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勁領命而去。


    他掏出兩錠金子,指了下背對著他們的桑煙,低聲對老板說:“把那位小姐看過的,都準備一份。”


    老板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看到金子,立刻笑著點頭:“好說。好說。”


    她細小的眼睛透著精光,喊了個夥計照做,就暗暗打量賀贏去了——少年人英姿勃發,一派貴氣,定然是個人物。


    想著,她笑嗬嗬上前,熱情招呼著:“客官要不要親自挑選個,送給心儀的姑娘親手挑選的,更有意義呐。”


    賀贏覺得有些道理,就親自去挑了。


    老板見此,跟前跟後給他介紹:“這個是桃花麵,睡前抹一層,第二天醒來,皮膚定然水嫩嫩,像個水蜜桃。這個是傾城色,瞧瞧這香豔的紅,抹在唇上,哎喲喲,絕對是人比花嬌豔……”


    她是個推銷高手,幾句話,就勾起了人的購買欲。


    賀贏已經情不自禁地想象自己給桑煙塗口脂的畫麵了。


    一定很美好。


    “公子——”


    一道輕柔的女聲響起,驟然打破了他的美好想象。


    賀贏回過神,就見麵前站著個容顏俏麗的少女——嬌嫩的鵝蛋臉,瑩然有光的桃花眼,發髻間插著紅玉製成的蝴蝶步搖,穿著石榴紅的長裙,腰肢纖細,係著白玉流蘇,行走間,娉娉婷婷,綽約有風情。


    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但他隻看一眼,便後退兩步,微微皺起了眉。


    “公子這把折扇委實好看——”


    美人款款而來,笑靨如花,聲如鶯啼:“小女子家中兄長即將行冠禮,不知公子能否割愛,賣於小女子小女子不勝感激。”


    她其實買東西是假,搭訕是真。


    賀贏倒沒想那麽多,一口拒絕:“不能。”


    美人:“……”


    她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愕然了片刻,反應過來,頓時紅了臉,羞窘的不行,但看著男子俊美的臉以及卓爾不凡的氣質,還是心動,便壯著膽子說:“我是誠心求買,我父親是忠義侯江衡,價錢不是問題。”


    這下換賀贏愕然了——江家的女兒桑煙的前小姑子


    想到桑煙,美人竟然認出了桑煙,揮手便喚:“嫂子——”


    桑煙挑好東西,戴上幃帽,正要走,便被喚住了。


    因為賀贏背對著她,所以,雖然覺得熟悉,卻也沒想到是他。


    她認出江玥,原主的前小姑子,跟原主關係還不錯,以為她被男人糾纏,就上前詢問了:“江玥,怎麽了”


    詢問間,下意識看向男人,下一刻,臉色大變:“皇——唔——”


    賀贏反應迅速,拿起折扇抵在了桑煙的唇上。


    因為用力,唇瓣充血,變得豔紅。


    桑煙覺得疼,趕忙後退兩步,躲開了那折扇。


    “賀……賀爺怎麽在這裏”


    她知道狗皇帝不想暴露身份,便斟酌著說了一個合適的稱呼。


    賀贏收回折扇,手指不自覺摸著折扇碰過她唇瓣的地方,似乎還有她的餘溫。


    “出來走走。”


    他微微一笑,言語敷衍。


    桑煙也不多問,看向江玥:“你剛剛喊我,是有什麽事嗎”


    “原來嫂子認識賀公子。”


    江玥沉浸在這個驚喜之中,沒發現兩人間的怪異,笑著解釋:“是這樣的。嫂子,我看中賀公子的折扇了,想著二哥生辰快到了,就想買下來送給他。結果,忘了那也是他心愛之物。是我失禮了。”


    說到這裏,她對著賀贏欠了身,盈盈笑:“還望公子容諒。”


    美人進退有禮,家教甚好。


    如果換個男人,怕是要動心了。


    可惜,她遇到的是賀贏。


    賀贏並不給她麵兒,冷淡道:“望你記住今天的失禮,以後不要再犯。”


    江玥:“……”


    她羞窘得厲害,臉如火燒,一直燒到了耳垂,紅得像是要滴血了。


    這位賀公子……不喜歡她麽


    可她好喜歡他啊。


    不舍得放棄。


    還想著打聽他的消息。


    便扯了扯桑煙的衣袖,輕聲說:“嫂子,難得見你,我們去清風居聽馮先生說書,可好”


    一身無長物,心底有清風。


    清風居的名頭,桑煙有所耳聞,自然有興趣,加上賀贏出現在這裏,肯定沒那麽簡單,為了避免跟他獨處,也得應下。


    “好啊。”


    她點了頭,看向賀贏,恭敬道:“我還有事,賀爺,恕我不能奉陪了。”


    賀贏看了她一眼,輕笑:“別急。我剛在清風居包了場。你們想進去,估計要陪我一道了。”


    桑煙:“……”


    她們可以換地方打發時間的,謝謝。


    但江玥激動地接了話:“好呀。真巧。那就謝謝賀公子了。”


    賀贏覺得她礙眼,冷冷淡淡不說話。


    一行人去了清風居。


    今天的清風居確實被賀贏包了場。


    上下兩層都空空蕩蕩的冷清。


    桑煙進去後,環視一圈,忍不住說:“市井生活,人間百態,根本離不開人。賀爺包了場,這清風居都少了很多趣味。”


    “哈哈。世子妃此言在理。”


    一道清亮的男音在二樓響起。


    桑煙聞聲看去,見是個二十多歲的英俊青年,身形修長瘦削,穿著灰色的麻製袍服,長發別著一根粗糙的木簪,看似清貧,卻是一派雅士風度。


    “想必您就是馮先生了。”


    桑煙回了個笑,眼裏流露著欣賞——瞧瞧,這肯定就是傳說中的安貧樂道、名士風骨了。


    賀贏餘光看到她近乎崇拜的小表情,皺起眉,忽然覺得來這裏是個錯誤的決定。


    “不才正是。”


    馮一乘兩手交握,朝桑煙行了個優雅的揖禮。


    隨後,抬起頭,目光悵然看著桑煙:“世子妃想是忘記我了。我曾跟琢之有些交情。”


    琢之是江陵的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馮一乘看到桑煙,思起了故人。


    桑煙經他提醒,也從原主記憶翻出了馮一乘的信息:禦史大夫馮翼的嫡長孫,跟江陵是好友,兩人一同登科及第,風光無限。


    可惜,四年前,江陵去世,他亦隨之辭官。


    “哦,原來是馮家兄長。”


    桑煙淡淡一笑:“許久不見,我都不敢認了。”


    “咳咳——”


    賀贏看不得他們相談甚歡,就咳嗽了幾聲。


    馮一乘聽到了,心一緊,忙朝他見禮,語氣熱情而又帶著幾分恭敬:“二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了。”


    賀贏目光冷冷掃著他,沒有說話。


    馮一乘敏銳地察覺皇帝不高興,還是因為自己,但很不解:他一早收到消息,就掃榻相迎,很是鄭重,到底哪裏出錯,惹他不高興了


    等下,難道是因為是桑煙


    皇帝喜歡桑煙


    他臉色一變,不敢想下去。


    “諸位請——”


    他伸手一笑,前麵帶路。


    一行人轉去了二樓雅間。


    早有小廝準備了茶水、果點。


    空氣中漂浮著縷縷幽香。


    是從鎏金的飛魚爐裏飄出的。


    一切雅致而精美。


    這種精美甚至體現在主位鋪著的軟墊上,一條金線繡成的鳳凰似乎要翩然而飛。


    這便是皇帝的待遇。


    無怪乎世人瘋狂追逐權力。


    但桑煙看得很有壓力——這狗皇帝顯然安排好了一切。他今天出宮,別是為了她吧不然,他怎會那麽巧出現在那裏還是女人出沒的胭脂水粉鋪子他到底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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