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校尉是正七品武將,本就比翰林院正六品修撰低。


    再加上武將本就比文官地位低,所以張鷹棟對唐妙顏自稱下官毫無毛病。


    “搬幾壇最烈的酒,再派幾個麻利的夥夫,送我去灶上。”


    唐妙顏的一番吩咐,讓張鷹棟傻的下巴差點沒砸地上。


    蘇大人之妻居然拿著路引跑到軍營開夥做飯喝酒?


    這到底是怎樣的貪官蠢貨,才能如此縱容媳婦?


    張鷹棟心裏有一萬個不滿,一張巧克力色的臉都憋成醬紫色。


    “蘇夫人,這裏是軍營……”


    他的話還未說完,遠處就有兵丁急匆匆跑過來打斷:


    “張校尉,不好了!薛神醫被惹怒,這會兒正帶著吳奇要離開呢!”


    一聽到這事兒,張鷹棟哪裏還顧得上唐妙顏?


    吩咐人照著唐妙顏說的做,心急如焚的朝醫療小院跑去。


    這裏不是邊關,而是正常縣城駐防,所有士兵都住在高牆百瓦的房舍。


    比起其他部隊,待遇要好上百倍。


    醫療小院是個兩進的四合院,平日裏這邊幾乎沒有人。


    但要是遇到演習訓練,受傷的人猛增,偶爾都有要搭棚子住在外麵的情況。


    此時就是。


    張鷹棟剛跑到門口就遇到誰也攔不住,怒氣衝衝到臉都脹紅的薛神醫走出來。


    “你們這兒的兵如此嬌氣,我可看不了,你另請高明吧!”


    他說完就要甩袖子離開,張鷹棟情急之下抓住他的肩膀。


    本就是想讓他等等,也好勸說他救命。


    結果他一個五大三粗的武將,情急之下力氣失去控製。


    薛神醫先是疼得跳腳蹦起來,緊接著就身子一軟,瞬間暈倒在地。


    “……”


    所有人都覺得頭上有亂叫的烏鴉飛過。


    隻有吳奇反應過來,指著張鷹棟的鼻子罵道:


    “你個吃人飯不拉人屎的莽夫!你到底對我家先生做了什麽?來之前,你不是承諾過,即便我家先生無能為力也不會強人所難嗎?現在我家先生還未收你銀子,你居然就動手把他打暈?你簡直是欺人太甚!我們一定要去府衙告狀,將你這害人命的莽夫送進大牢!”


    張鷹棟額角的青筋都蹦三蹦,到這會兒多說無益,最重要的是把薛神醫救醒。


    否則這院那麽多的受傷士兵,豈不是都要死於外傷感染?


    等薛神醫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日暮西斜。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一瞬想起疼暈前的事情。


    坐起身還未看清人時,罵聲就已經出口:


    “你這該死的王八羔子,居然敢傷我?你知道我堂弟是誰嗎?那可是金鱗縣的縣太爺!你居然敢傷害我?”


    張鷹棟略厚的嘴唇抿了抿,若不是想著那一院子傷兵,他非把這自大無能的混蛋丟出去不可。


    然而此刻,他也隻能隱忍不發,好聲好氣的哄道:


    “薛神醫莫怪,這事的確是我手重之錯。您要打要罰,我都受著。但請您一定要先過去看看那些傷兵,他們上有老小有小,可千萬不能有什麽事。”


    “你的兵都養在房子裏,嬌貴的不得了!我可碰不起!你傷我之事,我會讓我堂弟來與你理論。吳奇,去趕馬車。”


    薛神醫掀被下床就要走,那陰陽怪氣的模樣,和街頭吵架吵輸了的婦人有一拚。


    張鷹棟能讓他這麽就走?


    一次性死傷二十幾個兵,他根本沒法和上麵交代。


    最重要的是,這些都是人命,是家裏有等待他們平安歸去的妻兒老小的頂梁柱。


    他怎麽也不能讓這唯一的活命菩薩,因為他一時手重就氣跑了。


    “張某知錯,還請薛神醫看在人命可貴的份上,留下來救救他們吧!他們從上午開始發燒,到現在許多人都已經燒到神誌不清。軍醫說再不得到良好的救治,隻怕都活不過明早。”


    鐵骨錚錚的七尺大漢,咕咚一聲就跪在地上,懇求的聲音震得人耳根子都麻了。


    薛神醫身子一震,那雙市儈的眼睛轉了轉,突然就笑了:


    “想要我救人,也不是不行。你除了約束好你那些嬌貴的兵,別再抬腳就踹人之外。你還要在即將到來的端午節,親自給我堂弟送一份粽子。”


    按照金鱗縣的習俗,端午節當日拎著粽子上門送禮,那是小輩去拜見長輩。


    整個金鱗縣誰人不知,張鷹棟和薛縣令不合?


    這也是為何薛神醫故意刁難人,不願意給他們看病其中一部分原因。


    張鷹棟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這會兒被羞臊的無地自容,雙手狠狠握拳的力氣,差點把十指都給折斷。


    他剛要開口答應,就聽到門外跑來的士兵,急急稟報道:


    “張校尉,蘇夫人拎著從廚房拿出來的熱酒去醫療小院,說是要給傷兵治病呢!”


    眼看著張鷹棟就要被逼無奈答應自己,哪裏殺出來一個程咬金,居然敢壞他好事?


    薛神醫氣得眉頭倒豎,指著心慌意亂站起身的張鷹棟,怒氣衝衝的質問:


    “好啊!你這是信不過我的醫術,居然還請了別的人過來。可你就算再蠢,也不該找一個不懂事的婦道人家,居然胡鬧到要用熱酒給人治病?這要是所有人都被她禍害死了,你可別對外說是我薛世倫給你們看過。你休要把汙名,都推到我的頭上來。”


    酒可以給外傷消毒,大家都知道。


    但是古代的酒製作工藝粗糙,酒精濃度根本達不到醫療效果。


    所以很多時候,大家都把灑白酒做為臨時處理方法。


    正常治療外傷根本不會用這種土辦法。


    更何況大家都知道,白酒加熱以後酒精揮發,那與熱水的效果基本沒有區別。


    根本就無法消毒治療。


    張鷹棟這會兒被羞辱逼迫,本就已經憤恨焦頭爛額。


    一邊給薛神醫賠禮,一邊半推半拉強迫他和自己走。


    今日就算要給薛縣令做小輩,他也不能放著二十幾條人命不救。


    “蘇夫人,蘇夫人,這萬萬使不得啊!軍醫都已經束手無措,這些傷兵可能連明早都活不過。您可萬萬不能拿他們開玩笑,這熱酒可灑不得。”


    他們剛走進醫療小院,就聽到有人阻攔哀求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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