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環狀的玉璧手掌大小,熒光璀璨,甚是美麗。拿在手中,隻覺冰涼潤滑,觸感美妙。看來打頭進來的三個人正是因為它才變了枉死鬼。


    村長也湊了過來,他盯著這塊玉璧,左觀右看,嘖嘖稱奇。包大膽兒一瞪眼,說:“幹嘛幹嘛,這東西可是我們發現的,所謂山開了才是石,樹伐了才是木,得歸我們。你可別打它的主意。”


    村長幹笑兩聲說:“那是那是,要不是你們。我這老命都不保,哪還敢有其他想法。”


    回去之後,村長當天就加派人手將燕窩山的裂縫給堵住了。死的這些人也都定個了野獸襲擊,死於非命的結論。此後的幾年,二道河子再也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1976年,文革宣告結束,我跟包大膽兒作為第一批返鄉的知青踏上了回家的火車。


    這期間,我父母的問題也得到了組織的澄清。他們打算讓我複員,回到部隊去。不過我跟包大膽兒這十年過慣了懶散日子,不太願意被拴著,管著,決定去走南闖北。


    聽包大膽兒說,他在北京有個做生意的遠方表舅,咱們可以去投靠他。


    可到了北京才發現,他表舅做的生意我們一竅不通,完全幫不上忙。沒辦法隻得找他弄了點兒本錢,搞起了路邊攤,賣鹵煮火燒。


    那年頭,北京老街上的路邊攤遍地都是,什麽冰糖葫蘆爆米花,點心匣子烤紅薯,糖炒栗子熬豆腐,賣糖藥的,賣冰棍兒的,江米條,艾窩窩,形形色色,應有盡有。


    老北京人對吃食兒很講究,什麽冬忌生魚,夏忌狗肉;魚過千滾,吃肚自穩;魚吃新鮮米吃熟等等等等。


    這也就催生了一大批頂好的小吃手藝人,正所謂手藝是活寶,一世用不了。


    而我跟包大膽兒呢,沒啥手藝,也沒那性子去學。頂多跑了幾家鹵煮火燒的攤子,照葫蘆畫瓢,看起來像模像樣,吃在嘴裏確實還是差了幾分火候。


    人家吃罷,閑言碎語抱怨幾句那也無可厚非,咱吸取教訓慢慢改進就得。可包大膽兒這人脾氣爆,聽不得逆耳的話,將光顧的食客連罵帶打,全給嚇跑了。


    沒辦法,我們隻得今兒在城東,明去城西,轉天城北,再往城南。總之沒固定的地兒,不然被老食客見著,那就得歇一天。


    可是這一來二去,進賬不如流水快,眼看著缸裏的米快見底兒了,又不好意思再找他表舅接濟。


    我倆一合計,決定將從二道河子燕窩山裏帶出來的那塊玉璧給出手了。


    幾番打聽之下,我倆找到了一家叫做“順義行”的鋪麵,在前青廠胡同東麵的琉璃廠大街上,離我們住的地方不遠。


    順義行門前是兩根紅漆的石柱,當間掛著一盞馬燈。左右各有一聯,上書:求財順天道,得寶張大義。


    來到堂屋,見坐著兩人。一人著中山裝,戴黑框鏡,皮膚黝黑,頗有儒雅氣質。另一人山羊胡,麵白禿頂,眼神銳利,斷了一腿,拄根木頭拐杖。年紀都為五十出頭。


    我頭前問道:“請問老兩位,誰是這兒主事兒的人呐?”


    那拄拐的人站了起來,雙手作揖,咧嘴笑道:“我便是了,兩位小哥有何貴幹?”


    包大膽兒一擺手說:“什麽貴幹不貴幹的,咱爺們兒今兒來,是為了轉手一樣寶貝。”


    主事人一捋胡子,問:“不知是樣什麽寶貝?”


    我從上衣兜裏取出一塊紗巾,小心翼翼的打開來,頓時綠光螢脆。


    主事人見得此物,頓時眼神一凝,就連一旁不做聲的那位也“噌”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見此情形,我心中大喜,從他們二位的反應來看,這東西定然價值不菲。想到這兒,我就要把東西放在桌上,給他二人掌眼。


    主事人把我一攔,讓開了道,作了個請的姿勢,他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兒,咱們裏邊兒詳談。”說完,將我們二人領進了裏屋。


    一進他這裏屋,頓時把我跟包大膽兒給驚的呆住了。隻見金石瓷畫,橫陳豎列,大小方圓,琳琅滿目,看的人眼暈。


    我爺爺在世的時候也好倒騰這些東西,鎖在書房裏跟命根子一樣,乍一看跟這兒的玩意兒也差不離。


    主事人見我倆看的熱鬧,擺了擺手說:“嗐,都是些破爛兒貨,上不得台麵,讓二位小哥見笑了。”


    落下坐,主事人給我跟包大膽兒上了茶,問道:“敢問二位小哥,這塊石頭是何來路啊?”


    我一聽,感情是把咱們當棒槌呢,好在我小時候跟爺爺學了不少古玩行的規矩。


    我說:“瞧您這收藏,看您這身價兒,應當是行裏的老元良了,怎麽還要壞了規矩?”我這叫拿餡餅砸人,好壞你都得接著。


    主事人嗬嗬一笑,不以為意,接著說:“話是這麽說,不過現在可比不得十年前了,我這兒是正經生意,您要不說明來路,要是收到了鏟地皮兒的鬼貨,惹上麻煩可不太好。”


    鏟地皮兒跟鬼貨都是古玩行的黑話。所謂黑話,自古以來,各行各業都有,江湖有風,馬,燕,雀四大門,金,皮,彩,掛,評,團,調,柳八小門,內容繁複,枝係龐雜,算來得有百十行當,這些行當各有各的術語,也就是黑話,又稱春典或者唇典,內行人一聽就懂,外行人如聞天書。


    江湖人常說,藝業不可輕傳,教人學的容易,丟的更易,又有寧丟一錠金,不舍半句春的說法。若讓外行人知道了,那各行的買賣可就毀了。


    主事人說話的意思是,怕我這塊玉璧是盜墓而來,吃了惹上麻煩。


    我心中明白,冥器自古有之,除開一些青銅器要地下交易之外,古玩行的市麵兒上,多半流通的玉器都是冥器,傳世的東西不像字畫那樣多。就算吃了我這東西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他問我這玉璧的來頭看來是別有用心。


    想到這兒,我將玉璧往桌上一放,說:“您也別跟我打啞謎了,我這塊石頭到代,開門兒貨。您要誠心想吃,不繃價,五隻數。您掌眼。”


    包大膽兒湊過來問我:“我說,五隻數是什麽意思?五塊錢?”


    我說:“一隻數一萬塊,五隻數就是五萬塊。”


    主事人見我不願多說,他也不再多問,拿著玉璧端詳了一番,望了望邊兒上那人,雙雙一點頭,便對我說:“好!成交!”


    出了店門,來到一處無人的角落,我跟包大膽兒把錢拿出來是數了又數,看了又看。活了這整整三十來歲,還是頭一回見著這麽多錢。


    包大膽兒問我:“誒,我說,咱們是不是應該再把價錢給要高點,我看他掏錢的時候麵不改色,眉毛都沒挑一下。”


    我說:“得了吧你,咱這東西可來路不明,能讓出去就不錯了。再說了,這錢貨已經兩清,說後話頂屁用。”


    轉天一早,包大膽兒還沒睡醒,我便獨自一人來到街市之上,想瞧瞧有沒有什麽適合咱們做的生意。雖然現在有點小錢,不過坐吃山空無異於等死。


    一天轉悠下來,倒有幾個不錯的買賣,打算回去跟包大膽兒商量商量。


    可一到家卻被他表舅告知,說是人請吃飯,包大膽兒已經去了,說讓我到家了也趕緊去,地址是地安門外大街,福祥記。


    我心說難道是包大膽兒來了朋友,既然叫我也去,那就去吧。


    可是誰知,到了福祥記,一進門,卻見請吃飯的原來是昨兒個買咱玉璧的那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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