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走在大街上, 萬俟央靜靜地跟在後頭,以一種不慢不快的速度, 如果有人留意就會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沒變過, 放在一些人裏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個距離是很有講究的,在不打擾受保護人的情況下,卻又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無論襲擊者從哪裏進攻,都要經過保護者,這就是所謂的安全距離, 萬俟央很好地做到了這一點。


    李尋和他在市中心穿行著, 一大早他們便辭別了那年輕人,在八廓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也不能說漫無目的,李尋正在思考著接下來該做什麽, 人是沒找到了, 倒是撿了另一個人回來。要回去麽?李尋卻是不甘心。


    在晨曦微光中,李尋和萬俟央看到人們成群結隊,一手搖著經筒、一手拿著念珠,路上還不斷有人加入其隊伍,一麵走著,一麵念念有詞,時不時從褡褳裏拿出兩塊手掌大小的羊皮, 並排放在地上,雙掌合十在額前、臉前和胸前略微停頓,接著俯下身體,兩手撐在兩塊羊皮上,向前滑去,整個人貼在了地麵,如此反複,三步一叩首。


    李尋知道,這是在叩等身長頭,三步一叩,雙手合十,象征領受了佛的旨意和教誨;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和移至麵前、移至胸前,表示心、口、意與佛和合為一。叩拜時,心發所願,口訴祈求,這樣才能實現心中的願望,有的人甚至從很遠的地方一路叩來,曆經數月,鼻青臉腫,有人還死在朝聖路上,不為別的,隻為瞻仰心中的聖地。


    這時一位藏族少女跑過來,萬俟央微微皺了眉,盡管他沒察覺到什麽惡意,還是穩妥起見地跨身一步,擋在少女前去的路。


    少女微微一愣,隨即雙手合十:“紮西德勒!”


    萬俟央也很有禮貌地回道:“紮西德勒!”


    李尋也慢慢走過來,和少女一樣雙手合十問了聲好。


    少女微微一笑,掏出兩個轉經輪,用漢語說道:“買嗎?”


    李尋微微一愣,感情原來是過來推銷的,不過還是點點頭:“就要兩個吧,多少錢?”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難得來一次西藏,怎麽也要留個紀念,順便去一下布達拉宮吧。


    旁邊的萬俟央搖搖頭,說道:“我不用,我不信這些。”


    李尋點點頭,掏出錢來買了一個轉經輪,少女又是一笑,雙手合十,嘴裏呢喃著,不過這次說的是藏語,李尋倒是沒聽出什麽意思,說完就轉身離開,應該是去推銷了。


    萬俟央會藏語,向李尋翻譯道:“剛剛她說:佛像無形,心有佛則處處有佛,心誠者靈。”


    李尋輕笑,這小女孩還很會哄人嘛。


    看了看手中的轉經筒,李尋依稀辨認出上麵的是“六字大明咒”,每轉動一次就等於念誦經文一遍,轉動經輪的功德,轉動一周者,即等同於念誦《大藏經》一遍。轉動二周者,等同於念誦所有的佛經,轉動三周者,可消除所作身、口、意、罪障,轉動十周者,可消除須彌山王般的罪障;轉動一百周者,功德和閻羅王相等;轉動一千周者,自他皆能證得法身;轉動一萬周音,可令自他一切眾生解脫;轉動十萬周者,可遠至觀世音菩薩海會聖眾處,轉動百萬周者,可令六道輪圓海中一切眾生悉得安樂;轉動千萬周音,可令六道輪回眾生皆得撥除苦海;轉動億萬周者,功德等同於觀世音菩薩。


    李尋穩穩地轉動著轉經輪,一邊緩緩地朝布達拉宮走去,他雖然不信佛,但是自從那一場離奇的事件後,他也已經開始對世界有著莫名的敬畏,越是知道得多,就越是覺得自己無知。


    在布達拉宮長梯下,這裏也有不少朝聖者,他們雙手合什高舉過頂,仰望藍天,念念有詞,前進三步便四體匍匐,雙手前伸,磕一長頭,然後再爬起來前進幾步再匍匐。他們的身影與藍天白雲、青山江流合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李尋昂著頭,看著布達拉宮,口中喃喃道:“這就是信仰嗎?”李尋並沒有信仰,萬俟央純粹就是不敬天,不敬地的家夥,像這樣的人往往會活得很累。


    天空靜藍,花崗岩混以鐵汁的純白,和褚紅的宮牆,如此鮮豔,李尋站在階梯前,竟然也會有種朝聖的心,不為那巍然而立的佛像,也不是為那相傳幾世的威嚴,隻因那種虔誠與精致……


    李尋和萬俟央踏步上前,腳下石路如鏡,那是幾百年來無數的等身長頭膜拜出的光滑,幾百年的反複通行和朝拜在石階上留下了清晰的踏痕,記載著聖地幾百年的興衰。


    李尋還見到一個人,無名指包上浸滿酥油的布後點燃,然後舉著這節點燃的指頭,環繞布達拉宮轉經,李尋是吃驚無比,就連萬俟央也有些動容,這些人是在出發朝聖的時候,把左手的無名指中間關節處用繩子紮緊,讓其上部逐漸壞死,到達拉薩後再點燃,這就是狂熱信徒所做的事:燃指供佛。


    布達拉宮紅宮入口處,李尋走到這裏時,一位喇嘛將其攔住,萬俟央身子微微一動,卻沒有踏出去,他能看出,此人眼神清澈,目光柔和,顯然對他們沒有惡意,還隱隱流露出善意。


    李尋雙手合十,問道:“不知上師有何事?”據他了解,這裏麵是對旅客開發的,剛剛還有人進去了。


    喇嘛雙手合十,微笑了一下,說道:“尊貴的客人,珠古讓我請您過去。”


    李尋聽了,很是驚訝,珠古他倒是知道什麽意思,意為“化身”,這是根據大乘佛教法身、報身、化身三身之說而命名的。藏傳佛教認為,法身不顯,報身時隱時顯,而化身則隨機顯現。即“轉生或轉世之活佛”。故“珠古”是多種稱謂中最能表達“活佛”所蘊含的深奧義理和精神境界的唯一準確、全麵的稱謂,是“活佛”的正統稱謂。


    李尋愣了下神後點點頭,跟隨喇嘛的腳步,他實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哪裏驚動了活佛,更令他沒想到的是,要見他的,是呼圖克圖,呼圖克圖意為聖者,是藏傳佛教最高等級的活佛名號。


    隻是任憑李尋在一旁如何詢問活佛為什麽見他,喇嘛仍舊閉口不言。


    踏入紅宮的第一步,撲麵便是濃重的酥油味,岩石地麵折光如鏡,相傳那是酥油反複塗擦千遍的結果,整牆的壁畫,成於幾百年前,竹簽做筆,顏料皆是綠鬆石、紅珊瑚、天眼石配以金汁,所以千年不腐。布達拉內,這般壁畫千餘幅,工程之浩大,價值之奢華,隻能歎之。


    穿過一道回廊後,三人來到一間房間的外麵,喇嘛雙手合十,默念幾句,輕輕將門推開。


    這間房子可以說是相當簡陋,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不過卻少了幾分浮華,多了幾分真實。


    李尋隻見到裏麵一張蒲番上坐著個麵容蒼老,臉上有些老人斑,皺紋堆積得已看不出年歲的老喇嘛。在打開門的一瞬間,老喇嘛也隨著睜開眼睛,目光望著李尋很是慈祥,給他的感覺也是很不一般,就像萬俟央一樣,不過不同的是,萬俟央的眼睛有種讓人陷進去的魅力,而這位老喇嘛,目光清明如境,直射人心,有種看透世間滄桑之感。


    老喇嘛的話語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有緣者,我已經等候多時了。”


    旁邊的喇嘛說道:“尊貴的客人,這就是珠古呼圖克圖。”


    李尋點點頭,雙手合十:“紮西德勒”


    “請跟我來吧。”活佛走下蒲團,說道。


    李尋又是一愣,來到布達拉宮後,他總是覺得,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仿佛一切已經不在他掌控一般。


    活佛回過頭,說道:“每個人所見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緣。緣起緣滅,緣聚緣散,一切都是天意,即種因,則得果,一切命中注定。”


    李尋又是一驚,內心湧起不可思議之感,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講究緣分,難道世間萬物冥冥之間真的有彼此的聯係?


    此時活佛又說道:“緣即緣,有緣未必有分,種下因也未必結出你想要的果,凡事隨心,莫強求,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


    李尋大駭,剛剛他沒在意,現在才回味過來,活佛說的全是解答他內心疑問,相傳密宗佛教有三身四智五眼六通,即法,報,化;大圓鏡智,平等性智,妙觀察智,成所做智;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天耳通、天眼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盡通。


    不過李尋沒想到這些神通真的存在,麵前的活佛說不定就是會他心通的大德。


    活佛兜兜轉轉帶李尋來到一處偏僻之地,停了下來,轉過頭看了看萬俟央說道:“這位客人殺氣太重,恐防打擾,請留步吧。”


    萬俟央沒有任何表示,望著李尋,從他答應李尋做他的保鏢時,就已經開始履行著保鏢的職責。


    李尋猶豫了一下,說道:“萬俟,你到處參觀一下,到時我打電話叫你。”


    萬俟央點點頭,身子卻是沒動,就守在此處出入口。


    活佛也沒在說什麽,雙手合十說了聲見諒,便跨步走進去,示意李尋跟上。


    李尋緊緊跟在活佛後頭,他相信活佛不會害他的,忽然李尋眼中滿是震撼之色,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來到了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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