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蘭的嘴跟機關槍一樣,劈裏啪啦的響個不停。


    秀才的嘴再厲害也幹不過一個中年村婦的嘴,林唯憤怒的指著張蘭你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這簡直有辱斯文。


    柳氏見不得兒子吃虧,當即起身朝張蘭就是一巴掌甩去,“你個潑皮賤人,敢這麽跟我兒子說話,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打得張蘭一個措手不及,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柳氏摁在地上撕扯了。


    臉上火辣辣的痛傳來,更加氣憤,柳氏年齡大了,力氣自然沒有張蘭得大,張蘭將柳氏扭倒在地,嘴裏手上都不留情,“你個老虔婆,真以為我是好欺負的,還敢打我,我今天就讓你嚐嚐,把臉撕爛的滋味。”


    兩個女人像瘋狗似的打的不可開交,一屋子的男人卻沒有一人上前阻攔。


    林大強坐在角落裏抽著水煙,像是什麽都沒有看見一樣,對痛苦的尖叫和咒罵聲置若罔聞。


    林南星跛著腳上前想要拉開她們,可兩人打得太火熱,撕扯在一起,拉也拉不開。


    “爹,快拉開奶奶,再不拉開,娘就要被打死了。”


    林南星著急得不行,林紹聽見他的呼喊才回過神來,自家老娘和媳婦打成這樣,趕緊上前拉架。


    林唯見他上前自己才跟著上前象征性的拉了一下,在拉扯中,林紹還挨了張蘭的兩腳和柳氏的幾巴掌,臉都打腫了。


    被拉開時,柳氏眼裏的憤怒還一點沒消,張蘭更像是沒有打過癮一樣,若不是有林南星死死的抱住她,她定是會撲上去撕爛柳氏的嘴。


    “夠了!”林大強坐在坐在角落裏擲地有聲,“我還沒死呢。”


    大家這才安靜下來,林大強作為一家之主,還是有點震懾力的。


    “老三在鎮上讀書,難得回來一次,你們就消停點吧。”


    說完,林大強又低頭咂巴咂巴他的水煙去了。


    柳氏倒是消停了,張蘭不樂意了,林唯是讀書人,難得回來一次,他家南星也是讀書人,若不是放田假也是難得回來一次,怎麽就沒人知道心疼南星呢。


    看著隻會窩裏橫,在外人麵前慫得跟隻雞樣的林紹,又看了看神氣得很覺得高人一等的林唯,心裏更是委屈了,隨即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林紹不怕柳氏,卻怕林大強,張蘭這麽一喊把剛剛好起來的氣氛又給攪黃了,連忙上前去拉她起來,“你幹什麽啊,三弟難得回來,就不能一家人好好說說話嗎,快起來。”


    “怎麽,三弟是讀書人就了不起嗎,我家南星也是讀書的,不比他差,林唯我告訴你,要不是我和你二哥在家裏累死累活的種地,你以為就憑爹娘能供得起你在鎮上的花銷嗎,要不是你,南星至於這麽晚才去學院,若是早些去,說不定他如今也考上童生,也馬上就是秀才老爺了。”


    張蘭將心裏憋了許久的話說出,她也委屈,辛苦掙的錢最後都給了小叔子讀書,自己兒子卻被柳氏要求再晚幾年,這一晚,就比別家兒子晚了三年。


    林唯瞪大眼睛,事實雖是如此,卻一直都是林家老宅心照不宣的,從沒有攤開捅破過,現在張蘭把這最後一層窗戶紙撕開,就好像他這麽多年的努力就是白廢一樣,被脫光了赤衤果衤果的在人前。


    “二哥,你也這麽覺得嗎?”


    林紹頓時也不說話了。


    張蘭說得確實是事實,就連林紹心裏也是這樣想的。


    林唯馬上站起身來往外走,現在已經是深夜,外麵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他直接出了門望鎮上走去。


    這個家,他是一點也待不下去了。


    本來是來詢問林南一的事情的,卻變成了這樣,他心裏氣憤,忌恨。


    但秀才考試在即,他不能傳出壞名聲去,這樣是會被取消考試資格的。


    當今聖上最是看重學子的品行了,他一直在人前維持著自己的人設,不能在這個時候崩塌。


    等考上秀才了,再來收拾林紹張蘭,那豈不是更簡單嗎。


    柳氏跟著他追了出來,跑了好遠才追上,看著小兒子,眼淚又止不住的流出來,“兒啊,不在家住一晚嗎,娘都好些日子沒見你了,你明天再走吧,這黑燈瞎火的怎麽回去啊。”


    林唯將柳氏的手從胳膊上拂下,滿是受傷,“娘,既然二哥二嫂是這麽想我的,這個家我也待不下去了,若是我考上了秀才,我再回來接您,將您風風光光的接到鎮上去,給您買幾個丫鬟伺候您,若是我沒有考中,那您就當沒有我這個不孝子吧。”


    說完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柳氏癱坐在地上,大聲的嚎哭著,林唯的腳步也沒有絲毫停下,反而是走得更急了。


    柳氏將今晚的錯全部歸結在張蘭身上。


    林唯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自己都舍不得說一句重話,卻讓張蘭這樣侮辱。


    林唯從小自尊心就強,受不得被人說一句半句,現在林唯心裏肯定很難過。


    張蘭,我定讓你不得好死。


    起身朝著林家的方向回去了。


    今晚林家注定是不平靜的一晚。


    等林南一知道這件事,已經是在好幾日之後了。


    林家的事情鬧的太大,十裏八鄉的人都知道,像個笑話一樣到處傳,現在魚館也有人在閑談時把這事作為談資。


    正好被在算賬的林南一聽到。


    她好奇得很,到底是什麽樣的事能讓當初合力來欺負她的兩人鬧得不可開交大打出手。


    連忙稱給這桌人打折,還送了兩個菜後和他們坐在一桌,聽這好消息。


    原來,那日林唯走後,柳氏回去就將林大強林紹和林南星趕出屋子,把門死死的栓上。


    將張蘭圍在屋裏黑燈瞎火的打了一頓,張蘭也不是好惹的,自然是要還手。


    那晚的架一直持續到半夜才打完,還是林紹將門撞開以後才製止住的。


    據說柳氏和張蘭身上都掛了彩,女人打架不像男人一樣拳腳相加,基本都是打耳光,扯頭發,掐嫩肉之類的。


    兩人的臉都腫得像豬頭一樣,張蘭腰間的嫩肉愣是被柳氏掐青紫了好一大塊。


    柳氏也不落好,頭發被扯掉大半,指甲蓋硬生生的被張蘭拔了幾個下來,整雙手都鮮血淋漓的。


    林南一笑得合不攏嘴,說話的人都停了下來她還在笑,“姑娘,有這麽好笑嗎?”


    林南一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眼角有了淚水,連連擺手,“好笑啊,這種婆媳戲碼很久沒聽到這麽好笑的了。”


    其他人聽見這話也跟著大笑起來,隻有晏溫之,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他心疼的看著坐在眾人中的女孩,那就是曾經受辱的對象啊,以前有她在,柳氏和張蘭有什麽氣都會發在她身上,現在她不在了,兩人之間有矛盾,沒地方撒,打架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可大家笑的這些,就是這個丫頭曾經的日常啊!


    這讓他如何笑得出來。


    等那桌人走後,林南一甚至開心的哼起了小曲兒,腳步輕快,連平時覺得看著腦袋疼的賬本都翻看了好幾頁。


    晏溫之懂得,她定是想到了以前,才故作輕鬆的表現成這樣。


    放下手裏的毛筆,拉著她就往外走。


    “幹啥,你要帶我去哪裏。”


    林南一搞不懂他這是在幹什麽,動不動就拉著她走,她是那麽好拉的嗎?


    真是的,不過,她也不介意。


    晏溫之拉著林南一來到大街上才停下腳步,林南一一個不慎,直接撞上他清瘦的背,骨頭撞得她鼻子生疼。


    “你幹嘛啊。”語氣裏帶了哭腔。


    晏溫之覺得她終於是有契機發泄了,“想哭就哭吧,我陪著你。”


    林南一:“......?”他在說什麽?


    “我知道你剛才都是在強顏歡笑的,你難過想哭的話就哭,我不會笑話你的,柳氏和張蘭他們是罪有應得,你不會再回到以前的生活。”


    晏溫之認真的看著她,林南一卻覺得他再說屁話。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要拉她出來了,原來是覺得林家發生的事折射到她以前的生活了。


    “你放心吧,我已經走出來了,現在等著我的是前途光明的大好日子,以前的事在我心裏我會永遠記得,沒有那些黑暗無光的時間就沒有現在的我。”


    林南一笑著,眼裏卻有淚光。


    她不難過,她替死去的林南一難過。


    她隻有努力將現在的生活過好,死去的林南一才會安心。


    晏溫之在一旁的攤販處買了一根糖葫蘆遞給她,“過去的就過去了,吃點甜的就會忘掉的。”


    林南一接過,兩人往前走,沒有說目的地是哪裏,卻又默契的在岔路口時選擇同一條路。


    糖葫蘆的酸澀好像在說著林南一以前的生活,酸澀後的甜又仿佛是現在的日子。


    將酸澀與甜一同咽下去,以後的日子不管是怎麽的都要努力往前走。


    晏溫之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她,他以前的生活都過的一塌糊塗,又有什麽立場來安慰她呢。


    若不是她的出現來拯救他,他又怎麽會成為現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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