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三德子有點訕訕的“大寶,哥對不起你,讓你破費了。”


    “三哥,別往心裏去這事,求人辦事,破財免災,進廟哪有不拎豬頭的。”我趕緊安慰三德子,不說別的,這一下午又搭油又搭時間的,人家這麽熱心,你還想咋地,幫你是情義不幫是本分,這年頭敢攬事的人太少了,沒看人老太太躺地上都沒人扶麽,當然,老太太也可能是碰瓷的。“隻要道長真有本事就行,三哥,你不知道,今天早上那夢,真兒真兒的。”


    “沒事,大寶,要是沒效果,哥跟你回來砸這個老王八犢子。”


    “就怕我沒命回來。”


    “沒事的,肯定有效果的。”三德子看我有點沉悶,趕緊寬慰我。


    “歐巴港南思達~歐巴港南思達~”正說話呢。三德子電話響了。


    “喂,媽,我拉著大寶往回走呢。哦,估計還有個一小時就到家了,六環呢。行嘞,我知道了。”


    “大寶,晚上去我家吃飯,炸醬麵。”三德子掛了電話,點了根煙跟我說。


    “不去了,三哥,我別把髒東西帶你家去。”


    “少他媽說這話,勞資我跟你泡了一下午,要有早沾上了,我媽做的炸醬麵喲~你不是每次都得續上兩大碗麽,甭廢話啊,老實吃完,我晚上送你去取車,正好拜拜。”


    你別說,打從今天淩晨吃的那點東西後,今天一天就沒吃啥,剛才有心事還不覺得餓,現在有了燕道長的東西,甭管有用沒用,好歹是個念想,心事一放下,感覺肚子裏就開始打雷了。


    “成,就去你家蹭一口了。”


    一個小時的車程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你要是沒急事,聽聽歌也就過來了,可這肚子餓的空蕩蕩的,就越發顯得時間特長了。我隔五分鍾就跟三德子說一句我好餓,三德子被我說煩了,直接扔了他的手機給我,讓我玩遊戲別吵他。


    到了三德子家胡同口,我讓三德子停車,尋思買點熟食啥的,結果三德子搶著把錢付了,還說今天讓我破費了,就當補償我了。


    “要不說大寶有福呢,到的時間剛剛好。”我跟著三德子屁股後麵剛進家門,就看三德子他媽從廚房端著黃瓜絲出來了。


    “來就來唄,還買啥東西。”三德子他媽把我手裏的熟食接了過去。


    “媽,我付的錢。”


    “拉倒吧,哪回大寶來不買點東西。”論冤,竇娥第一,三德子就是第二。


    “媽,我是您兒子,我要是每天回來都買點東西,多生分啊。”


    “趕緊洗手吃飯,別等會麵托了。”三德子她媽把熟食直接就倒了個盤子裏端了出來。“見天就瞎晃蕩,沒個正事。”


    “大寶,來,跟叔喝點?”三德子他爸從櫃子裏拿出了瓶牛二。


    “爸,今兒個不行,大寶晚上還得出車。”


    “哎,大寶還開夜車呢。三德子你沒跟大寶說你郭叔那事?”


    “說了,說了,這不是明兒個去麵試麽。”


    “大寶去試試,靠譜的話,工資低點就低點,人不能熬夜,那玩意熬心血。”三德子的媽媽遞過來一碗麵,“自個加醬啊,都自家人,就不幫你了。”


    “謝謝阿姨”


    “大寶是碰到啥事了。你帶他去見燕道長。”三德子他爸喝了口酒,夾了一筷子耳絲放嘴裏嚼著。


    “哎,沒啥大事,大寶就是老開夜車,怕沾上不幹淨的東西,去看看,求個平安符。”三德子趕緊給我使眼色,讓我別說出來。


    我知道三德子的意思,老兩口啥都好,就是有時候容易熱心過度,有時候一點小事也得給你折騰大了,我這次攤上的不是啥小事,能不聲張還是別聲張。


    “叔叔阿姨,沒事,就是去求個平安符。”


    “哦,開夜車是得注意著點,燕道長還是挺有能耐的,你郭叔叔以前有次說是被髒東西纏上了,就是燕道長給解決的。”


    聽三德子他爸這麽一說,我感覺下午那五百塊錢沒白花,事實上,後來我才知道,這裏麵就不是白花不白花的事。


    要說三德子他媽做的這個炸醬麵,那可是相當的地道,那肉醬,那菜碼,就是比外麵的好吃,我一口氣吃了三大碗,吃飽了感覺世界都美好了。什麽鬼怪,什麽引魂印記,那都不是事兒,要不咋有個哲人說唯有貓與美食暖人心呢。


    “去去去,這事輪不到你幹,跟你叔聊天去。”三德子他媽把意圖洗碗的我推出廚房。“中午三德子剛cei了幾個碗,你別再給我cei幾個。”


    坐下跟三德子他爸聊了會天,看了會新聞,“走,大寶,上活去吧。”三德子衝我擠擠眼,又往牆上的表那努努嘴。我一看表,喲,快八點了,是該上活去了。


    “媽,我們走了啊。”“叔叔阿姨,我倆走了哈。”


    “三德子,慢點開。”


    “大寶,明天麵試完再過來,跟叔喝點啊。”


    “行,叔,成不成我都來,陪您老好好喝點。”


    取車的路上,三德子就跟我白話他那點初戀故事,他那故事我聽過的沒個一千也有八百個版本了。本本不同,你說丫咋就不去寫本書,就叫從全世界愛情故事中路過呢。


    出租車交班挺簡單的,兩套鑰匙,約定好在哪交班,白班的人把車停那,然後鎖車走人,夜班的人過來開走就成了。夜班的人開完了把車停回原來的地方,白班的人再來開走,也有那種白班夜班的人一套鑰匙的,見麵聊會,抽根煙吃個飯的,我這個就屬於前一種。


    取了車,三德子開車跟著我開到了個沒啥人的地方,按照燕道長跟我說的,先點香擺了擺四方,又把紙分著燒了一刀,把平安符掛在車前麵,就準備開始了我的夜班生活。


    “三哥,我幹活去了。你去哪?”


    “去吧去吧。我得回家趴會兒了,這給你當了半下午司機,累屁了。”


    “得嘞,那回見。”


    “去你的吧,明天麵試完給我電話,我去接你來我家。”


    “行,那我先走了。”


    “走吧,抽完這根煙我也回了。”


    也許是老天爺看我今天下午破了財,太可憐了,當然,主要原因還是今天周末,常跑活的人知道,一到周六周日,晚上出租車的生意是相當的好,我這基本就沒空跑,前一個客人還沒下車呢,後麵就有人拉開車門進來了。送完一個東風橋的客人,我把車停在路邊數了下,這剛過十二點,已經跑了八九百了,再跑兩趟,今天跑個小一千不成問題。哈哈,哥們把下午的錢掙回來了。


    今兒還沒發生啥奇怪的事,連喝多酒扯皮的都沒有,我摸了摸後視鏡上掛的平安符,心裏默念“多謝神仙保佑啊。”發動了車,再拉倆活跑夠一千就回家睡了,今天睡得少,別說還真有點累,三德子他媽說得對,不能老跑夜車,熬心血,回家好好睡一覺,明天利利索索的麵試去,突然想起今天表妹給我電話還沒回呢,明兒個回吧,估計又是借錢。


    “師傅,燕郊。”一個黑臉漢子拉開副駕駛直接就坐了上來。


    “好嘞。”嘿,瞌睡遇到了枕頭,跑燕郊一趟就差不多夠一千了,離家也近了,跑完正好回去。


    “哥們去燕郊哪啊。”


    “潮白河高速口那。”


    “那咱們走通燕高速吧。”


    “直接四環下去,走朝陽北路。”


    “這一路紅燈有點多啊。”


    “沒事,走吧,多少錢我付你。”行,你要走哪咱就走哪,想想昨天晚上拉個給冥幣的,今天又拉了個不走高速的怪人,怪事年年有,這兩天我碰的就夠多了,也不好說,沒準人家暈高速呢。


    晚上路上沒啥車,這北京的路啊,也就這時候好開,白天猴逼堵的,到了三四點又都是大車,這開了一會兒就走到京榆舊線白家墳附近了,這兩邊都是荒地,沒啥人,路燈也亮,還沒監控,我把車速開到了120。路燈下的路麵慘白慘白的。


    “師傅,我看你好像氣色不是很好啊。”我們這行,一般客人不聊天,我們也不隨便張嘴,萬一碰上個悶葫蘆,坐在副駕駛你跟他聊,也沒意思。


    “嗨,跑夜班的,有幾個氣色好的。”


    “我說的是陽氣不太好吧。”黑臉大漢扭過頭看著我。“你最近就沒夢到什麽奇怪的事麽?”


    “喲,沒看出來,您還是個風水先生呢。”真沒想到,這風水先生一直沒遇到過,今兒個遇到倆了,趕緊聊聊,沒準還能幫我看看。要真幫我看看,車費打個五折,不,八折。


    “你確定我是人麽?”話音剛落,我就聽到耳邊傳來了風聲,我下意識的往後一靠,就看一個有著長爪子的手從我眼前刷的過去了,直接把捅破了左側的車窗。我餘光看到副駕駛的黑臉漢子嘴裏已經長出了尖牙,整個人半蹲在副駕駛座上,左手的爪子正準備再給我一下。


    吱呀————


    我猛地一踩刹車,副駕駛的大漢因為慣性原因,整個人,不對,整個妖都砸在了車前麵的玻璃上,當時整個妖就從車前麵甩出去了,右手從臂彎處彎成了一個不正常的直角形。


    我趕緊把車座放倒,解開安全帶,打開後門準備爬出去,突然整個人往後出溜,我回頭一看,那個黑臉大妖用帶爪子的左手死死的抓著我的腰帶。


    “桀桀桀,聽說北京城來了個引魂使,就是你吧?我們老大讓我把你帶回去,生死勿論。”


    “大哥,不,鬼大爺,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您就放過我一馬吧,您埋在哪,我回頭給您燒紙錢,喜歡啥調調的紙人,童男還是童女?我都給你燒過去,你喜歡別墅不,寶馬呢,我也燒給你。”我被嚇到六神無主,這嘴巴忍不住的叨叨。兩隻手抓著後門框,就往外用勁。“二奶也有啊,你喜歡啥給你燒啥!”


    “桀桀桀,我就要你的命。”我回頭借著路燈的光看到黑臉大妖正在把右手從車窗上拔出來,臂彎那裏那裏的肉正在蠕動著,眼看著那隻手就要恢複正常了。


    都說人在危急關頭是有特殊能力的,那我得特殊能力可能就是脫褲子比較快了。我用一隻手把腰帶跟褲子解開,兩個腳一錯,把鞋甩了出去,倆腳蹬著方向盤,我整個人就從出租車裏出溜出來了,在地上滾了一圈,爬起來就撒丫子狂跑,根本沒注意到腳下的碎玻璃,屁股後麵傳來利刃插入海綿的“噗嗤”聲。


    “媽呀,追來了!”我剛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後麵有個四肢著地的東西正在跟著我,淩晨一點的京榆舊線上,一個四肢著地的妖怪追著一個下身隻穿著內褲的男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宋莊藝術家們又在搞什麽藝術創作了。


    我回頭看了下,黑臉大妖離我就有個幾十米遠了。熬夜是真的傷身啊,想當年跟著老爹下地收一天苞米也沒說像現在這樣,跑個幾百米就喘的不行了,再不想點轍,小命就交代這了。眼看就要跑不動了,突然路邊有個亮著燈的牌子“天愛網吧。直走左轉。”我大喜過望,有網吧的地方就有人,有人就有人氣,這個大妖總該害怕吧,就算不怕,這麽多人,也能壯壯膽。我直接一拐,就進了網吧。


    “啊!~~~~~~~~~~有色狼!”還沒等我喘口氣呢,網吧前台收銀的妹子就一聲大叫,頓時我成了全網吧的矚目點了。有個男網管已經從座位上拎著棒子跑過來了。


    “噓~別叫,被人打劫了。剛跑出來。”我邊解釋,邊躲在網吧玻璃門後麵,往外仔細看著,看了半天也沒發現大妖追來,長出了一口氣,癱坐在了地上。我才感覺下半身涼颼颼的,一模身上,跟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看看腳底下,被碎玻璃劃了幾個口子,正在流著血。


    “兄弟,用報警不?”男網管拎著棒子走到我身邊,網吧小妹子看到我下半身就隻有個內褲,整個人躲在收銀台裏捂著眼睛,切,你早晚得看,現在不看看熟悉下呀。


    “大哥,啥也別說了,先拉我起來,我被人打劫了。”我為啥不說見鬼了,這大晚上我說見鬼了,他們別再把我扔出去,這玩意誰也說不好,說遇到打劫的可能還同情你下。


    “不用報警了。”我坐在網吧前台邊上的凳子上,看了一下,網吧裏稀稀拉拉的做了十幾個人,都是年輕小夥子。這玩意報警也沒用,再說警察來了未必頂事,那派出所可能還沒這人多呢。“能借電話用下麽?我給我朋友打個電話,讓他來接我。”


    “行。”網管從兜裏掏出手機給我。


    給三德子打了個電話,結果關機,這家夥肯定是睡覺前玩手機,又忘充電了。我給他發了個短信“白家墳這邊的天愛網吧,看到短信趕緊來接我,我被鬼追殺了。帶條褲子帶雙鞋。”發完我就把手機還給了網管。


    “能幫我開台機器麽?我用支付寶給你轉錢。”


    “行,隻是你沒身份證不好開機啊。”


    “哥們,我多給你一百,幫幫忙吧,這大晚上的,我也沒別的地方可去。早上我朋友就來接我了。”


    “行吧,小蝶,給他開一台吧。”


    開了機,我給網管轉了二百塊錢,包夜二十,一雙拖鞋二十,一條毯子四十,買了包紙巾,又買了瓶水,去洗手間把腳洗了洗,用紙巾包了包傷口,沒辦法,沒敢出去買紗布,萬一大妖沒走,我就徹底交代了。


    半躺在網吧的沙發上,摸著胸口的桃木劍,燕道長不是說這玩意好使麽?看我今天白天跟三德子去砸了他房子的。想著想著,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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