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節,家家戶戶,喜氣洋洋。燃炮竹,吃元宵,點燈籠,放花燈,合家飲酒。


    姑蘇城,更為繁華熱鬧。張燈結彩,煙花漫天,鞭炮齊鳴。


    全城老老少少,吃過團圓飯,出門上街遊玩。人山人海,比肩接踵。


    坐花船,賞花燈,遊廟會,逛集市,猜燈謎,看雜耍,聽百戲……處處洋溢著吉慶祥和的氣氛。


    男子錦衣華服,女子錦繡衣衫,白綾襦襖,各式襦裙。


    蕭老爺破天荒,同意文鵬帶著香兒賞花燈,又派小翠和可兒,兩個貼身丫鬟跟著。


    香兒好不開心,一路上有說有笑。她先帶著文鵬,去寒山寺還願,而後又乘船,返回燈市賞花燈。


    兩人又來到街上看雜耍,香兒看不清楚,騎在他肩膀上,遠遠看著。可兒想說什麽,被小翠拉住。


    文鵬背著香兒,香兒手提花燈,在擁擠的人群中走過,兩人顯得格外引人注目,不時招來非議。


    兩人也不顧他人目光,逛完廟會,又拉著手去河邊,放水燈。


    買上數十個花燈,香兒又問老板要過毛筆,在花燈上隨手寫著:一波三折,兩情相悅,三宮六院,四世同堂,五男二女之類的言辭。


    見寫不急,索性點亮花燈,一個個放入河中。


    遊動的水燈,承載著多少人的期盼與心願,隨著河水向遠方漂蕩而去。水波蕩漾,月光輕灑,萬點燈火,猶如天上繁星,將心中所思,帶往天邊。


    香兒靠在文鵬肩頭,望著漂遠的“一點紅”發呆。


    兩人坐在河邊許久,才離開。


    待告別後,香兒忽然轉過身,抱住文鵬,深情擁吻在一起,小翠與可兒害羞,轉過身去。


    良久,香兒抱著文鵬,在他耳邊低語道:“去吧,魚兒哥,我等你回來。若是想要贖哪家女子,就贖回來吧。不過要等我倆拜過堂,才能接回家。”


    香兒說完,轉身就走向蕭府。文鵬呆在原處,沉默無語。


    香兒是試探,還是有意成全,他不得而知。他未料到,香兒如此深明大義,自覺羞愧難當。


    臨行前,文鵬去了一趟天香樓,想要為琴兒贖身,卻被她拒了。


    文鵬與孫明德幾人一同上路,數日後,抵達金陵城。


    孫明德與幾人分開,他父親已為他安排好住處,幾人就此別過。


    文鵬等人前往雲齊閣客棧投宿,來到門前,卻見店家招牌已改為“齋星閣”。


    安頓好一切,他沐浴更衣後,前往風曉閣。


    此時的金陵城,依舊年味十足,到達風曉閣時,風筱青尚在酒樓。


    隻有薛曉曉,待在閨房中。文鵬道明來意,又捎來師傅托他轉達的謝意。


    曉曉聽聞先生已前往西子湖畔,欣喜不已。


    文鵬從身上拿出五百兩銀票,交予薛曉曉。他道,這是師傅的心意,希望曉曉姑娘,莫要推辭,無論如何也要收下。


    怎知,這曉曉姑娘堅辭不受。她坦言,她敬重老先生的為人,甘願作他二人的信使,若是公子不收回去,便是看不起她。


    文鵬又回道:這些錢財,隻是為曉曉贖身而用,並無他意。


    曉曉謝過先生的美意,還是不肯收下。推讓之間,風筱青已回宅院。


    她湊上跟前,笑問,她是否回來的不是時候。曉曉將她一番奚落,借故退了出去。


    風筱青前幾日,就收到文鵬的信函。得知他來京赴考,滿是期待。


    他離開的數月間,風筱青度日如年,思念如奔騰的江水,綿綿不絕。終日裏,翻看往來的書信,才能入眠。時常從夢中驚醒,披衣倚窗,遙望遠方,相思愈久彌深。


    文鵬給她捎來姑蘇的特產,又將香兒同意,為她贖身的消息告知。


    風筱青望著文鵬癡迷,拉他走上閣樓。關上房門,兩人竊竊私語……


    許久,兩人從閨房走出,風筱青告之文鵬:她這幾日在家中等候,隻是今日被酒樓喚去,說是有位氣宇軒昂的公子,點名要見她。這人確是相貌不凡,似乎熟知文鵬。那人叮囑她,若是遇到文鵬,讓他這幾日到聚仙樓相會。


    文鵬有些好奇,詢問那男子相貌。聽風筱青描述,文鵬更加確信,約他的人,正是太孫殿下。


    師傅囑咐過,要他離太孫殿下遠些。既然他能找到這裏,想必對他的一舉一動,早已了如指掌。況且又要赴考,若是不見,反倒麻煩。


    思慮後,文鵬還是決定見上一麵。他詢問風筱青,聚仙樓在何處。


    風筱青掩麵而笑,這聚仙樓就在富樂坊,教坊司所在,沿著秦淮河一直往東北方向,臨近皇宮。是帝國最為奢華的青樓,隻為皇族,王公貴胄,海外及藩屬使者而設。


    風筱青擔心他,要一同前往。文鵬告之,那人是太孫殿下,並不會有危險。她吃了一驚,這才放下心來。


    文鵬獨自趕往聚仙樓,來到門前,道明來意,一位絕色佳人帶他,前往五樓的一間雅室。


    侍女端上茶水,命他稍待片刻,而後退了出去。


    文鵬打量著四周,這房間布置得高雅奢華。


    閑來無事,他坐在案幾前,隨意撥弄著琴弦。古音悠悠,如天籟之聲,撩動心神,將人帶往虛無縹緲之境,飄飄欲仙,空靈絕妙。


    竟是前朝古琴大師,郭先生的大作《瀟湘水雲》,原本此曲,寄托郭先生憂國憂民之情。


    經文鵬之手,卻生出另一番意境,飄杳絕塵,空靈清絕。


    悠揚之音,在閣樓回響,令人心馳神往。


    太孫殿下站在門外,閉著雙眼,靜心聆聽,直至曲終,才推門而入,拍手叫好,隻歎“妙,妙”。


    文鵬正欲起身參拜,被他止住,兩人坐在案幾前敘舊。


    太孫開門見山,向文鵬道謝。他所開方子,經太醫院查閱,又加入其他若幹藥材後,研製出的藥物,確是起到療效。待所有病體病情,完全康複後,即刻派人趕往安南醫治。


    文鵬不敢攬功,謙虛一番。


    殿下拿出一包金子,作為酬謝。


    他道,安南黎民的性命,多虧他的方子,這是朝廷的賞賜。


    見他多次推讓,殿下笑道:要給筱青這樣的女子贖身,恐怕沒有足夠的銀子,是難以辦到的。


    文鵬推辭不得,隻得收下。


    太孫拍拍手,一名如仙子般的侍女,端來美酒,為兩人斟滿後,退了出去。


    太孫笑道:“實不相瞞,本王請兄台來,尚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兄台。那夜,在瓊樓夜宴的一番高論,本王甚感興趣,故而想請文鵬兄解惑。為何文鵬兄身為士子,卻還要對儒學大加指責?還望兄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吝賜教。”


    文鵬謙讓一番,端起酒杯,思慮片刻,一飲而盡,娓娓道來:


    學生喜讀史書,觀青史興衰,朝代更迭,有感而發,以探求長治久安之策。


    自春秋戰國起,周王式微,禮樂崩,井田廢,諸侯群起,爭霸不休,百家爭鳴,法家興起。


    大秦重用商君,推行法治,奮六世餘烈,一統華夏。始皇推行秦法,定立法度,鑄劍為犁,威加海內。


    然則三世而亡,何也?世人皆曰:秦暴。學生以為,非秦法之過,實乃秦法荒廢之故。扶蘇被殺,傳承之製缺失;宦官專權,權臣當道,秦法廢也,皆毀在李斯之手。


    後世鑒之,自大漢伊始,但凡大統之朝,皆外儒內法。尊儒興禮,教化子民,安撫愚民;整肅朝綱,嚴明法度,嚴刑峻法以治不軌。


    然則,朝代興衰、更替依舊,何故?


    法乃死物,人為生靈,再周全之法,皆賴人為。若遇明君賢臣,用法重禮,開國治世,定鼎江山,盛世再現。若遇昏主佞臣,權臣當道,隻手遮天,法度廢弛,朝廷腐敗,民不聊生,焉能不亡?


    兩漢外戚與宦官專權,前晉先有八王之亂,後有永嘉之禍,險些滅種。衣冠南渡,奈何門閥貴族專權。大隋有民變貴反,大唐有藩鎮勢大,結社內耗。兩宋之鑒,尤為深也。


    縱觀青史,愚民德化,固然可收一時之功,卻難以久安長治。人非聖賢,貪得無厭,到頭來,皆是一場空。故而,學生道,青史是一個輪回。


    儒學興盛千餘年,利弊自現,難收儒禮之效,終是誤國誤民,學生為之歎息。


    依法治國,因勢利導,時移世易,法因勢而變。因循守舊不足取,朝令夕改,不切實務亦不足取。


    再以儒,兵,墨等百家,取其利輔之,文武兼修。以平衡之策禦之,或可收成效。


    學生愚見,不足為信,還請殿下鑒之,付之一笑。


    殿下聽完文鵬長篇大論,輕聲一笑。兩人又相談一時半刻,殿下忽然問道:“文鵬兄跟隨老先生久矣,不知有何法,可使人短暫假死?”


    文鵬思慮片刻,放下酒杯,輕聲道:中醫博大精深,針灸之術,玄妙至極。人身有一穴位,隻要用針恰到好處,便可瞞天過海。太醫院高明之師,皆通曉此法。


    言罷,兩人相視一笑。見時候不早,文鵬起身道別,返回風曉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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