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當聽不見,連呼吸都放輕了,手指不受控製的打顫。


    子彈敲擊車身的聲音就響在耳邊,那輛越野時不時的從側邊撞我們的車,眼看著前麵的路越來越窄,那個司機竟然還不減速!


    我無意識的咬緊了唇,甚至嚐到了點血腥味兒都反應不過來要鬆口。


    兩輛車就那麽朝著隻能容下一輛車的窄彎衝過去!


    越野車的優勢逐漸顯現,好幾次狠狠撞過來的時候,跑車都很難保持平衡。


    我一轉眼就能看見,身旁那個司機幾乎通紅的雙眼。


    那是一雙……嗜血的眼睛。


    我都忘了呼吸。


    祝驍的聲音沉沉的從駕駛座傳來,他手上的動作太快,手指無意識的擦過我的皮膚。


    “閉眼。”


    我下意識的遵從,狠狠閉上眼睛,一滴淚毫無預兆的落下來砸在手上,冰涼冰涼的。


    刺耳的碰撞聲響起,祝驍擰方向盤的聲音尤其明顯,車身猛的一下動了方向,隨後就是強烈的失重感傳來。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他一開始是往左打方向的,那就是直直的往懸崖底下開!


    那時我根本不敢睜眼,車窗外是呼嘯的風聲,尖銳碰撞的響聲,還有我被放大的心跳。


    過往種種像是煙花一樣在我腦海中炸開。


    一生太短,這就要結束了嗎?


    ——砰!


    很響的一聲,車子的下落戛然而止,那聲音尖銳的幾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我隻感覺那狠狠的一下撞擊,我身體裏的內髒都要移位了似的,好疼,疼的眼前發黑。


    那一刻我才敢睜眼,耳邊全是轟轟的耳鳴聲,根本什麽都聽不清。


    等等,祝驍!


    我們落下來的時候,他猛的甩了一下方向盤,車子在半空中扭了一個方向——本來應該是朝我的方向側翻,現在硬生生變成了朝著駕駛座的方向!


    他嘴上說著我去救陸歡歡的行為愚蠢,可是剛剛的那一瞬間,他分明又是想救我一命。


    我趕緊咬了咬舌尖,狠狠揉了揉眼睛。


    “祝驍?”


    “你怎麽樣?!”


    我強撐著去看他,但是駕駛座整個已經變了形,祝驍整個上半身趴在方向盤上,眼睛緊緊閉著,額角還掛著血跡,不知是死是活。


    我一瞬間慌了,手忙腳亂的扯開中間橫亙著的障礙物,伸手要去探他的鼻息。


    可是落下來的雜物太多了,我的手根本伸不過去。


    更何況我們落下來的地方光線昏暗,我又有點夜盲,根本看不清楚。


    可能又過了好幾秒,耳鳴聲才漸漸過去,我能聽見聲音了,連忙又喊他的名字,嗓子沙啞的像是被鐵刮過。


    “祝驍!”


    “你能聽見嗎——”


    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冰涼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滑。


    尖銳的石塊兒劃傷了我的手,但我沒空管,隻是奮力的想靠近他。


    “別動。”


    那聲音很輕,但是卻直直的傳進我腦海。


    ——他沒死!


    我一瞬間止住了眼淚,渾身僵了一下,眯著眼睛去看他。


    “你怎麽樣了?!”


    祝驍那邊靜了幾秒,說話對於他來說好像變成了一件很艱難的事。


    “……走。”


    昏暗的光線裏,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臉,隻能勉強看見他依舊是剛剛那個姿勢趴在那。


    我又往下看,好不容易才順著剛剛扒拉出來的一點缺口能看到駕駛座下麵的情景。


    祝驍整條右腿都被卡在一個尖銳的直角空間裏,光線太暗了,我看不清他傷的多重,但看樣子他是被卡的完全沒辦法動。


    我的嘴唇忍不住發顫,剛要說話,就聽見祝驍的聲音低低的傳過來。


    “你不是說以後都不要再見麵了?”


    “那還等什麽——趕緊滾。”


    “我……”


    我咬了咬嘴唇,那瞬間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受。


    祝驍的聲音輕的讓人都聽不出情緒,但他依舊是那麽傲氣。


    我腦子裏一片混沌,死死咬著牙想著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既然這邊過不去,那就打開門從外麵繞過去?


    車子落下來的時候,受損最嚴重的就是車門。


    我伸手去夠車門把鎖的時候,才發現車門已經打不開了。


    但好在那車門被扭出一個巨大的空隙,我咬了咬牙,幹脆一把脫了身上礙事的外套,撐起上身直接從那個縫裏鑽了過去。


    爬出來我才發現,我們落下來的這個地方,算是一個比較大的平台,不遠處還散落著幾塊灰白色的石頭。


    我匆忙的跑了兩步,衝到那邊去撿了一塊最大最尖銳的石頭,咬著牙又衝回車邊。


    駕駛座的門已經完全變形,懸吊吊的掛在車身上。


    我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蠻力,奮力一拽,就直接扯出來一片巨大的豁口,讓我可以彎腰下去看看祝驍的傷勢。


    他應該也是一愣,聽見聲音便動了動,轉過臉來對上我的目光。


    “祝驍……”


    “……你不是走了?”


    我們倆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視線猝不及防的撞在一處。


    他不知道是扯到了傷口還是別的什麽,狠狠的皺了皺眉,滿額頭的冷汗。


    我的手一直抖,顧不上去理會他說什麽,趕緊一彎腰湊過去。


    “你,你忍著點。”


    這一下他的傷勢才完全暴露在我眼前。


    我隻能把他腿上的那一大塊障礙物給砸掉,祝驍才可能出的來。


    但是他受著傷,我每一下砸下去,他都應該會劇痛無比。


    我才剛剛狠力砸了幾下,祝驍整張臉已經蒼白的跟紙一樣。


    但他硬是一聲不吭,隻是沉默的盯著我。


    我鬼使神差的伸出去一條手臂,“你要是疼就抓著我……”


    他沒動,喉嚨裏無意識的泄出幾聲悶哼,額頭上青筋暴起。


    我不敢想象有多疼,但是首先得活下去啊。


    於是隻能咬了咬牙,猛的又砸了幾下。


    “你試試看能出來嗎?”


    我出了一身汗,手上粘的也不知道是我們倆誰的血,伸手去扶祝驍。


    他額前的碎發滑下來擋住眼睛,我心裏狠狠一抖,手指顫抖的像是得了帕金森。


    “……祝驍?”


    還好,他隻是暈過去,還有氣。


    我剛剛鬆了一口氣,身體裏那根弦馬上又繃的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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