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家口,籍貫……擔保人。”


    為了防止蠻族的間諜,所有的難民都會登記入冊,拖家帶口,有宗族村莊的,可以互相擔保的。


    每個村的會安排到一起,雖然宗族抱團不好管理,但是在這個時代,卻也是離不開宗族的。


    兩相比較下來,宗族反而比散成一灘的人更容易治理。


    唐清安穿越前,看過不少介紹明代宗族的書籍,因此知道,在封建社會,宗族是有利於統治穩定的。


    第一場大雪下下來之前,這些百姓以宗族,原來村落為組織,編成裏甲送到十井,由當地分巡道接收。


    十井的人口足夠了,再繼續送到下一個長山,長山人夠了,再送到北井。


    對於分巡道道官而言,這麽安排有利有弊。


    弊處就是需要用本就不多的積餘,來安頓這些難民,利處則是熬過今年,更多的人口,能開墾更多的田畝,也更容易出成績。


    至於報虛假信息的,則不論緣由,全部送入礦山挖礦。


    目前鎮江的行政能力,是無力去探查究竟,因此也就一刀切了。


    還有就是孤身一人的,報的村落名冊上沒有登記的,則會交由李成賢接收,安置去朝鮮各海島上開墾農田。


    如此這般,就算有人是蠻族派來的,心懷不軌的奸細,也翻不起風浪了。


    所以哪怕唐清安的地盤翻了數番,蠻族對鎮江信息的打探,仍然一無所獲。


    而至於來做生意,為金州帶來所需要物資的商人,不管是金陵的,還是其餘地方的,統統在金州後方的旅順港口下船。


    哪怕冷子興的商隊,也一樣停留在旅順。


    顧應時哈著氣,跑進來屋子裏,徑直走到壁爐前,伸著手跳著腳烤著火。


    哪怕屋子裏本來就比外麵暖和,他還是感覺冷的刺骨。


    “這一年比一年冷,去年還沒有這麽冷,今年我才出門幾步路,人就凍的不行。”


    外間都是辦事的官員書吏,看到顧應時進來,有上前為他取下外套的,有送來熱茶的,有端來凳子的。


    “是啊,將軍曾經說過,以後還會更冷。”


    “將軍有諸葛之能,能觀天時。”


    “哈哈。”


    眾人笑了一番,顧應時才走向裏間,裏麵是將軍處理公務的地方。


    這裏原是此地一大戶人家的院子,主人早已不知所蹤,院子就被征用了。


    和隔壁的顯得不夠用的府衙打通,連成了一體。


    改造了一番,修建了幾處壁爐,才讓偌大的房子開始保暖。


    按照將軍的要求,裏間也開了小門,不過常年封閉。


    “你在外麵說什麽呢”


    唐清安見到顧應時,放下筆後,看著他笑道。


    “外麵的人誇將軍有諸葛之能,能觀測天時,預測氣候。”


    “胡說八道。”


    唐清安笑罵一聲,才關心的問道正事,“有多少”


    “不下六萬。”


    聽到這麽多人,唐清安笑不出來了,顧應時也笑不出來。


    誰也沒有想到,下了一場雪,把躲在長白山脈的難民都逼了出來。


    長白山脈裏寒冷是次要的,沒有食物才是難題。


    以打獵為生可不容易。


    獵戶都困頓,何況這些原本種地的百姓。


    對這些從蠻族手裏逃出來的,也不信任官府的難民,唐清安能理解,並沒有因為他們的不信任,而放任不管。


    鎮江原來的物資是夠的,可一下子湧入了六萬餘人,物資就遠遠不夠了。


    各地無法應對這些人,都送往了鎮江,鎮江也無力應對。


    “金州沿海隻有幾處較錢的淺灘才會有海冰,於船隻行駛無礙,但這裏卻不同了,到處都是海冰,船隻無法通行。”


    顧應時歎了口氣。


    結冰的海麵,冰薄厚不一,前麵的能踏馬,後麵的就一腳落空掉入海裏,這可開不得玩笑,掉入冰海中,九死一生。


    “從金州調來物資是指望不上了,而且這種天氣,人在外麵會凍死人的。”


    唐清安神情嚴肅的起身,眉頭緊皺,來回踱步,走到窗前,看著外麵厚厚的大雪。


    零下幾十度。


    這就是無形的刀,殺人不見血。


    “一場硬仗啊!”


    唐清安歎道。


    聽到將軍的話,顧應時知道將軍定下了主意。


    “這些人要自救,我們也要幫助他們自救!”


    “朝鮮”


    顧應時提醒道。


    “朝鮮糧,衣,煤炭都要去求援,這是其一,把這些人盡量安置到百姓家中。


    我估計房舍還是不夠,組織他們搭建房屋,取暖的柴火也要采集,集中住,集中取暖。”


    隨著將軍的命下,整個鎮江都動了起來。


    朝鮮國主得知鎮江的困頓,同意了鎮江請求的援助,但是需要鎮江來自取,朝鮮不負責運輸。


    這種天氣,人在外麵會凍死人的。


    李倧沒有這個威信,能辦成這件事。


    三天沒下雪,太陽雖然沒有出來,比之前的氣候要好了許多,鎮江組織的運輸隊伍,剛要出發,天空的鵝毛大雪就落下了。


    “出發。”


    命令沒有改變,照常下發。


    由百姓和軍士組成的龐大的運輸隊,艱難的推著車,在雪地裏前進,一頭頭騾倒下了。


    人才是最能忍受的萬物之靈。


    當騾馬不夠使用了,人們代替騾馬開始拉,開始推,把車輛緩慢的向前移動。


    放眼望去都是雪。


    湖麵,田畝,道路,坑窪都被埋到了雪下。


    前麵探路的軍士,深一腳淺一腳,走一步就用木杖插入雪中,落到硬處才敢繼續前行。


    “噗通。”


    “喂喂”


    北風蕭蕭。


    負責運輸隊伍的哨官章毅,看到了自己士兵的倒下,上前來詢問。


    “凍僵了。”


    “抬上車。”


    抬上車也是死啊,現在需要的是進入室內,用柴火取暖。


    那遼民嘴角動了動,最終不發一言,默默的和其他人把這名軍士抬上了馬車,蓋了厚厚一層棉衣。


    將軍親自挑選了自己,章毅一臉的堅毅。


    對於這趟出行,他已經知道有多麽的危險,感受著沒有知覺的耳朵,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可能會凍掉。


    “繼續出發!”


    耳帽一點作用也沒有,章毅暗罵一聲。


    就像一個開始,一個接一個的人失去了知覺。


    當這行隊伍,終於到了平安道義州,專門派來負責接應的朝鮮官員驚呆了。


    “我要牲畜。”


    “沒有命令,給不了。”


    章毅冷冷的看著那朝鮮的官員。


    “好吧,不過你回去後,得告訴你們將軍,要把這公文補上,我也好像我的上官交差。”


    哪怕在屋子裏,朝鮮官員也感受到了眼前將領身上的嚴寒。


    他真的想不出,這種天氣裏,這行人是怎麽走到這裏的。他接到命令時,一直以為這行人早就打轉了。


    空車而來都這般艱辛,滿車歸去,當然更加的艱辛。


    至於牲畜,能熬下來的不多。


    最後,章毅是躺在馬車上,蓋了幾層的棉被,昏迷的回到了鎮江。


    他要負責整個運輸隊,精力消耗的更多。


    鎮江同樣如此。


    不過又比章毅一行人要好過,至少他們可以隨時回到室內取暖。


    可就算如此,鎮江倒閉的人也越來越多。


    不過沒有人有怨言,可能也有,不過沒有怨恨將軍,因為將軍把軍隊也派了出來和他們共度難關。


    冬日裏凍上的大樹,想要砍伐下來,比鐵還硬。


    營地裏到處都是篝火,供到了極限的人跑來,又不敢一下子靠近,遠遠的取暖。


    等天晴了七八日,又一個運輸隊出發去朝鮮。


    如此幾輪。


    鎮江終於渡過了這個艱難的冬日。


    活下來的人都心情彭拜。


    而隨著春暖花開,鎮江的舉動,讓長白山脈裏,無數的遼民投奔而來。


    章毅,王本,陳玉。


    三名哨官站的筆直。


    “你們三個都是好樣的,前番救活了六萬百姓,你們是有大功的,朝鮮的國主都誇獎你們,說你們是不懼生死的勇士。


    你們的行徑,把我鎮江軍的威勢傳到了異國,我很高興。”


    唐清安笑著看向這些武官。


    這些人都激動不已,有的期盼,有的自豪。


    將軍一向賞罰分明。


    雖然這番沒有立下軍功,但是將軍一定不會虧待他們的。


    “滋,升章毅,王本,陳玉三人為試把總。”


    果然。


    隨著將軍開口,眾人挺胸抬頭。


    “目前鎮江還沒有擴兵的打算,不過你們放心,擴兵之時會讓你們滿編,不過你們也不能自滿。


    把總和哨官可是完全不一樣的,雖然有功,但是如果日後帶不好一營,我還是會降職你們的。”


    唐清安並沒有說笑。


    哨官一哨九十人,而把總一營五哨,有四百五十人。


    需要的能力是完全不同的。


    這三人的堅毅是足夠的,是極其優秀的哨官,但是能不能做好把總,唐清安拭目以待。


    “將軍放心,我一定不負將軍期望。”


    章毅是遼民。


    從軍以來,一直不懼生死,哪怕成為了哨官,也是身先士卒。


    他不知道如何帶好一營,但是他知道,殺敵報仇!


    顧應時等官員,在將軍身後,滿臉笑容。


    開年以來,鎮江的人口直線上升,從長白山脈裏出來的難民,各個都是難得的精壯,強健的勞動力。


    老弱在長白山脈裏是熬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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