大晚上還要親自跑一趟,我心裏很過意不去。”說罷,她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可惜被伏慎擋著,桓辭看不真切。她隻瞧見女子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伏慎,紅著臉道:“這是我的謝禮。”


    伏慎肩膀動了動,卻已不知收下了沒有。


    桓辭正要舉步過去,忽見女子上前一步摟住伏慎的腰,眼睛望向這邊:“其實我一直都忘不了你,阿默。”


    忽然被她這麽一抱,伏慎被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退了半步。捕捉到女子的目光後,他扭頭朝後看去,在看見桓辭的那一刻驟然明白了這女人的心思。


    可是桓辭一臉震驚的樣子,好像果真著了她的道。


    伏慎皺著眉頭就要過去,卻見桓辭已甩開身後的丫鬟自己走了過來。


    “這是怎麽了你們唱什麽戲呢我也要聽聽。”桓辭一走過來便冷嘲熱諷道。


    宇文婕的臉緋紅,低著頭拿帕子捂住嘴一眼不發,活脫脫一副小女人的樣子。


    桓辭抬頭看向伏慎:“陛下呢不是說他也來了嗎怎麽就隻有你們二人。”


    伏慎正要開口,卻被桓辭打斷了。


    “怎麽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我們府上的人就這麽不懂規矩不成”


    桓辭冷冷盯著伏慎問道。她盡管在生氣,隻是還沒氣昏頭。剛才主動的是宇文婕,這種事她管不了。可他二人孤男寡女站在此處,伏慎竟然沒個忌諱,這實在讓她生氣。


    “阿辭。”伏慎捉住她的手摩挲兩下,“天這麽冷你怎麽跑出來了”


    桓辭輕輕掙脫開來,朝他笑道:“瞧我忙的,都給忘了。還沒給你賀壽呢。”


    而後她回頭從趙慬手中拿過一個小盒子遞給伏慎:“這是我送你的賀禮。”


    伏慎緊盯著桓辭,從她手中接過盒子,當著幾人的麵掀開蓋子。盒子裏是個精致的玉冠,其實是桓辭五年前就想送給伏慎的冠禮,隻是因為後麵的事沒能送出去罷了。


    這玉冠可是出自名家,是她花了大價錢才得來的。男子臉上清淺的笑令桓辭心裏舒服了不少。


    這時,宇文婕忽然伸手摸了摸玉冠,笑道:“真真是巧了,我竟然和你送了同樣的東西。我送的也是個玉冠,隻是沒你這個好。”


    笑容立時僵在臉上。桓辭抿著嘴,抬眸與伏慎對視一眼。男子看著有些許尷尬,心裏好似很慌張,緊緊盯著桓辭不肯移開視線。


    桓辭撇了撇嘴,笑道:“公主有心了。”


    宇文婕一拳打在棉花上,也不知該如何施展她那十八般武藝,隻好展現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看著二人。


    “原來你們在這兒,讓朕好找。”宗政律的聲音猛地從另一台傳來。


    桓辭被突兀的聲音嚇得心怦怦直跳,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陛下真是悄無聲息,走過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是朕的錯。”宗政律笑著搖頭,看了眼垂花門,皺眉問道,“你們怎麽都在這兒站著”


    “聽棠兒說陛下來了,特意過來看看。”桓辭解釋道。


    宗政律了然一笑,朝前走了幾步,笑道:“你過來,我有話告訴你。”


    桓辭眉頭微挑,跟著他走到離二人有點距離的地方:“做什麽”


    “幫你報仇。”宗政律笑得蕩漾。


    桓辭也沒忍住笑出了聲,心情瞬間好了很多:“多謝了。”


    “不必,朕有事求你。”


    “啊什麽事”桓辭迷茫地看著他。


    男子低歎一聲:“我想知道棠姑姑有沒有再嫁的意思,卻不知該怎麽開口,所以請你問問。”


    “小事一樁,交給我便好。”桓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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