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忘塵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拉著白沐奇的衣袖,嘶吼著“救她,救救她!”


    白沐奇卻隻是搖頭,一言未發,魔障本就是源於內心最深處的恐懼,他不知季暖看到了什麽,但他知道,這個恐懼被她無限放大了。


    宋忘塵一遍遍喚著小暖,一遍遍擦拭著她麵頰上不停滑落的冷汗與清淚,看著那陰寒的笑意,他能感覺到她的愛恨交織,隻是不知,讓她如此痛苦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深邃的雙眸中冰霧縈繞,他攬著她,親吻著她的臉,不厭其煩的告訴她,無論她見到了什麽,宋忘塵會一直在,一直等著她,守著她,護著她。


    懷中的人兒終於有了動靜,驚愕的瞳孔剛一睜開,便嫌惡的將宋忘塵推開,見他欣喜若狂的再次靠近,清冷憔悴的麵頰上,眼淚如洪水般泛濫,揚手便給了他一巴掌。


    一滴一滴滾燙的淚珠滴落在石床上,如滴水穿石的聲音響起,悅耳致極。


    宋忘塵卻是心疼到滴血,薄唇輕啟,卻是一個字也言不出,雙手也僵持在半空中,不知該落於何處。


    “滾,現在就從我眼前消失,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滾!”季暖手指著密室出口的方向,側目不再看他,一顆心鮮血淋漓,疼到難以呼吸。


    “娘子、”他輕喚著,心中苦悶無以言表,隻是愣愣的盯著她,不離開也不靠近。


    白沐奇心中愕然,季丫頭能醒來已經是個奇跡了,醒來這般凶惡莫非是入了魔,但觀其眸中雖霧光朦朧,卻依舊純淨如初,並不似入魔的征兆。


    他急忙掩麵假咳了一陣,又上前幾步,低著頭故作輕鬆的笑道:“季丫頭,小手伸過來,老夫給你瞅瞅。”


    季暖並未像之前一樣,笑臉盈盈的將手伸過去,而是往後縮了縮,眸中帶著疏遠與恐懼。


    “季丫頭,無論你見到了什麽,那都是你心中的魔障,並非真實存在,也不會是即將發生,別怕,別怕!”白沐奇雖是如此勸慰著,卻又轉身大步離去。


    心病還需心藥解,季暖的心魔,他是沒辦法解了,隻能看宋忘塵的表現了。


    無言的沉默持續了許久,季暖突的上前,一把將宋忘塵的衣袖挽起,盯著他手臂上那一排淡淡的齒印,質問道:“這個是怎麽回事?”


    “不知。”宋忘塵搖頭,這個印記從他出生一直都有,他是真不知。


    “不知?那你究竟知道些什麽?”


    嘶聲竭力的一聲吼,震得宋忘塵心碎欲裂,他本就不善言辭,更不知如何同季暖解釋,隻會伸手去觸她的臉,想要安撫一下她的情緒。


    季暖躲過他的手,再次往後挪了挪,哽咽道:“宋忘塵、我求你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宋忘塵並未強求,踏著沉重的步伐往外行去,心中的苦悶不甚其煩的擾動思緒,季暖所有的苦痛,他都能感同身受,她既想要清淨,那他便給她時間。


    淺淺的抽泣聲深深撥動著他的心弦,回眸便見季暖已沒了身影,他知道,她把自己藏起來了,藏在那石床之後,不願他人見到。


    他就這樣立於原地,癡癡的望著,不動也不言。


    季暖蹲在地上,將整個腦袋都埋入臂彎中,無盡的寒涼席卷全身,凍得她瑟縮成一團。


    幻境中的一幕幕在腦中閃現,她記得,夜靈曾在淩承的手臂上咬了一口,那時夜靈想盡辦法也無法讓那傷口愈合,便一直留下了。


    而宋忘塵手臂上的印記,正是夜靈咬下的那個位置,無疑,他就是淩承,而她,極有可能就是夜靈。


    曾經她以為,即便宋忘塵前世做了惡,也與今生的他毫無關聯,她不會因他前世的過,而遷怒於今生的他。


    可她終究不是聖人,一個滅了她全族的殺人凶手,她怎麽可能不惱,不恨?


    之所以能從夢中醒來,是因她在自隕的最後關頭,心中報著一絲幻想,想象著宋忘塵並不是淩承,她也不是夜靈,不是妖,他們之間沒有仇恨,隻有那生死不離的山盟海誓。


    如今,她的夢碎了,宋忘塵就是淩承,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是一個欺騙夜靈感情的薄幸之人。


    一想到他的虛情假意,胃裏便十分難受,她捂著胸口不斷急咳,“噗”的一聲,吐出一口猩紅的液體,隨即‘撲通’墜地。


    宋忘塵飛奔而至,見季暖雙眸禁閉蜷縮在地,臉色煞白的嚇人,他急忙將她抱起,狂奔著往密室外跑去。


    懷中的人兒渾身冰涼,涼到他的體溫也溫暖不了她,反將他的身體連同他的心一同冷卻了。


    白沐奇就站在石牆外,嘬一口清酒,歎息連連,一見到慌亂不已的宋忘塵抱著昏迷不醒的季暖,急得連手中的酒葫蘆也突的墜落,清酒灑了一地。


    宋忘塵忙將季暖放在床榻上,拉著她的小手,用自己的靈力溫暖著她。


    孤獨的背影就像狂風中被連根拔出的大樹,隻需用手輕輕一推,他就能徒然墜地,再也無法立穩腳跟,再也無法存活於世。


    白沐奇上前,伸手搭上季暖的脈搏,長籲了一口氣,又拍了拍宋忘塵的肩,勸慰道:“季丫頭無礙,隻是氣結於心,昏迷了而已,把這個給她服下,用不了多久她就會醒來。”


    宋忘塵接過他手中的白色藥瓶,將瓶中紅色的藥丸倒於掌心,又顫栗著手將它塞進了季暖口中。


    “藥融於口,治止於心,季丫頭不會有事,放心!隻是這除魔血就隻剩下最後一日了,以她現在這種情況,萬不能再試,隻怕之前所受的折磨,通通都作廢了!”


    白沐奇言罷,又緩步行至木桌旁坐下,扶著額,隻覺心煩意亂,頭痛欲裂。


    那個幕後之人終究還是來了,他養了二十多年的麒麟蠱也成了他人的利器,也不知哪一天,它就會回來取了他的性命。


    而宋忘塵便一直抓著季暖的手,在她的手腕,手背,指尖,留下一個又一個苦澀難言的輕吻,就像一個眼巴巴要糖吃的孩子,不停的用自己的溫柔去觸碰她的手背,想要讓她看到他的誠意,給他一顆糖吃。


    季暖曾不止一次問過他,要不要吃糖,但他要麽就是不答,要麽就是拒絕,但他現在很想吃,特別想吃,因為心裏苦,極苦。


    空氣中彌漫著死一般的沉寂,如火烈陽炙烤著大地,而這間屋子卻是冷凝到了極致,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似乎連三人的呼吸也停止了。


    “抓到了,抓到了,那個幕後黑手此刻就在結界中,你們快去……”


    跑得氣喘籲籲,大汗淋漓的莫安,一踏進房門,便覺涼意襲來,話未言盡,臉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這幾日,莫安便在莫府方圓十裏內布下了結界,心想著等抓到了惡徒,再來告訴宋忘塵與白沐奇,給他們一個驚喜。


    他苦守了五日,結界也未有絲毫動靜,但今日突然闖進了一個手持紅笛的蒙麵黑衣人,莫安對結界陣法在行,但修為不濟,也不敢貿然行事,便跑回來將此事告知宋忘塵,讓他去對付那惡徒。


    隻是這屋內的氣氛太過詭異,聽到他喊叫的二人並未有一人開口應答,就好像他是透明的一般。


    抬眸望去,便見宋忘塵坐在床邊,神色憂慮的凝視著季暖,就連眨眼也不舍得,生怕錯過季暖醒來的每一個瞬間。


    白沐奇也十分頹廢的坐在桌邊,督了宋忘塵一眼,又搖頭歎息著起身,行至莫安麵前,點頭道:“老夫與你去看看。”


    他其實並未抱有希望,這幕後之人若是那般輕易被抓,季暖也不會深受心魔困擾,到現在還未醒來。


    莫安並不知發生了何事,便一路喋喋不休的詢問,知道季暖隻是昏迷,並無大礙後,又開始講述著自己抓那惡徒的艱辛之路,他也並不擔心那人會逃走,莫氏的結界唯以布陣之人的鮮血,加之布陣時所用的術語可解,所以那人絕無逃跑的可能。


    二人言語間,已行至了後山,幾十個莫府弟子正手持長劍,盯著結界中的黑衣人,麵麵相覷,徘徊不前,見莫安到來,又主動讓了道,自覺將警惕提高了些。


    “你是何人?”莫安鬥誌昂揚的挑眉,麵帶三分欣喜,七分挑釁。


    那人轉身,雖是蒙著麵,卻依舊可以見到立體飽滿的麵額下,濃眉微蹙,雙眸深邃明亮,以及其修長挺拔的身姿,不難讓人聯想到此人的潘安之貌,玉麵之相。


    未語先展顏,清朗的大笑聲,讓所有人不由得心生惡寒,就好似他不是那甕中之鱉,他們才是。


    莫安有些微愕,卻依舊義正言辭的問道:“裝神弄鬼,小人之誌,既然你不肯說明來意,那就休怪本宗主不客氣了。”言罷,長劍抽離,直指那黑衣人。


    那人聞言止笑,怒視著莫安,冷哼道:“就你們這群廢物,還不配與我動手!”


    言罷,眉眼彎彎,笑意再現,轉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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