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銘城恍恍惚惚的去上了官。看著案上累積的公文,頭一次猶豫了起來。


    他是不想這樣庸庸碌碌下去的。


    劉氏原本期冀著趙銘城的好消息,可誰知趙銘城下了官回來。隻說有事,竟連晚飯都沒回院吃,晚上亦是獨宿書房。一連幾日都是如此。


    劉氏忽然心頭慌慌的,可這慌亂也隻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後院獨寵七年,已經磨平了她的敏銳。等她意識到事情不對的時候,卻已經太晚了。


    這一日趙沅鈺照常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聽老婦人說道:“你今年七歲,照比別人家的女兒開蒙也晚了些,我前幾日托人尋了個女先生,正巧著宮中近日也放出一批嬤嬤來,我也托人尋來了一位。你這幾日先準備著,等他們過來了,你便帶著琪姐一起上課。”


    趙沅鈺一聽要和趙沅琪一起上課,心裏暗暗叫苦。趙沅琪可是個霸王性子,什麽好事被她一攪和都變了味。如今趙沅鈺親近老太太,麵上不由帶上了一絲不願。


    “琪姐性子野了些,可你是長姐,就得拿出款好好管教教於她。日後你再大些我便送你去外頭的書院,日後你是要做侯太太的,什麽樣的人都往來一些,日後待人接物才不至慌了手腳。”


    趙沅鈺心中一驚,麵上卻泛紅,道:“祖母又取笑我。”一跺腳便捂著臉跑了出去。


    待走到廊下,趙沅鈺緩下腳步。這些日子她常在老太太身前伺候,也看出些門道。老太太如今處處栽培她,一是想著等她懂事些便去與誠毅伯府修好關係。二就是為著她這平陽侯世子未過門妻子的身份了。趙沅鈺想起了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不由心中作嘔,這一世可再不想與他有人和牽連了。可退親乃女子大忌,更何況家裏的情況,也不會允許她退親。一時間她不由得惶然。


    至少還有八年時間,先讓自己強大起來吧。最不濟,自己日後不能毀親,就遠遠的逃出去,如今學好女紅和琴棋書畫,日後就算做個女先生,也能養活自己。


    請來的女先生是老太太娘家張家的旁支小姐,隻是父母早逝,叔伯又想把她許配給浪蕩子,她憤懣之下便自梳出來做了女先生,將弟弟接離叔伯處,自己供弟弟求學讀書。趙沅芳今年隻有四歲,不足以開蒙。因此來上課的就隻有趙沅鈺和趙沅琪,行了拜師禮後。張先生給趙沅鈺和趙沅琪定了時間,琴棋畫繡二人一起上,每日學一個時辰,書二人分開上,每日兩個時辰。學一日休一日。


    教書的時間是卯正和申正,趙沅琪聽了便撇了撇嘴。對趙沅鈺頤指氣使的說,你便卯正過來吧。趙沅鈺知道她這是不想起床,自己卻無所謂,前世學的東西實在是有限,如今有機會重新來過,她正求之不得。趙沅鈺隻笑了笑,算是默認了這件事情。


    張先生看著趙沅鈺和趙沅琪的樣子,心裏搖了搖頭,老太太特意囑咐了,大姐兒要多講些經史,讓她學謀略,強強性子。二姐兒卻要細細的講些女則女訓,多些乖順。如今看著情景,分明是想讓兩個人把性子調過來。自己真的是任重而道遠。


    第二日二人見得是宮裏的教養姑姑,教養姑姑是尚儀局裏九品的女官。臉圓圓的,步態優雅,觀之可親。這也是老太太能找到的最好的了。每年宮中放出來的女官都會被世家大族哄搶。這也是老太太花了大價錢的束脩才請到的。


    趙沅鈺本以為在學堂學一日休一日是個清閑的事。卻沒想到,中間休的一日是用來練規矩的。


    第一日二人學的隻是站姿,周姑姑看起來是個和氣的人,下起手來卻毫不手軟。站姿又分了好幾種,給人請安的,與平輩和長輩相處的,被人刁難請安時不被理睬的站姿,甚至是在婆婆麵前立規矩的…頭要抬到哪,眼神要瞟到哪,手要放在哪,不一而足。趙沅鈺隻看周姑姑儀態優雅,沒想到背後是這麽多毒辣的規矩。可趙沅鈺仍對這些感興趣,也許是前世的機會太少,如今她隻是貪婪的吸取所有能抓住的知識。趙沅琪隻小趙沅鈺幾個月,卻是被劉氏嬌養長大的,從來有求必應,沒受過什麽苦。在陰涼底下站了一刻鍾便站不住了,扭頭一看,趙沅鈺仍垂目靜靜的站著。不由心頭火氣,隻想過去踹上她一腳才解氣。剛想走過去,卻不防受了周姑姑重重的一藤條。趙沅琪何曾受過這種委屈,當場便哭了起來。指示著周圍的丫鬟婆子道:“給我打,重重的打這個老貨!不過是個奴才,竟然敢以下犯上打本小姐!”


    周姑姑的臉刷一下就變黑了。瞬間後悔答應來趙家,本來小門小戶就規矩少,這小門小戶的庶出更像個破落戶一般,哪有半點官家小姐的樣子!


    趙沅鈺正靜靜的練著站姿,卻不防邊上吵鬧起來。回頭一瞧,趙沅琪正撒潑打滾鬧得歡。周姑姑的臉色也差的狠。趙沅鈺不由得心頭火氣。她知道祖母能請到宮中女官實屬不易,若是被趙沅琪氣得走了,日後便沒有學習的機會了。


    周圍的丫頭婆子聽了趙沅琪的話,並不敢真的去打周姑姑。卻又怕趙沅琪反過來罰他們,正忐忑著,忽見一向不愛吭聲的大小姐走了過去。


    “琪兒!快快起來,這樣撒潑打滾的像個什麽樣子。周姑姑是咱們師長,你還不好好像姑姑道個歉!”趙沅鈺急道


    “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管起我來?不過是個賤人養的賤種罷了!”趙沅琪怒道。


    趙沅鈺聽趙沅琪辱及生母,一時間氣得腦子一片空白。等緩過神來,周圍鴉雀無聲,卻是自己盛怒之下重重的刪了趙沅琪一巴掌。


    趙沅琪被打的懵了,忘了哭鬧。突然捂著臉起身喊道:“你這小賤種竟敢打我!看我不告訴娘去,讓她狠狠地罰你!”說著便哭著跑開了。周圍的仆婦也跟著追過去一大半。


    趙沅鈺猶自呆愣,不敢相信自己竟打了人,燕雙燕回此時也圍了上來,連聲問道:“姑娘沒事吧?”


    趙沅鈺回過神來,連忙向周姑姑行禮道:“家妹無禮,還請姑姑海涵。沅鈺在此替妹妹道歉了。”


    “大小姐知禮。如今出了這等差錯,我亦難辭其咎,應去老太太處請罪。”周姑姑不愧是宮中老人,雖心中微忿,麵上卻一絲不露,仍舊儀態莊嚴。


    宜安堂。


    “老太太,老身今日傷了二小姐臉麵,特來請罪。”周姑姑道。


    老太太對剛才的事已有耳聞,遂叫人端出一個藍田玉鐲。對周姑姑笑道:“今兒的事兒讓姑姑見笑了,她小孩子在師長麵前有什麽臉麵,養不教,是我們家沒規矩。這幾日我便讓她思過,沉沉性子,日後還得請您多費心。”


    周姑姑見玉鐲觸手生溫,心下喜愛,又見老太太說話十分客氣,之前的氣也消了八分。便點點頭告退了。


    “鈺丫頭,聽說你今兒打了琪姐兒?”


    “祖母,鈺兒知錯了。”趙沅鈺前世今生也是第一次打人,聽老太太一說,心裏頭慌慌的。


    “你是錯了,是之前活錯了。你是我趙家嫡長女,管教庶妹是應該的,別說今兒打了她。就是讓她禁足,也是你該有的權利。”老太太沉聲說道。


    “我之前就看你那性子太軟了些,如今總算有了個嫡長女的樣子。隻是你這法子不對,若今日的事被有心人傳出去,你免不了落個欺淩庶妹的名聲。管教的方法多了去了,日後你慢慢學起來。”


    趙沅鈺若有所思,自己的性子,的確應該強硬起來了。人善被人欺,今兒打了趙沅琪,她竟嚇得沒敢還手。可見那些人,也不過是欺軟怕硬罷了。


    且說趙沅琪哭著回了臻惠苑,劉氏看到趙沅琪臉上紅腫的巴掌印不由心疼。知道是趙沅鈺打的之後更是怒不可竭。當即帶趙沅琪去了老太太處。


    “母親,您可要為琪兒做主啊。琪兒從小到大老爺都沒舍得動她一根汗毛,如今卻被大姐兒打成了這個樣子。女孩子最是嬌貴,若是一個不慎,琪兒臉上落下了印子,這後半輩子便是毀了啊。”劉氏哀哀哭道。


    趙老太太冷眼瞧著劉氏,心中煩悶不已。不知兒子怎麽就對上了這麽個不招四六的人。


    “你可知大姐兒為什麽打她?”


    劉氏愣了一下。她早就聽下人稟告了始末,可劉氏心裏,總覺得自己女兒若與人起了衝突,肯定都是別人的不是,趙沅鈺那個小賤人慣會做戲,如今得了勢,也裝不住了,隻怕琪兒和周姑姑衝突,也少不了她挑撥。


    “妾聽聞是琪兒年紀小站不住,大姐兒惱了琪兒,便打了她。”


    周老太太瞧著她顛倒是非。覺得和她辯理真有些索然無味。便道:“下去吧,琪姐兒禁足,什麽時候把女則和女訓抄完一遍什麽時候出來。”


    “姨母!琪兒是您的親孫女啊!”


    “下去!”老太太有些不耐煩。揮揮手便教丫鬟婆子把劉氏和趙沅琪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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