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煙為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喝,就看著裏麵的茶葉慢慢舒展,成為一片青瑩瑩的葉子。


    賀贏坐在她對麵,等了一會,不見她說話,就問:“怎麽不理朕可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傳禦醫”


    桑煙聽了,抬頭瞥他一眼,語氣酸酸的:“就是不想理你。皇上若是覺得這裏無趣,那就找個理你的人去。”


    這話裏話外都是酸味。


    裴暮陽已經開始捂嘴笑了。


    桑煙餘光看到了,更加羞窘,就趕人了:“我要休息了。皇上請便吧。”


    說著,就往床上躺了。


    賀贏見了,就發出邀約:“你都睡一天了,睡多了不好,陪朕出去走走吧。”


    桑煙心情不好,不想去,說話還是不由自主地冒酸味:“有的是人想陪皇上出去走,皇上就不必勉強我了。”


    這語氣實在怪異。


    賀贏終於發現了端倪:“你……是不是很在意朕有別的女人”


    裴暮陽忍不住了,笑著提醒:“可不是。皇上,桑主子這是吃醋了呢。”


    應是皇帝誇獎桑妃娘娘後。


    他看這桑主子的表情就不對勁了。


    他就說嘛,一國皇帝的真心,沒女人會不在意。


    桑煙見自己心思被人挑破,惱羞成怒了:“你胡說什麽我吃醋我吃什麽醋”


    她坐到床上,冷哼:“你別在這裏胡咧咧,趕緊請你主子離開。”


    裴暮陽吃了癟,也不好說什麽,就訕笑著閉了嘴。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這桑煙恃寵而驕沒跑了。


    也不知能走多遠。


    他且看著。


    賀贏倒沒想那麽多,寵溺一笑:“你別跟個奴才計較,有什麽氣,衝我發。”


    他擺手讓裴暮陽下去了。


    桑煙冷冷瞪著他,覺得他那語氣得瑟的不行。


    果然,男人就是一種討人厭的生物!


    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其實,她就是喜歡他又如何呢


    誰不喜歡有權有勢的帥哥


    她不過被他皮囊、權勢誘惑,虛榮心發作了而已。


    哦,還有女人的占有欲作祟。


    畢竟他追了自己那麽久,轉頭就看別的女人,自然讓人不爽。


    沒錯,就是如此。


    桑煙努力分析著自己的心理。


    賀贏在這時出了聲:“朕發誓,無論是以前,還是以後,朕隻在意你一人。”


    他舉手做保證,眼神很真誠。


    桑煙怕自己被蠱惑,忙轉開視線,滿不在乎的口吻:“皇上想在意誰,就在意誰。”


    有些話是欲蓋彌彰。


    賀贏笑了:“你果然吃醋了。”


    他篤定的口吻刺得桑煙心口疼。


    喜歡一個人便是這樣嗎


    因他一句話而喜憂不定


    “其實,你吃醋也好,讓朕多了些信心。朕從不是個不自信的人,十六歲圍殺裴楨,都沒這麽無力過。可麵對你,你就像頑石,讓朕一度無計可施。”


    他的語氣透著濃濃的傷感、苦澀。


    桑煙聽得窩心,想說什麽,又不知能說什麽。


    她不是頑石,也非草木,豈能無心


    隻一直壓抑著。


    閨蜜的人生悲劇從男人開始,讓她一度避男人如蛇蠍。


    更何況他又是位高權重的皇帝


    “皇上本不需如此。”


    想來想去,她還是回了這麽句話。


    賀贏笑說:“我想如此。也是一種新鮮感受。心被牽絆著。好像有了歸處。”


    人人都想有個歸處。


    那她的歸處在哪裏呢


    桑煙最終還是陪他出去走了。


    賀贏讓人遠遠跟著,就在皇城裏走。


    兩人並肩前行,也不說話。


    頭上明月高懸。


    身邊心上人相伴。


    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欽天監。


    欽天監為了上達星庭,建立在最高處,是個俯瞰皇宮風景的好地方。


    不過,這好地方有了人。


    “樂極哀情來,廖亮摧肝心。”


    那人一襲黑袍,披頭散發,倚坐著闌幹,喝著酒,搖頭晃腦吟著詩。


    桑煙看得好奇,詢問道:“那位是”


    賀贏看也不看,回道:“酒鬼。不用管。”


    說著,就要下去。


    桑煙覺得真相沒那麽簡單,那人醉醺醺的,出口成詩,顯然是個滿腹學識的,就過去打招呼了:“哎,先生,你還好嗎”


    “好好好,好得史冊留英名,一片丹心報天子。奈何天子乘風去,人間……”


    那人又喝了口酒,然後扒拉開亂糟糟的頭發,看著麵前漂亮的臉,哈哈大笑:“人間不值得啊。”


    桑煙也跟著笑了——這人太有意思了。


    現代梗都說出來了。


    “先生,少喝點,酒多傷身啊。”


    她看得出來,這是個失意的傷心人。


    果然,古代鬱鬱不得誌的詩人、文豪,都這般瘋瘋癲癲、借酒消愁。


    想著,她就看向了皇帝:“哎,你的臣民,你不管啊沒聽到嗎人家要一片丹心報天子呢。”


    多忠誠的臣民啊!


    皇帝也不知道愛惜人才!


    賀贏對上桑煙指責的目光,感覺自己被誤會了,歎口氣,走了過去,用腳踢了踢對方的腿:“萬彰,朕還沒死呢。”


    他是真冤枉啊!


    乘風去的是先帝,這個先帝舊臣在這裏借酒發瘋,還害他被誤會了。


    可惡!


    “萬彰,你要是真的懷念先帝,朕就送你下去跟他團聚。”


    賀贏想砍他不是一天兩天了。


    如果不是他跟先帝是親兄弟,這整天不幹正事的酒鬼九條命也不夠他砍的。


    桑煙聽到賀贏的話,瞬間明白自己誤會了——敢情這個要一片丹心報答天子的人,是先帝的舊臣。


    勇啊!


    敢當著皇帝的麵,緬懷先帝!


    那先帝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桑煙正好奇,臉忽然被人捧住——


    “啊!”


    她嚇一跳,立刻推開對方,誤以為對方酒後,色/欲上頭。


    賀贏也誤會了,抓了桑煙的衣袖,將她拽到身後,一腳就踹到了萬彰身上。


    萬彰被踹倒,嘩啦啦滾下台階,也沒呼痛,就瞪著兩眼,瞅著她,嘴裏喃喃著:“這麵相啊……怪哉怪哉——”


    桑煙立刻反應過來,他剛剛在為自己看相。


    他們剛剛都錯怪人了。


    自責隨之竄上心頭。


    “你真是——”


    桑煙沒多說,趕緊下去,看人的情況:“對不起。我誤會了。你還好嗎”


    萬彰很不好。


    他摔得鼻青臉腫,額頭流血,頭暈目眩,卻顧不得,見她在麵前,又捧住了她的臉,湊近了看啊看啊——


    賀贏看他離桑煙那麽近,又想踹他了。


    但他忍住了,低聲警告:“萬彰,放手,莫要放肆!”


    萬彰這次很聽話,快速放了手,嘴裏照舊喃喃著:“怪哉怪哉——”


    至於如何怪,就是不說。


    桑煙又急又慌:“先生,哪裏怪了你說啊!”


    她想到了原主的克夫命,不會被這神乎叨叨的人看出來了吧


    賀贏跟她想一塊去了,也很想知道內情,方便他早做打算,就上前踢了下他的腿,喝問:“到底怎麽回事萬彰,你看出什麽了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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