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瞠目結舌地看著地上混合了血和泥的肉塊,頭疼到腦袋大了一整圈。


    “這可真是……”


    “要了命了……”


    胡翠芬丟了半拉耳朵,鼻子嘴巴都被撕扯摳挖得變了形,滿臉是血地倒在地上哀嚎不止,連打滾翻身的力氣都騰不出來,整個人看著都不成人形了。


    顧妮兒的情形更甚。


    她跟胡翠芬撕咬拚打,背後暴雨般不斷衝打而下的還有顧雲的拳腳,一身連皮帶血的,也分不清到底是她自己的還是胡翠芬的。


    盡管是咬下了胡翠芬的半截耳朵,她自己還剩下的也就隻是那一口氣沒散的氣了。


    看著地上血不滋啦的兩個人,蘇錦的心情難以言喻,表情也很複雜。


    這可比想象中的狠太多了。


    果然是為母則剛嗎?


    蘇錦滿眼唏噓,卻也知道眼下顯然不是看笑話的好時候。


    畢竟要是真出了人命,那可就不好收場了。


    她隨手拍蒼蠅似的把還想插手戰局的顧雲一巴掌糊得退出去八步遠,袖子一挽就去扶人。


    缺了半截耳朵的胡翠芬先不必管,看著胳膊變形扭曲的顧妮兒一時沒找到合適的地方下手,幹脆雙手掐住腰拔蘿卜似的把人拔起來站站好。


    顧妮兒已是強弩之末,哪怕是被扶起來也都站不穩。


    可被扶起來的第一時間問到的就是孩子。


    “茂哥兒,我的茂哥兒他……”


    “孩子沒事兒。”


    蘇錦大致查看過孩子的情況,雖是摸著有些滾燙,可一身的水泡瘡口會有此反應也是正常。


    萬該慶幸的是孩子吃了藥以後一直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意識也始終都不清醒,這才沒被剛才的駭人一幕嚇著。


    確定林茂無事,剛才還勇猛無敵的顧妮兒渾身的骨頭馬上就軟了下去。


    蘇錦哭笑不得地把人扶住,沒好氣地說:“孩子是沒事兒,可我瞧著你的事兒不小,我先扶你找個地方躺著,然後我去給你請村醫過來。”


    村醫醫術一般,也對付不了什麽疑難雜症。


    故而白日裏蘇錦不敢大意把林茂帶過去就診,可眼下夜色已落,再趕著去縣城不現實,隻能是先請村醫過來解燃眉之急。


    她剛扶著顧妮兒拽了個幹草垛子坐下,不遠處就炸開了王嬸兒絕望的驚呼。


    “顧瑀快住手!”


    “顧瑀!你是想要他的命嗎?!”


    “蘇錦快來勸勸你家顧瑀啊!顧瑀要殺了顧雲!嗷嗷嗷!”


    壞菜了。


    蘇錦心裏咯噔一響趕緊撒丫子朝著門外跑,好巧不巧,她衝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顧瑀一腳把顧雲整個人都踹得飛了起來。


    咣當一聲悶響,顧雲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重重砸落在路邊的水溝子裏,順帶還濺起了無數滾落的細碎水花。


    王嬸兒手足無措地抱著昏睡的林茂急得原地跺腳,看看院子裏打得渾身是血的顧妮兒和胡翠芬,再看看把顧雲變成了糞球往死裏踢的顧瑀,尖叫徹底扭曲變形。


    “蘇錦!你還幹站著做什麽?!趕緊去拉一拉啊!”


    “萬一顧瑀把顧雲踹死了,你男人就是殺人犯了!那還是要殺頭的大罪啊菩薩!”???.23sk.


    恍惚的蘇錦被王嬸兒嘶聲力竭的喊聲震得霎時回魂兒,猛地打了個激靈趕緊衝上去抓住了顧瑀的手。


    “顧瑀夠了!不能再打了!”


    “我好不容易才拉開了倆,你這時候跟著來湊的什麽熱鬧?!”


    還嫌場麵不夠亂是嗎!


    真趕著在今天把顧雲家兩口子都打廢了,等顧老太回來豈不是要往所有人的嘴裏都塞耗子藥?


    蘇錦本想著自己能一下攔住顧瑀,畢竟顧瑀的勁兒沒她大。


    可出人意料的是,顧瑀竟然掙脫了她的手!


    這到底是怒成了啥樣?


    顧瑀的眉眼壓得極低,往日總是蘊了笑的眸中翻騰而起的全是讓人見之膽寒的刺骨冰冷。


    他一掃平日裏待蘇錦的溫和,就跟沒看到蘇錦一樣,裹著一身驚人的煞氣繼續往前。


    聞聲趕出來想攔他的村民見了心中惴惴,甚至不由自主地往邊上退了幾步。


    王嬸兒見拉架的人讓開了,忍不住急道:“你讓開做什麽?趕緊去拉啊!”


    “我……我不敢攔啊……”


    就顧瑀這神情,誰敢往跟前擋?


    王嬸兒又惱又急地叫了起來。


    眼看著還沒爬出水溝的顧雲可能馬上就要被顧瑀捏死了,蘇錦一咬牙直接衝了上去,雙手合抱掐住顧瑀的腰,不顧顧瑀的反抗手上猛地用力抱著人轉了一個方向。


    在顧瑀想再度轉身的時候,她猛地掐住顧瑀的雙肩,死死地盯著顧瑀翻湧起伏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顧瑀,你是想殺了他嗎?”


    “為了這麽個髒手的廢物,你是想讓自己變成殺人犯嗎?!”


    蘇錦的問聲字字生沉,視線觸到顧瑀仿佛能噬人骨髓的凶狠目光也不肯讓步半分。


    在她灼灼的目光中,顧瑀陰沉到結冰的臉上終於起了一絲波動。


    他直直地撞入蘇錦的眼底深處,就像是一頭走投無路的凶獸一樣,凶厲的狠辣無聲褪色,目光深處甚至恍惚閃出了一縷縷不易察覺的委屈。


    他喉頭反複湧動深深吸氣,在蘇錦摻了幾分惱怒的目光中一字一頓地說:“阿錦。”


    “那張告示上的文章,書院裏記檔上的署名是顧雲。”


    在前往書院之前,顧瑀和蘇錦心裏所有的猜測都不見得能作數。


    因為在沒有切實證據之前,所有的猜測都隻能是猜測。


    可當在青城書院的記檔上清楚地看到顧雲的名字的時候,所有沉浮於喧囂之上的猜測都在瞬間變成了鐵打的現實。


    偷走他的文集並且抄走了上頭文章,還占為己用的人,就是顧雲。


    顧雲在多年前顧瑀被迫趕到牛棚的時候順手拿走了他的東西,多年來據為己有,還恬不知恥地用了他的文章錄上了青城書院。


    蘇錦的心裏對此早有猜測,可在得到證實的此刻,內心還是不可避免地掀起了一場足以將人淹沒致死的風暴。


    她無從得知顧瑀在看到顧雲的名字後心裏作何感想,也不知道顧瑀這一路上經曆了怎樣的煎熬。


    但是在看清顧瑀眼中隱隱閃爍的水光時,所有的隱忍和理智轟然一聲在腦中炸響,全都變成了虛不可捉的泡影。


    顧雲憑什麽就能比顧瑀活得高高在上?


    這麽一個無恥的小偷,他憑什麽理直氣壯地踩著顧瑀的心血以之為傲?


    想到顧雲近日來的張揚,想到顧老太等人那虛偽的揚眉吐氣的囂張,蘇錦腦中轟的一聲巨響,甩開了顧瑀袖子粗暴一挽,從牙縫中狠狠地擠出了幾個瀕臨破碎的字音。


    “顧瑀你讓開。”


    “我來。”


    我打不死這臭不要臉的王八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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