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心裏存了散不開的疑惑,可蘇錦多餘的一個字都沒說。


    霍三提心吊膽地跟著她坐上了去縣城的騾車,盡管麵上極力裝出了正經的神色,可屁股底下卻跟被人塞了個著火的草墩子一樣,橫豎都坐不住,一直都在來回地搓。


    搓著搓著他自己大約是實在難受,開始沒話找話。


    “嫂子,我今天來的時候看到顧大姐帶著大包小裹地出了門,她是要去什麽地方?”


    蘇錦也察覺到了顧妮兒搬家的動靜,隻是……


    顧妮兒大約是怕引起顧老太的注意,動身之前除了蘇錦誰也沒說,動身的時候更是選在了天還沒亮的時候,摸著黑上的路。


    那個時辰,霍三怎麽會在顧家附近還湊巧看到了?


    這幾日霍三敲門的時候,天可都大亮了。


    難不成這人天不亮就來了,隻是守在門口沒聲張?


    可若無要緊的事兒,他這麽不辭勞苦地摸黑守在自己家門前做什麽?


    顧瑀交代給他的活兒又到底是什麽?


    蘇錦垂眸斂去眼中微妙,嗐了一聲慢吞吞地說:“估計是出去住一段時間吧,我也不太清楚。”


    “你看到她的時候怎麽沒問問?”


    霍三絲毫沒察覺到自己在什麽時候露了馬腳,還在自顧自地歎氣說:“我跟顧大姐也不多熟,這種話怎麽好貿然多嘴問呢。”


    “隻是我看她那副架勢還挺嚇人的,不知道的見了還以為她再也不回來了。”


    蘇錦輕輕地笑了笑沒接話,霍三自己叨咕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說:“對了,嫂子你之前跟著瑀哥去了一趟書院,書院那邊怎麽說的?陳先生還生他的氣不?他這次回來了,能不能再回去跟著陳先生繼續讀書?”


    蘇錦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隨手揪來的草梗子,笑笑說:“陳先生大人有大量,自然是懶得跟他計較的,此番回去便都是安排好了。”23sk.


    “那就好那就好……”


    霍三如釋重負地拍了拍胸口,微不可聞地說:“隻要活著回來就能回去,那這險也不算白冒……”


    霍三自己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嘀咕出了聲兒,自然也就錯過了蘇錦眼中霎時而起的震驚。


    等他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設,蘇錦已經低頭把多餘的情緒都掩了下去,隻是這一路上再沒開口說過任何一句話。


    騾車到了周家門前,蘇錦拿了上次得的牌子托看門的人前去通報,轉頭看到一步不離緊跟著自己的霍三,眼裏多了幾分玩味。


    “我要去見的是周家女眷,你一個外男怎麽能跟著我進去?你要不找個地方坐著歇會兒,我出來了就去與你匯合?”


    “不行不行不行!”


    霍三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想也不想地說:“瑀哥再三囑咐過,要我一步不離地跟著你,我怎麽能……”


    “寸步不離?”


    蘇錦撐不住笑了。


    “我又不會丟,你跟這麽緊做什麽?”


    她趕在霍三開口之前擺手說:“行了,我進去一會兒就出來,你要是實在不放心,不如就在門前等?”


    霍三糾結得不行,可心裏也清楚蘇錦說的在理,再三躊躇後狠狠一咬牙,指了指周家大門正對著的一棵樹下,鄭重其事地說:“那嫂子你看好了,我就在那裏等你,你一出來我馬上就能看到。”


    “等你出來了,咱們馬上就去我家。”


    蘇錦要笑不笑地嘖了一聲,點點頭跟著出來迎的下人走了進去。


    霍三頭疼地掐了掐眉心,滿臉喪氣地蹲到了樹底下。


    走過七轉八繞的長廊,蘇錦不遠不近地跟在周小姐的婢女身後,腦子轉得飛快。


    霍三如果隻是聽了顧瑀的話送她來,不可能會如此緊張。


    能讓他這麽風聲鶴唳的原因隻會有一個,那就是顧瑀和霍三都確定她今日可能會遇上什麽危險,或者說,有什麽不太好的事情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發生。


    顧瑀沒直接告訴她危險來源於什麽,霍三知道但是不敢說。


    而顧瑀選擇規避風險的方式是讓霍三以賀壽的名義把她帶走。


    十有八九今日壓根就不是霍三他娘的大壽,這些通篇都是顧瑀扯出來忽悠她的謊話。


    蘇錦迅速捋清了所有已知線索,一時分不清自心底躥起的是被騙的憤怒,還是該感動顧瑀在這種時候還能想到護著自己的窩心。


    她百感交集地跟著婢女進了上次來過的閨房,人還沒站穩,耳邊就炸起了尖銳的女聲。


    “哎呦,這就是你說的繡娘?”


    一個穿著嫩黃色紗裙的女子目光挑剔地看著蘇錦,陰陽怪氣地說:“周月,你莫不是被那起子不長眼的小人糊弄了?”


    “有資曆有本事的繡娘都是上了年紀的婆子,隻有熬足了時候手上才會有足夠的功夫,你找的這個小娘子就……嘖,你瞧瞧她這生嫩的模樣,隻怕活到這麽大也沒捏過幾根繡線,她能有什麽真本事?”


    “你那匹難得的蜀錦到了這麽個人的手裏,隻怕是要被白白糟踐了。”


    周小姐本就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今日存了心思炫耀,誰知話未出口先招了這麽一句嫌棄,當即臉色就變得不大好看。


    感受到室內的緊繃,蘇錦眼波微轉頷首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這位姑娘說笑了。”


    “繡活兒一道雖說是吃資曆,可更多的靠的卻是老天爺賞飯吃,論的是天資,本事不是年齡決定的。”


    “我雖說年紀不大,可自認技藝尚可,絕不會辜負周小姐的期望。”


    黃衣姑娘不屑地抬起了下巴,冷笑道:“是麽?”


    “那本姑娘今日倒是要仔細瞧瞧,你到底有幾分誇得出口的真本事!”


    蘇錦不理會她話中直白的挑釁,默默上前打開了懷中的布包,輕聲說:“周小姐,請您挪步後方試衣。”


    周月的婢女憋著火去接蘇錦懷裏的布包,可誰知蘇錦卻沒撒手。


    她抱歉地對著婢女笑了笑,解釋道:“我來吧。”


    “這流彩暗花雲錦裙的穿法與常見的樣式有所不同,為避免出錯,我先示範一次。”


    “流彩暗花雲錦裙?本事拿不出斤兩,口頭上的花花倒是不少。”


    “黃瑩!”


    黑著臉的周月忍無可忍地拍了一下桌子,咬牙說:“你到底是來給我出謀劃策的,還是存心來給我添堵的?”


    “你要是不願意來,那你就出去,我不求著你留下!”


    黃瑩聽到這話臉上多了一絲尷尬,卻識趣地收斂了幾分刺人的鋒芒,訕訕地賠笑說:“周月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我要不是想著幫你,我怎麽會在這時候趕著過來?哎呦,蜀錦的料子難得,你趕緊去換了試試,要是不行再處置這個說大話的婆子也不遲,快去吧啊。”


    聽到這人把自己劃到了婆子一類,蘇錦無聲咬了咬後槽牙,一言不發地抱著布包跟著轉去了屏風後方。


    她說要親自上手的時候,屋內被搶了活兒的婢女都下意識地以為她是想在周月的麵前邀功討賞。


    可當真的看到她幫周月穿戴的步驟後,原本還持有不屑的人紛紛變了臉色。


    蘇錦沒說大話,是真的不一樣。


    蘇錦半蹲在地上拿起最後的一條腰帶靈巧地打了個漂亮的結,拍拍手站直了腰說:“這流彩暗花雲錦裙看似無花紋在上,隻餘布料本身的顏色,可自腰往下至裙擺,都用特殊的技法繡上了不明顯的暗花,在光影不同的地方,花樣顯示出來的程度也都不一樣。”


    “勞煩把窗戶關一下,點一支燭。”


    被叫到的婢女目瞪口呆地去點燃了燭台,燭光微晃,原本看不出花樣的裙邊馬上就浮動出了一圈淡淡的銀色花紋,活靈活現躍躍於微光之下,乍一看愣像是從畫中剛摘下來一樣。


    舉著燭台的婢女暗自吸氣捂住了嘴,原本還有些不滿的周月展開雙臂轉了一圈,驚喜得合不攏嘴。


    見她笑了,蘇錦不動聲色地在心裏鬆了一口氣,說:“現在您到外頭的日光下走一圈,花樣還會有所不同。”


    周月本就歡喜,聽到這話一刻都站不住,馬上就拎著裙擺往外走。


    屋內的人浩浩蕩蕩地跟了出去,等著看笑話的黃瑩沒太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兒,滿臉狐疑地站起來,還沒走到門邊就聽到了周月的大聲叫好。


    “不錯不錯!做的很好!”


    “來人啊,去拿十兩銀子來賞!”


    得了令的婢女匆匆而去,蘇錦揉了揉自己酸疼的手腕,看在多得了十兩巨款的麵子上端出了得體的笑,慢慢地說:“日光下深粉淡粉依次疊開,顯的是春日俏皮的桃花模樣,正好襯了這料子原本的顏色。”


    “暗光下粉色不顯,露的是銀色雲紋。”


    “雲紋雅致多用於男子,少幾分女兒家的嬌俏,可配上若隱若現的桃花紋路別顯滋味,如此一來這容易被人忽略的粉色也就不落俗氣了,雲中桃色更顯風姿。”


    “周小姐穿上這一身倒是正好,相得益彰得很,隻是您的配飾可能需要換一換。”


    周月得了這麽件滿意的衣裳歡喜得不成樣子,聽到蘇錦這話馬上就說:“馬上就換!”


    “來來來,你進來給我換。”


    “來人,去把妝匣打開,把合適的首飾都拿出來!”


    周月一聲令下,院子裏的人齊刷刷地動了。


    黃瑩驚訝地站在門邊忘了動,可這時候誰也顧不上她。


    蘇錦忍住心頭的暴躁緊跟而入,等婢女摘下周月頭上的那一堆能晃瞎人眼的頭麵首飾,忽略了擺出來的一堆赤金寶石,隻在托盤上挑了兩支蝴蝶穿花樣式的銀簪輕輕地插入了周月的發中。


    卸去了刻意塗抹出來的濃妝,銀簪配上簡潔的珍珠耳墜。


    蘇錦手持畫眉的黛筆後退半步,端詳一番後抓起托盤上的拴了四五個銀色鈴鐺的玉環掛在周月的腰間。


    她在丫鬟的驚呼聲中緩緩呼氣,笑著說:“這樣就行了。”


    “拿銅鏡來請周小姐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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