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趙沅鈺果然按時到了宜安堂。安下心來陪老太太禮佛。老太太原想著小孩子並不能淡下心來,卻沒想到趙沅鈺安之若素。一上午都沒見煩躁之色。老太太暗暗點頭。卻不知趙沅鈺雖是做著功課,心裏想的卻全是日後要遇到的問題和要走的路。一時投入,不覺半日已過。一連幾日,趙沅鈺絲毫不見懈怠。趙老太太暗暗滿意。


    這日午膳過後,趙沅鈺正準備此後老太太午睡。老太太轉頭對趙沅鈺道:“鈺姐兒如今懂事多了,有你在這解悶,這日子也好打發。日後你可願意搬到我這來住?也省的你早晚來回跑。”


    “祖母肯給孫女這個孝順的機會,孫女高興還來不及呢。明日我便攜家帶口的搬進來嘍,到時祖母可別嫌鈺兒吵鬧。”趙沅鈺抱著老太太的胳膊甜甜的笑道。


    雖不知為什麽祖母這麽容易就接納了自己。不過這畢竟是件好事,慢慢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趙沅鈺心想。


    老太太隻使人知會了趙銘城一聲便差人把趙沅鈺的東西搬到了宜安堂。隨後將趙沅鈺安置在了宜安堂後麵的暖閣中。老太太瞧著趙沅鈺清一色的半新不舊的東西,也不由生氣。這些年中饋雖未交給劉氏,可下人跟紅頂白的多,加之自己又不聞不問,瞧這樣子,大姐兒素日的份例竟是被克扣了不少。


    趙老太太借機發落了幾個下人,又親自到庫房中挑揀了許多好東西安置在碧紗櫥中。這一舉動警醒了不少下人,原看著大小姐不受寵,為著討好劉氏,明裏暗裏踩她的人可不在少數。想到這,不少人倒出了一聲冷汗,再怎麽人家也是大小姐,發落一個奴才可沒人會說話。一時間,底下的人都對大小姐身邊的人恭謹了許多。


    趙沅鈺前生活的委屈,到了侯府又隻是妾室,其實並沒有見過太多好東西。見著老太太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體己為她布置,不禁有些受寵若驚,推辭不受。


    “這些值什麽,你是趙家嫡長女,也是誠毅伯的外孫女。原就是該金尊玉貴,給你什麽你便受著。沒得叫人笑話了小家子氣。”


    趙老太太是京城大族張家出來的嫡女,當初也是低嫁到趙家,原父母就是為了她生活順遂。她前半生與丈夫恩愛,並無妾室,得了一兒一女,均是出色。誰想到最後竟然在自家庶妹身上栽了個大跟頭,弄得母子失和,家中也烏煙瘴氣。瞧著大孫女的樣子,趙老太太暗暗歎氣,官家的女孩本就該好生教養,居移氣,養移體,嫁入高門也能為自家姻親鋪路。如今的樣子雖比以前強了些,到底不是打小兒在金玉堆裏養出來的。一出去就能讓那些眼毒的世家貴婦們看出來。若讓平陽侯太太瞧著,定是要不滿意的。還好現在還小,慢慢養。有自己教著,日後嫁出去讓大家看看也能挽回些趙家的名聲。又想到了劉氏的兩個女兒,被她教的並不像個樣子,不僅歎氣。


    “姑娘,你都不知道,這幾日我們出去行走,那些下人一個個都改了往日的嘴臉。讓人瞧著惡心,我看他們是一轉眼就忘了之前怎麽刁難咱們的了。”燕雙撇著嘴說。


    “得饒人處且饒人,那些起過壞心的,咱們記住是誰以後少用些就好了。犯不上和他們計較,平白自賤了身份。”趙沅鈺道。


    燕雙咯咯一笑,說:“姑娘最近隨老太太禮佛,越發愛說教了,竟似比我們大上許多呢。”


    “雙兒,你又沒大沒小,仔細老太太聽見了罰你”燕回說。


    趙沅鈺看著兩個丫頭,也開心不少。燕雙活潑,燕回穩重,都是娘給自己留下的人。以前自己受委屈時都是她倆陪在自己身旁,可惜自己過於懦弱,最後也沒能保住他們倆。


    “姑娘,老太太擺午膳了,教您過去呢。”青禾的聲音拉回了趙沅鈺的思緒。整理一下便隨青禾去了前廳。


    老太太見趙沅鈺過來,笑著說:“今兒廚房新學了一個鬆鼠桂魚,名字怪有意思的。咱們今兒有口福嘍”


    “這是廚子孝敬您呢,您今兒可要多吃半碗。這樣祖母身體才會越來越好呢。”趙沅鈺是真的擔心,前生祖母終日在佛堂禮佛,在自己及笄前就早早去了。讓劉氏得了勢,自己日後才會落得那般。


    老太太笑道“我這一把年紀,吃食到尚在其次,倒是你要多吃些,養點肉。瞧你如今的小身板,說不得風一吹,祖母回頭就找不著你了。”


    “祖母盡愛取笑我。那我可多吃些,免得被風吹跑了就不能陪著祖母了。”趙沅鈺的嘴越發甜,前世日日向安平蘭請安,見慣了那些妾身討乖賣巧,自己不是不會,隻是過不去心中的坎,以至於自己被不斷地折辱。如今如此奉迎祖母,她心中倒不覺難受,隻因祖母是她日後的靠山,又待她甚好,她也生了親近之心。


    老太太看著趙沅鈺豐盈起來的麵孔,心中點了點頭,這些日子變著法的給她補身子,總算不像當初那般病弱幹癟。


    且說趙沅鈺養到了老太太膝下,竟連提都沒與劉氏提,後又為趙沅鈺添置了不少好東西。劉氏知道之後更是氣得摔了滿屋子的瓷器。心想著放著自己兩個伶俐的女兒不養,非要去養那個齊氏那賤人生的呆子,那麽多好東西偏偏便宜了她。一時又埋怨自己肚子不爭氣,一連生了兩個都是女兒。若是生了個兒子,那老虔婆再沒理由咬著不讓自己扶正了。


    趙銘城晚上回來,便看到劉氏在屋裏暗暗垂淚。不由心疼的聞道:“這是怎麽了?可是誰氣著你了,告訴我,我給你出氣。”劉氏抽抽噎噎的說,“妾有老爺庇佑,怎有人敢欺負妾。隻是今日聽聞老太太把大姐兒接到了宜安堂。就讓妾想到了齊姐姐。齊姐姐出身公府,本就會教導孩子,將大姐兒教的沉靜有禮,妾自知蒲柳,姐姐走後也不敢胡亂教導大姐兒,如今大姐兒又得了老太太教導,日後肯定更加出色了。我隻是可憐咱們的琪姐兒和芳姐兒,若是讓我教出來,日後議親時總要讓人看低。”


    “慧娘你多慮了,你這般善解人意,日後芳兒和琪兒隻會青出於藍,我還怕到時候提親的踩破咱家的門檻呢。”


    “如今我這位分不上不下的,芳兒和琪兒隻勉強算作嫡出,可別人嘴上不說,心裏也會看扁的一二,我總怕她們將來受委屈。”


    趙銘城歎了口氣,複又笑道,不急,她們現在還小,咱們當務之急就是給她們先添個弟弟。等有了兒子,娘一定鬆口了。


    “相公~”,劉氏媚眼如絲,勾得趙銘城心中一動。


    是夜,劉氏的枕頭風還是吹動了趙銘城。第二日一早,趙銘城請安時便趁機向老太太提了要讓琪姐兒和芳姐兒也一起搬進宜安堂。


    老太太定定的瞧著自己的兒子,早年自己夫妻恩愛,兒女出色。心順之餘也對一雙兒女頗為溺愛。大兒子一直過得順風順水,沒見識過通房小妾們的厲害,一頭便栽在了劉氏身上。這麽些年竟然還是言聽計從,那邊一求,這邊就巴巴的過來了。


    老太太撫了撫手上的玉鐲,這還是當年兒子滿月後丈夫特特從外麵尋來的


    “這麽多年了。”老太太歎道。


    “當年你做事勤勉,從翰林編修到吏科給事,也不過用了三年,可你瞧瞧,這幾年你可再挪過窩?”


    趙銘城不知母親何意,隻低頭道“兒子惶恐”


    “還不是你惹了誠毅伯府,人家當年就是在沒落,也是勳貴之家,豈容咱們這小門小戶的作踐!如今邊關不穩,誠毅伯府男丁鎮守邊關,眼看著崛起就是這幾年的事!在小衙門裏呆久了,就不知抬起頭來看看了嗎?你跟著劉氏作踐死的是伯府唯一的嫡女!當年伯府男丁未長成,你才僥幸逃過,隻怕再過幾年,伯府恢複元氣,你不隻京官做不成,隻怕性命都難保。”


    趙銘城聽了一身冷汗,這幾年在吏科掌事,官職低了些,權利卻不小,漸漸的被迷了眼。當年原想著日後有一番作為,可這幾年在吏科過得舒適,便生出些得過且過的心思。


    “若不是我壓著,你還想再抬舉劉氏,我便老實的告訴你,你若抬了劉氏,日後就再也別想在官場上進步了!她一個縣丞之女,就算你抬了她,還指望日後為你在外麵斡旋交際不成。這麽多年了,年年外頭有交際還要我出麵。這些年家不成家,被外頭笑了多久!”


    “母親,這些年您掌著中饋,慧娘也在一旁看著,我相信她如今也能打理好了。”


    “若她是個好的,我何必成日裏巴著權不放。她跟她那個娘一樣,辦出的事都見不得光,還打量著別人都看不出來呢。鈺兒她娘和你當年那兩個妾室怎麽去了,你可別跟我說什麽都不知道!”


    趙銘城聽得心中一冷。


    “我也給了你七年胡鬧的時間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要為了劉氏愧對列祖列宗,還是像個男人一樣把趙家的擔子挑起來”


    “母親…”趙銘城猶豫著說。


    “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就來回我,若想不明白,以後也不用上我這來了。我就帶著鈺姐兒住到莊子上,不礙你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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