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明日我一定可以扛過去,我們不要放棄好嗎?”輕柔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祈求,今日發生的一切,讓她有些害怕,但她依舊不願放棄。


    宋忘塵並未像之前一樣拒絕,而是點頭“嗯”了一聲,他知,季暖決定的事,任誰也無法改變,更何況他迷戀的便是她這份固執與純良,他寧可改變自己,也不願去改變她。


    季暖本以為他會反對,但他沒有,這種被人信任的感覺很美好,美好到她又情不自禁的去親吻他。


    ……


    次日,依舊是正午之時,宋忘塵將她的小手攤開,兩顆用軟紙包裹的飴糖便落於掌心,他言:“若是覺得生活苦,便吃一顆糖,若還是覺得苦,就再吃一顆。”


    這是季暖曾對他講過的話,他雖從未食過,卻是將這句話刻在了心中。


    季暖又將飴糖還給了他,勾唇笑言:“你的笑,比糖甜!有你在,這個糖我以後都不用吃了。”


    宋忘塵立馬喜笑顏開的將他緊攬入懷,心感甚慰,原來他說過的話,季暖也一直記得。


    白沐奇看著相互依存的二人,點頭笑了笑,隨即步出密室,將骨塤緩緩移至唇邊,開始了這除魔血的最後一步。


    昨夜二人便告訴他,除魔血他們不會放棄,他雖是錯愕,卻也沒有反對。


    愛可以化解世間一切苦厄,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已經過了千錘百煉,鑲嵌入骨,這最後的苦難,二人一定可以安然跨過。


    靈蠱嗜血之痛再次傳來時,季暖沒有蹙眉,沒有痛苦到流淚,雖是汗滴如雨,卻也隻是攥著宋忘塵的手,癡癡的注視著他冰清玉潤的笑顏,就像食了許多糖一般,淡化了身體所有的苦痛。


    直至那悠揚綿長的笛音響起時,季暖突的麵色一凝,暈厥了過去。


    睜眼,便見自己正處於暮溪,不,應該是靈溪梅山,嬌豔欲滴的紅梅被大雪覆蓋,凝結成了一朵朵惹人注目的水紅冰花,但比那更加奪人眼球的是雪地裏流淌的猩紅,以及漫山遍野的死屍。


    季暖驚到捂著嘴,開始慌亂尋找著宋忘塵的身影,見他正站在不遠處,對著她勾唇輕笑,便想要飛奔而至,告訴他,她很怕,要與他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剛踏出一步,便覺腹部傳來一陣的抽疼,垂眸一看,她已是六甲之身,一襲紅衣與雪地裏流淌的鮮血完全融合,紅得刺目又紮心。


    她嚇到失聲尖叫,因為她又變成了夜靈。


    她不信,便想要去找宋忘塵問個清楚,抬眸卻發現,宋忘塵手持誅邪刺入了狐王的身體之中,清冷的麵頰上,揚著一抹薄涼的邪笑。


    她衝他吼“淩承、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剛一問出便又捂著嘴,因為她根本沒想過要這般問他。


    季暖清楚的知道這一切都隻是個噩夢,但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要問他,要憤怒,要心痛。


    淩承不答,反將誅邪抽出,再次刺下一劍。


    雪白的狐裘早已被染的猩紅一片,與雪地裏流淌的鮮血一樣,格外晃眼,狐王嘴角血如泉湧,卻又伸著手,回眸對她喊道:“靈兒、快走,快走!”


    狐王飽經風霜的麵頰上帶著無限淒涼與怨恨,眸中淚光閃爍,戳傷了她的眼,刺痛了她的心。


    身邊的廝殺仍在繼續,一個又一個狐族同胞倒在了她麵前,哀嚎慘叫聲不絕於縷。


    季暖踉蹌著退後了兩步,腳踝處突然被一雙血淋淋的手掌抓住,任憑她怎麽挪動,那人就是不肯撒手。


    那人眸中滿是怨恨,張嘴便是一口鮮血噴在了她素白的梅花繡鞋上,齜牙咧嘴的衝她吼道:“夜靈、你就是個引狼入室的罪人,是害死狐族所有人的元凶,你罪該萬死,又有什麽資格苟活於世?”


    “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是季暖,不是夜靈,不是夜靈!”季暖雙手捂著耳,不停的搖頭否認,眸中清淚早已泛濫成災。


    “你就是夜靈,是個罪人,你該死!”


    那人情緒激動的罵完後就咽了氣,腳上的束縛卻仍舊不肯鬆去,季暖急到直跺腳,想要將他的雙手甩開,卻又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了血泊之中。


    雙手剛接觸到地麵,就急忙縮了回來,定睛一看,白皙的小手布滿了血跡,四周濃濃的血腥味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她的神經,她不停的急咳,不斷的的嘔血。


    寒風蕭瑟中伴隨著一陣“簌簌”聲,血紅的雪地上,被踏出了一排入地三分的鞋印,一雙沾滿血跡的布覆便停在了她麵前。


    抬眸,便見淩承半俯著身子盯著她瞧,一雙深邃的星眸中滿是奸邪,清朗俊逸的麵頰上,撩人心魄的薄唇勾起一抹冷笑。


    “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是故意接近你,為的就是滅了整個狐族,你看看,看看這滿山遍野的屍體,看著那死不瞑目的狐王,他們都是因你而死!


    生而為妖,卻不知道長點腦子,什麽都沒學會,卻妄想與人一樣得到垂憐,你說,你是不是愚蠢致極?”


    他捏著季暖的下顎,逼迫著她移動眸光,又在她顫栗著閉眼後,狠狠的將她甩開。


    力道之大,讓她重重摔倒在地,眸中水霧縈繞,卻又倔強的撐著地麵起身,沉重的身子緩緩站立,她注視著他的雙眸,努力的揚著笑。


    “夜靈信你,不是因為她蠢,是因為她心中有愛,但你不配讓她愛,而我,也不是夜靈,我是季暖!”


    淩承,你該死!”言罷,雙手狠狠的掐住了他的咽喉,既是心中魔障,殺了他,也就全部去除了。


    季暖帶著所有的怨恨,腕間不斷的用力,將他掐得麵色慘白,驚愕的瞳孔瞪成了碩圓,烏紫泛黑的薄唇微張,竭力言了句“娘子、我是忘塵!”


    季暖猛地一顫,宋忘塵,他是宋忘塵,不是淩承,不是!


    心中的怨恨逐漸減退,手掌緩緩移了開來,轉而投入他的懷抱,閉眼輕喚著“忘塵、相公、”


    再睜眼時,便見宋忘塵麵色慘白,卻又緊緊相擁著她,四周一片寂寥,沒有鮮血,沒有死屍,但依舊泛著惡心,她忙將宋忘塵推開,吐出一口夾雜著蠱屍的渾濁血液。


    宋忘塵便撫著她的背,輕聲安撫,季暖掐住他的脖頸時,他清楚的聽到她惡狠狠的言著“淩承、你該死!”


    他不知季暖的心魔為何會是因淩承而起,淩承早已在千年前就死了,他們二人又會有何關聯?


    他想不明白,也沒有時間去想,隻能竭力告訴她,他是宋忘塵。


    好在,季暖聽見後便鬆了手,人也逐漸清醒了過來。


    蠱蟲全部死亡,便意味著季暖的魔血也去除了,她總算是熬過來了。


    季暖拂去嘴角的血跡,淚眼朦朧的望著宋忘塵,見他麵色慘白,頸間被掐出了一道血痕,便知她剛才將他錯認成淩承了,差點殺了他。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語言盡,已是淚流滿麵。


    宋忘塵便緊擁著她,告訴她他沒事,她終於熬過來了,魔血也去除了。


    ……


    密室外形單影隻的白發老翁,顫栗著手捂著胸口,臉上帶著欣慰的笑意,雪白的胡須辮被嘴角溢出的鮮血染紅了一大片,梨木地板上是那破碎成幾大塊的骨塤。


    魔血除、靈蠱亡、骨塤毀、種蠱者,必遭反噬!


    但那又如何?老命尚在,風雨過後,又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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