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夢到那片迷霧,又是那條小徑,小徑的盡頭,是一個黑臉漢子,紅色的肉渾身蠕動,不時的兩個爪子相互碰撞,發出一陣陣令人齒冷的摩擦聲.


    “桀桀桀,剛才沒殺掉你,現在你自己送上門來了.”媽呀!這黑臉漢子還帶這技能的?!


    人在夢中是否有獨立的思考能力?我不知道科學家有沒有研究這個課題,但我現在知道,不管有沒有人研究,我都肯定這麽幹了,那就是轉身就跑。


    你說我一個出租車司機,得罪誰了,睡覺也不讓好好睡,開個出租車掙倆糊口錢,還有人給冥幣,請了個平安符回來也沒平安,這一天光被人追了,不對被妖怪追了,更重要的是,夢裏的我還在胡思亂想這些,我扭頭看看,後麵的黑臉漢子越來越近,突然那妖怪高高跳起來,準備用爪子給我來個醍醐灌頂。


    這時候,脖子被燙的地方忽然一熱。“啊!別殺我!”我猛地站起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在網吧,幾個還在玩遊戲的人不滿的看了我一眼,跟我隔了兩排正在睡覺的網管看了我一眼,看口型貌似是罵了一句“神經病”,就又睡了過去。


    坐下喝了口水,看了下電腦上的時間,六點二十。摸了摸被燙的那個地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什麽魂印究竟是做什麽的。這已經是第二次在夢裏救我了。


    “嘿,你這也忒慘了點。”有個人突然坐在我邊上的座位上,“啪嗒”點上了根煙。


    “三哥!”扭頭看到三德子那張臉,我鼻子一酸,感覺自己眼圈都紅了。雖然昨天下午還跟三德子一起去了燕道長那,又在他家蹭了一頓飯,但我現在的感覺就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一樣,這心情形容起來就是你看到手機上突然顯示你最愛的前女友來電時的心情。


    “別掉尿,我早起見你短信就來了。”三德子遞過來了一個袋子,裏麵是一條褲子跟一雙鞋,還有雲南白藥,綁帶、膠布的。拿起我桌子上的水喝了兩口。“到底怎麽回事,路上看到你車了,整個都翻了過來。有一堆警察在那。”


    “哎,別提了,這他媽的燕道長就是個老騙子。”我邊穿褲子,包紮腳邊把昨天晚上的事講了一下。


    “大寶,你這活不能幹了。正好下午有麵試,你好好表現下,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拎著搬磚拍那個燕道長一頓。”三德子往我嘴裏塞了跟點著的煙,把我買的小毯子拖鞋什麽往袋子裏一塞,拉著我就往外走。


    “要是就這麽不幹了,有點對不起孫哥吧。”公司辭職還得一個月呢,咱們怎麽也得給人留下再找人的時間。


    “命重要還是對不起別人重要。聽哥的。”


    “那三哥,我現在咋辦啊。昨天晚上跑的急,錢包、手機、身份證都在車上。”


    “傻啊,你又不是肇事,也不是販毒,你還怕警察啊,走,我拉著你去現場。”


    “那我該咋解釋啊。我說被妖怪追了,也沒人信啊。”


    “你不會說被人搶劫了麽?”


    “那我咋解釋昨天晚上沒報警?”


    “你不會說電話沒拿在身上麽?”


    “那我咋解釋這半宿我都在哪呆著?”


    “你不會說你嚇的蹲個旮旯睡著了啊。”


    “那我咋解釋玻璃都碎了啊?”


    “你跑了,那些人不禍禍你車禍禍啥去?”


    “那我咋解釋我褲子跟鞋都在車上?”


    “這個最簡單,你就說他們是劫色,你看,連你車沒開走的解釋都有了。”


    “滾犢子,你才被劫色!”


    “你想那麽多幹嘛,咱是受害者,問你細節你不會說被嚇得夠嗆,啥也不記得不就行了麽?”三德子用一種看傻逼的眼神瞅著我。


    “三哥。”


    “咋?”


    “我怎麽感覺咱倆特像去自首的,還在這串供呢。”


    “拉倒吧,你是去自首的,我是光榮的朝陽區群眾。”


    正說著話呢,三德子跟我就開車到了昨天晚上那地方,遠遠的就看到倆警車在那停著,警車後麵一堆老頭老太太。路過的車也都一個個放慢了車速,估計是想從人群縫隙裏看看裏麵發生啥事了。


    “這不能停車,趕緊把車開走。”三德子剛把車停到警車後麵,有個小警察就來敲窗戶了。


    “警察同誌,我是帶著人來報案的。”三德子趕緊下車,抽出來根煙給警察遞上去。


    “不會抽,謝謝。車被劃了麽?你應該去派出所啊,我們這邊這個案子還查著呢。”


    “對對對,就是這個案子。大寶,趕緊下車跟警察同誌交代下。”嘿,這個交代用的,說的好像我跟犯罪嫌疑人一樣。我趕緊從副駕駛出來,繞到警察麵前。


    “你叫什麽大寶?”


    “警察同誌,我叫劉大寶。”


    “嗬嗬,正找你呢。跟我來。”小警察示意我跟他走。“都讓讓嘿,別圍著了,沒啥好看的。”“王隊,有個叫劉大寶的來報案了。”


    “你就是劉大寶?”一個蹲在地上翻東西的警察站起來轉過身看著我。這警察四十多歲,一臉大胡子,眼睛眯縫著,一看就是個不好對付的主。


    “是是,我就是劉大寶。”


    “身份證我看下。”


    “王隊,就在您身後地上的錢包裏呢。”警察站起來的時候我才看到,他翻得東西就是我車裏那堆零碎,錢包、手機、牛仔褲、運動鞋什麽的。


    “說下身份證號吧。”我把身份證號報出來,我看到了那個小警察拿著我的錢包對著王隊點了下頭。


    “說吧,這是怎麽回事。”


    “我昨天晚上拉了個去燕郊的...”我把昨天晚上的事從頭又跟他說了一遍,我這快成說書的了,一早上這事說兩遍了,隻是跟警察說得改改,把黑臉大妖說成是喝醉的大漢,我倆搏鬥說成他拿刀威脅我,我逃進網吧說成鑽到小胡同裏,至於搏鬥這事,我完全沒說,這根本不是人能幹出來的。。


    “嗬嗬,遇到耍酒瘋的了?”王隊明顯不信,斜著眼睛瞅著我。“小夥子,你跟我來。”


    我跟王隊走到我那輛出租車跟前,看著開了三年的車,你說沒感情是假的,雖然這車不屬於我,但是每個夜裏,不都是它陪著我麽。封擋玻璃碎了一地,駕駛室這邊的玻璃也碎的跟蜘蛛網一樣,上麵還有幾個洞。椅背上有幾個窟窿,露出了裏麵的填充物。


    “小夥子,按照我們鑒定科的人判斷,玻璃的這個碎裂程度,靠人力是沒辦法做到的,一般都是在兩車相撞的時候,才會這樣子。還有這個座套上的洞,明顯是被利器弄出來的,一個喝醉的人怎麽可能做到這事?”


    “我不知道啊,我跑出去的時候,這個車好好的。”這事死也不能承認。


    “哦,那我再問你,我們的人檢查了你遺留在車上的褲子跟鞋子,明顯看出不是外力硬拉下來的,而是由穿著人自己脫下的,難道還是個女的?”


    “額。當時他拿刀逼著我脫下來,估計是怕我跑了吧。”這話說的我自己都不信。


    “今天早上五點四十七分,我們接到了群眾的報案,說在京榆舊線白家莊區域發現了一輛無人出租車,風檔玻璃破碎,損壞比較嚴重,懷疑是肇事逃逸,我們是六點到的這裏。由於這條路比較偏,現場沒有被破壞,除了一輛車,就是離這個車大概一米範圍內的一條牛仔褲了。你現在告訴我是你自己脫下來的?他把你牛仔褲扔外麵來了?你到底是被劫財了還是劫色了?”


    “當時在物資學院那,他拿刀逼我把鞋跟褲子都脫了,我跑到這,趁著他愣神的時候,開了車門跳車跑的。”總算把前麵說的圓上了。


    “那你昨天晚上怎麽不報警?”


    “我手機都在車上啊。”


    “案件發生時間是幾點?”


    “快一點了吧。”


    “那你這半宿都在哪呆著?”


    “我跑出去半天,找了個黑胡同躲著,我怕出來再遇到,就一直等天亮才敢出來。”


    “那車怎麽成這樣子了。”


    “這個我真不知道啊,我跑的時候車好好的。”


    “恩,小張,你來給劉大寶做個記錄。”王隊喊來剛剛敲我們窗戶的小警察。“這事走保險吧,你這個車有保險吧。”


    “恩,有的。”


    “行,小張,把他東西還給他,讓他聯係保險公司吧。”王隊說完就走到一邊去點了根煙,開始指揮別的警察收拾案發現場了。


    “你過來點點,看看少了什麽沒有。你這個車保險公司來了後,就先拉回分局,回頭你去分局取一下。”


    手機肯定沒人會要,送都送不出去,三德子經常讓我把手機捐給國家博物館,說這玩意可是稀缺產品,沒準百年後就是文物了。


    拉開錢包發現裏麵的證件、銀行卡都在,就是錢都沒了。“幹了一晚上活得錢都沒了。”


    “你晚上跑了多少,隻能按照打表裏程來計算損失了。”


    “那我兜裏原來的錢呢?”


    “這個就沒辦法了,隻能自己認賠了。”小張拿著個本子,邊記錄我的信息邊回答。


    “沒事,大寶,人沒事就行。”三德子上來摟著我脖子衝我眨了眨眼睛。


    “可這車我咋跟車主說啊。”


    “2002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要不說人倒黴,喝水都塞牙呢,這剛說怎麽跟車主說,人就打電話過來了。


    “大寶,今天車怎麽沒停老地方啊。你把車開哪去了。”


    “孫哥,昨天晚上遇到點事,您先別急,那個,遇到劫車的了。正處理呢。”


    “啥!車丟了?”電話裏的聲音瞬間高了八度,聽筒跟擴音器一樣,三德子聽到皺了下眉頭。


    “額,車沒丟,就是玻璃碎了,座椅也破了。”


    “車沒丟就行,至少保險能保個80%。”聽到車沒丟,孫哥的語氣又恢複了正常的音量。“大寶,你知道孫哥這兩年也沒怎麽攢下錢,你看這剩餘的20%。”


    “孫哥,我知道的,這畢竟是我開車時候出的事,我是這麽想的,這錢我出七成,你出三成,行麽?”畢竟是因為我才出這事的。


    “哎,大寶,哥哥也不是這個意思,這不是喊你叔叔的小二也要上學了麽,孫哥也不是學區房,這擇校費有點高,孫哥這手頭有點緊,你看要不這樣,孫哥出兩成,你出八成,但是孫哥現在手裏沒有錢,接下來那倆月就不用你出份錢了。”


    “孫哥,你也知道我現在沒啥錢的。這車要修怎麽也得一周,這一周也沒活幹。”


    “大寶,我知道,我不是也沒活幹嘛,要是按老辦法,你得全掏了,還得給孫哥誤工費呢,咱們畢竟搭班這麽久了,孫哥也不是不仗義的人,誤工費就不要了。”


    “孫哥,我..”


    “孫賊,聽出爺是誰了麽?”我話還沒說完,三德子直接就把手機搶過去開了免提。


    “你誰啊。”


    “孫賊聽好了,我叫張三德,開車這圈裏鬥喊我三德子,你丫別他媽在那獅子大張嘴,就他媽給你出百分之六十,還他媽誤工費,勞資務你媽了個逼!”


    “你丫怎麽罵人呢,這不是商量麽!”


    “商量你大爺,今兒我就告訴你,大寶不幹了!車就在白家墳這,你丫自己來取,我兄弟不伺候了!給勞資個銀行賬號,勞資現在就給你轉賬!”


    “你有種別動!我過去弄死你!”


    “哈哈,你先別弄死我,趕緊來拿車吧,來晚了就得去分局取了。大寶,你知道他銀行卡號不?”


    “知道...三哥,別鬧太僵...”


    “別個瘠薄別,就這樣了,孫賊,等會查查你銀行卡,就六成,別的一分沒有。你他媽要是敢再給大寶打電話,你車牌我可記住了,你就別想在東邊再出活!”哢,三德子說完就把電話掛了扔給我。


    “走,大寶,回哥家收拾收拾,下午麵試去。”三德子拉著我就往他車上走。


    “三哥,這樣子是不是不好。”


    “啥好不好的!夜班份錢按理是四六開,白六夜四,你這五五開,我早就看丫不順眼了。”三德子吐出口煙,“今天罵的真他媽爽!”


    “同誌,同誌,留個電話號碼,回頭有什麽新進展了,方便通知你。”


    三德子把我手機翻出來,看了眼屏幕。直接留了孫哥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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