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年初一的早上,我梳洗一番正準備去給洪大爺和興國叔兩口子拜年,可是走進廳堂卻發現一個人也沒有,我心想可能是昨晚守歲睡得太晚了還沒醒,就沒去打擾他們,回到了隔壁自己家。


    昨天我放在外公、舅舅和我娘靈位前的年夜飯菜,沒想到過了一晚上就有嗖味了,酒水也變得淡而無味,我心裏挺高興的,應為洪大爺跟我講過,供奉過的食物快速變質就說明已經被享用過了,也就是說至少我舅舅已經用過了這頓年夜飯,因為我娘死的早,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投胎了。


    說來奇怪,自從外公和舅舅去世後,我從來沒有感應到外公的陰靈,隻是舅舅會在我危難的時候出來幫我,我外公難道已經去投胎了?不得而知,有機會要請教一下洪大爺。換過供奉的食物之後,我重新上了幾炷香,給外公、舅舅和我娘拜了個年,就回洪大爺家了。


    他們還是沒有起床,我覺得有點奇怪,洪大爺可是習慣性的早上7點起床,怎麽今天也賴床了,不過想到可能是昨晚多喝了兩杯,再加上身上的蠱還沒拔幹淨,就讓他多睡會吧。我想先去煮一點米粉,等他們起床就能直接吃熱乎的了,可是我在經過興國叔一家住的那間房門口時,卻聽見裏屋傳來弱弱的聲音。


    我試探著問了兩句:“興國叔?嬸子?”沒人應我,到是聽見小百合一聲尖叫,我急忙問小百合怎麽了,聽見她“咚咚咚”的跑過來開門,一臉驚慌:“你看爸爸媽媽他們怎麽了?”我往裏瞧去,興國叔兩口子還躺在床上,不過裏屋遮光我看得不太清楚,於是連忙進去把窗戶支起來,光一透進來我也怔住了。


    興國叔兩口子雙雙躺在床上,眼睛都睜的大大的,嘴張著往外流口水,臉上、脖子和手臂上都長起了許多黃豆大的小瘡,有的都已經被撓破了流著鼻涕似得濃水。屋裏也是彌漫著一股臭味,我這剛一開窗戶馬上就進蒼蠅了,我又趕緊把窗戶放下來。這該不會是得了什麽皮膚病了吧?我得趕緊把洪大爺叫起來。


    我跑到樓上洪大爺房門口敲了兩下,也是沒人應我,我心想壞了趕緊推門進去,洪大爺正盤腿坐在床上,他臉上、胳膊上同樣都長滿了那種膿瘡,但是看他精神還可以。我忙問洪大爺這是怎麽回事,洪大爺沙啞著聲音說:“我中蠱了。”我趕緊把興國叔兩口子的情況跟他說了,但是我和小百合都沒事,洪大爺想了想叫我趕緊去廚房看看昨晚的飯菜有沒有問題。我趕緊跑下樓。


    幸虧昨晚年夜飯吃了很長時間,飯菜都拿到了廚房還沒收拾,本來是留著今天是接著吃的,這也是習俗,寓意年年有餘。我趕緊拿了雙筷子挑弄那幾盤子菜來,我馬上就發現了那盤辣椒大蔥炒臘肉,這道菜我嫌臘肉味道太重就沒吃,估計小百合也沒吃,應該就是這道菜出了問題。


    廚房頂梁上掛著一條被切走一塊的大火腿,我心中一驚:“這不是之前叔爺來探親的時候捎來的嗎!”由於之前叔爺想跟洪大爺商量,讓小百合做下一代的蠱女,洪大爺沒同意,最後叔爺走的時候還給洪大爺下了蠱,讓洪大爺一直元氣大傷到現在都沒回複利索,想不到他帶來的特產熏火腿裏也下了蠱,這還是親戚呢!太讓人心寒了。


    我趕緊把那盤剩菜倒進一個竹罐中,再把那火腿取了下來,用舊報紙和破布把它包了個嚴實,然後把它們都扔進門外不用的大缸裏。隨後我趕緊給洪大爺講了我的發現和推測,洪大爺聽了很生氣,同時很慶幸小百合沒事。我問洪大爺這個蠱能不能解開,洪大爺示意我到跟前來,他在我耳邊吃力的說道:“快去把那牛鼻子叫來!”說完洪大爺就暈倒在床上。


    我匆匆跑下樓,拉著小百合說:“你爸爸媽媽還有爺爺都得了一種怪病,我要趕緊去縣城另一邊的石門壩村請大夫過來治,你好好在家照顧他們,餓了就吃昨天剩下來的粑粑。”小百合一副很擔心的樣子,對我點了點頭。


    我又從隔壁我家裏取來了一大把艾草,點燃了放進臉盆裏燒著端進了興國叔的房間,因為以前我就看外公用艾草熏屋子,說是驅邪又驅蟲。弄好這些事,我就匆忙出門了,看見門口興國叔的小貨車,心想自己怎麽就不會開車呢,不然這得省下來多少救命的時間,好在走到村口的時候撞見李大富了,他正和老婆趕著驢車出門。我給他拜過年之後得知,他這是要帶著老婆回娘家拜年,他老婆是紅岩上寨的,正好可以捎我一段。


    大富叔見我慌急慌忙的就問我幹嘛去,我心想中蠱這件事可不能亂說,於是就說是去縣城補辦點年貨,大富叔實誠也就沒再多問。


    可能是過了年我就轉運了,在紅岩上寨告別了李大富兩口子之後,我又遇見隔壁班的幾個同學,我同桌讓卡也在,他們騎著摩托車準備上縣城玩,我正好說自己有急事希望他們把我帶進縣城。


    我坐在讓卡的後麵,他問我去縣城有什麽事,我也沒敢說實話,就說是去再辦點年貨,今年寒假長,一次多買點就不用麻煩了。到了縣城我正準備下車,讓卡把我拉住了,我問他怎麽了,他支支吾吾的說:“我娘得了一種怪病,也沒什麽就是老說夢話,我爹忙也沒當一回事,我有點擔心,你看能不能請你師傅洪大爺來幫著看看?”


    我心想還以為有什麽急事呢,這說夢話根本說明不了什麽問題,村子裏十個得病的九個都認為自己是撞邪了,最後其實什麽事都沒有。於是我馬上拍著胸脯跟讓卡說這事包在我身上了,讓卡很高興還讓我沒事找他玩。


    縣城裏過年的氣氛很濃,大街小巷上到處都是人,我經過市集的時候真是費大勁了,簡直人滿為患。穿過這個市集再走一段就可以走到去往石門壩村的路了,我心裏很急,恨不得自己有飛簷走壁的功夫,可就在這時我感到人群中一個身影我很眼熟,仔細一看,發現是胡老頭的兒子——那個穿海魂衫的小男孩,他正在夠著鼻子聞旁邊的烤魚檔。


    我趕緊小聲念起通靈咒,那小男孩一下子扭頭看向我,我心裏默念:“快帶我找你爹,有急事!下次哥哥給你糖吃!”那小男孩像是聽見了我心裏所想,馬上一閃出現在前麵的一個胡同口,我趕緊跟了過去。他帶我左拐右拐,終於在一個巷子裏找到了胡老頭。


    胡老頭正坐在那嗑瓜子,他身前擺了一張小桌子,桌子上鋪著的黃表紙上寫著看相、算命、卜前程、求姻緣,桌子上還擺著紙筆茶壺和一個簽筒。我趕緊走上前表明了來意。不曾想胡老頭聽完大笑:“哈哈哈!這老東西真是陰溝裏翻船,中完一蠱又一蠱!”不過見我臉色不好,他趕緊假咳兩聲,問他們具體有什麽症狀,我如實回答。


    “這聽上去不太像蠱術,到有點像東南域的降頭……”胡老頭自言自語道,然後他讓我趕緊去市集上買兩隻大公雞,再買兩斤糯米,然後去縣城回黑石寨的那條必經之路上等他,他要回家拿點東西。我趕緊照辦。


    我拎著雞和糯米在路邊等了整整兩個小時,突然迎麵而來一輛紅色的汽車,這車我認識,就是之前吳老板的座駕桑塔納,可是這輛是紅色的,很紮眼。我正看著那車出神,它卻在我身邊停下來了,車窗搖下我一看竟然是胡老頭,他探頭說道:“傻小子還愣什麽呢?不趕緊上車,不想救你師傅了?”我這才匆忙上車。


    胡老頭說雞和糯米放後座上就可以了,等會不用拿,我問:“不用拿,你用什麽施法救人啊?”胡老頭笑著說:“誰說我要用這些東西施法了?就算要用難道你們村沒有?這些是我的年貨!”我心想讓這老頭子給擺了一道,但是現在是求他救人,吃虧就吃虧吧。


    到了洪大爺家門口,胡老頭一下車就站在門前,似乎還挺感慨,我招呼他趕緊進去看看怎麽樣了。小百合哭著跑出來說:“哥!爸爸媽媽身上好多血!”我趕緊跟了進去。


    胡老頭看了看興國叔和嬸子,然後跑上二樓又看了看洪大爺,他拿了一個小碟子,掏出指甲刀把洪大爺手臂上的一個濃包劃破了,然後把裏麵的濃水挑到盤子了就下樓了。我忙跟在他身邊問怎麽回事,胡老頭隻是叫我用大碗接滿一盆清水端來。


    胡老頭把碟子裏那些濃水全都撥進大碗裏,然後在一旁仔細觀察起來。隻見那些濃水融入清水中慢慢化開,出現了好多黑色的小蟲子,一隻隻的小腿還在動,看上去有點像瓢蟲,但隻有小米般大小。


    胡老頭神情凝重的歎了一口氣,說道:“不出老夫所料,這正是降頭術,而且是蟲降!不出三日這些蟲子就會吞噬人的血肉繼續大量繁殖,最後會把人吃個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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