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妮兒大鬧一場狠狠在蘇錦的心裏刷了一波存在感後,接下來的幾日出人意料的安靜。


    她就像是可以隨時被人忽略的空氣,安靜到了毫無存在感的程度。


    如果不是確定這人從頭到尾都沒出門,蘇錦甚至都很難相信西側屋裏住著這麽一個人。


    而顧妮兒讓人琢磨不透的行為也讓蘇錦發自內心地覺得奇怪。


    顧瑀也有說不出的不解。


    隻是這種難以言說的疑惑持續了多年,至今仍是無解。


    也許是如願要到了銀子,又或者是顧瑀最近都在家沒出門誰都知道他掙不到更多的銀子,顧老太和顧雲等人也是出奇的消停。


    沒有人蓄意作妖弄怪,日子難得的清閑。


    顧瑀安安分分在家養傷,順帶在顧老太和胡翠芬刻意不叫蘇錦吃飯的時候兼任廚子。


    蘇錦吃飽喝足以後,抓緊時間趕在這幾日把手頭上的活兒都做完了。


    為了做出一塊絕對讓人眼前一亮的精品,蘇錦已經連著熬了兩天沒好好休息了。


    顧瑀看不下去起意勸過。


    隻是蘇錦看著稚嫩未褪軟乎乎的,主意卻正得很,怎麽說都聽不進去。


    看著她被血絲纏繞的雙眼,顧瑀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他把一碗水遞到蘇錦手邊,說:“你要出去了?”


    蘇錦心不在焉接過碗灌了一大口,剛要點頭表情猝然一變,張嘴就想吐。


    可誰知顧瑀看到她這個動作馬上就伸手抬了她的下巴一下,蘇錦的頭被迫向上仰起,喉頭上下滑動嘴裏原本想吐的水馬上就咽了下去。


    見她咽下去了,出手暗害的顧瑀才慢悠悠地說:“眼紅幹熱,是上火的征兆,喝點兒金銀花煮的水有效。”


    滿嘴苦澀的蘇錦悻悻地搓了搓下巴,頓時也不覺得困了。


    麵對顧瑀暗含示意的眼神,她果斷裝了一波眼瞎,硬著頭皮把剩了大半的金銀花水擺在桌上,拿起裝了繡帕的小盒子說:“你要換衣裳嗎?”


    顧瑀不解挑眉。


    “換衣裳?”


    “對啊,換不換?不換的話,咱們直接就走。”


    蘇錦昨日就跟顧瑀說過,自己今日要出去一趟。


    但是她沒說要帶上顧瑀一起。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蘇錦這話是什麽意思,顧瑀怔愣一刹禁不住莞爾勾唇。


    “我跟你去?”


    蘇錦對著西側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沒好氣地說:“你不跟著我一起去,難不成留在家給別人作怪的機會?”


    “別廢話了,趁著太陽不大趕緊走,一會兒到了縣城裏還能打個牙祭。”


    左右無事可做,顧瑀笑了笑倒也沒拒絕。


    他到底是年輕,體格也壯實,好好養了幾日臉色看著就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


    出門的時候不等蘇錦說話,就主動拿起了她特意用小布包裝好的小盒子。


    蘇錦和顧瑀踩著剛冒頭的太陽出了門,前腳剛走,後腳胡翠芬就滿眼憤恨地跺起了腳。


    顧家是有田地的,這時候本該是農忙的時節。


    顧雲自詡是讀書人不願下地做那醃臢活兒,顧妮兒帶著個娃,就跟個活死人一樣,顧老太年紀大了不願遭罪。


    再加上顧瑀能打拚能掙錢,養活這一家子全然不是問題,日子好過安逸了,人也就自然而然地懶了不少。


    所以顧家的田地多數都是荒廢了的,所有無事可做的人也都在家裏。


    就因為都在家,看到了顧瑀和蘇錦相處的模式,胡翠芬這才怎麽都覺得來氣。


    她做飯的時候都會刻意不叫蘇錦,本意是想為難奚落她,可誰知顧瑀竟能帶著傷每日給蘇錦下廚做飯!


    她做飯的時候都沒顧瑀舍得放好東西,結果那些她收起來舍不得吃的好玩意兒,全都被顧瑀找出來給蘇錦開了小灶!


    刁難半點兒沒落在蘇錦的身上,短短幾日倒是將她養得氣色都好了不少,這如何能讓人忍住不來氣?


    胡翠芬忿忿地在院子裏轉了幾圈,進屋看到屋裏睡得不省人事的顧雲,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顧雲昨日又出去與人喝了酒,回來倒頭就睡,這會兒還睡得跟個死豬一樣,怎麽抽都抽不醒。


    胡翠芬滿肚子怨氣找不到地方發泄,索性帕子一甩到了顧老太住的屋子裏。


    她一進門就喊:“娘,你瞧瞧顧雲,他昨兒個又喝多了。”


    顧老太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就是哎呦出聲,滿心滿眼都是心疼和擔心。


    “怎麽又喝多了?這孩子也真是的,都說了多少遍酒醉傷身,一次兩次就算了,次數多了他的身子骨怎麽受得住?”


    她說完就暗帶譴責地瞪了胡翠芬一眼,帶著怒氣說:“你是當他婆娘的,你不想著多規勸規勸他顧惜身子,來找我說嘴有什麽用?”


    胡翠芬被罵得滿腹怨氣,頓了下故作發愁地摁住了眼角,拿聲捏調地說:“你說的我何嚐不知道利害,隻是顧雲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說了他也不聽啊。”


    “我本來想著顧雲喝多了,想抓些存著的鬆茸給他燉個湯補補氣血,可誰知道一去找才發現,那些裝在罐子裏的補品都空了大半,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嘴那麽饞,能找到的好東西一股腦全給吃了。”


    顧老太一聽這話馬上就心急地站了起來,擰著眉說:“都給吃了?”


    胡翠芬委屈地癟嘴。


    “除了鬆茸,還有那些阿膠也都少了許多,顧雲之前念叨了好幾次想吃,我都沒舍得給他燉,可誰知道這一轉眼竟是被別人給吃了,早知道……”


    “反了天了!”


    顧老太顧不得去想顧雲到底吃不吃阿膠,氣勢洶洶地衝出去翻箱倒櫃的一看,臉色接連變幻。


    這些東西都是顧瑀買回來給顧妮兒補身子的,一直都放在固定的位置。


    顧妮兒不會去吃,除了顧老太外,也不會有人去碰,所以就始終都沒想著換地方。


    可誰能想到,一直好好擺在這裏這麽長時間的東西竟然就這麽被人吃了!


    顧瑀之前都很少在家,偶爾在家有時連飯都懶得吃,更不會突發奇想下廚。


    但是現在家裏多了一個蘇錦。


    顧瑀自己不稀得吃這些東西,但是他舍得給蘇錦吃啊!


    見顧老太的臉色不對,得逞的胡翠芬不懷好意地笑了。


    她用帕子掩著上揚的嘴角,陰陽怪氣地說:“娘你這幾日吃完了飯就出去遛彎,隻怕是不知道家裏灶台的熱鬧。”


    “我每每做好了飯去叫蘇錦,她要麽甩臉子,要麽說不吃,等大家夥兒都吃過了,她又攛掇著顧瑀出來給她單獨另做,要是咱們吃什麽她吃什麽也就罷了,可人家嘴上吃的那叫一個花哨。”


    “昨日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隻野雞,摻了半罐子鬆茸燉的,前兒說是要燜飯,扯了那塊老臘肉就劃拉了大半截,誰都舍不得吃的阿膠到了她的嘴裏,就跟嚼土豆一樣!為了她自己的那一張嘴,隻恨不得把能找的好的全都塞到自己嘴裏,從未見過哪家的媳婦兒這麽貪嘴的,還沒事兒就使喚自己的男人去下廚做飯,哪兒有這樣的規矩?”


    看著顧老太趨向漆黑的臉,胡翠芬眯起眼哼了一聲,說:“而且顧瑀瞧著也大好了,卻一直賴著在家裏吃喝不動,一日兩日也沒什麽,這要是往後一直都這樣貪嘴懶做的,那這家裏的進項豈不是就要斷了?那可怎麽了得!”


    若說顧老太發現補品被人吃了的怒火隻有五分,那麽在胡翠芬說出這句話後,所有殘存的理智則是瞬間被怒火摧毀殆盡。


    她一心想讓顧雲讀書博前程,心裏也清楚顧雲不是能外出吃苦賺錢的那塊材料。


    顧妮兒是個當不得事兒也賺不來銀子的寡婦,胡翠芬也是個能吃會說沒半點用處的廢物。


    這家裏的好日子全都是顧瑀打拚來的,再加上顧瑀之前被磋磨得沒了指望,有顧妮兒在一日,他就懶得反抗爭執,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預期一樣順利。


    顧瑀要是死了那也就算了,這些年積攢下的家底也夠了。


    可他要是沒死,反而是因為娶了媳婦而生出反骨呢?


    就這麽一瞬間,顧老太突然無比後悔自己為了算命先生的一句話,花錢把蘇錦買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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