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媳婦確實是個刻薄人,」孟雋歎道:「自他摔了腿就常被媳婦打罵。」


    沈玉凝嘴角微抽:「世子不是常在東北戰場嗎,怎的這麽清楚」


    「哦,家裏送信給我時說的。」


    家裏送信連別人家的八卦都要說嗎!你們父子倆的趣味還真是奇怪啊!


    「不過他媳婦也並非貌美之人,竟能與人私奔」


    孟朝暮馬上答道:「你是不知,這人不可貌相,管家說那女子本就不安於室,尤其是那燒餅郎的腿不行了,再加上……」


    「回去吧,」孟棠突然開口:「沈盟主」


    沈玉凝正聽的全神貫注,愣了愣:「回去」


    「嗯,一起。」


    「哦,好。」


    再去看王爺世子依舊湊在一處講別人的家長裏短,她沒能聽個全部還真有點心癢難耐。


    「我們回去了。」孟棠高聲對那父子道:「你們也早些歇息。」


    「好好!」


    「明日再與弟妹暢談!」


    沈玉凝嘴角微抽,沒看到孟棠生氣這才鬆了口氣。


    二人一道往後院走,白禹石容連帶吟風都隻是遠遠跟著,各個伸長脖子去看那二人,唯恐生出什麽變故。


    白禹道:「我家盟主不會武功我才擔心,你家宗主武功高強,你有什麽好擔心的」


    吟風瞪了他一眼:「我家宗主磊落,架不住有人狡詐,使暗箭傷人!」


    白禹聽聞鬆了口氣:「有道理,忽然不擔心了。」


    吟風:「……」


    沈玉凝沒聽到後頭的話,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那私奔的女人和賣貨郎,直覺告訴她,若是晚走兩步肯定會有更勁爆的內容。


    「那女子是朝廷的細作,在王府門前多年早已是自己人了。」


    果然,她就知道不簡單。


    孟棠又繼續說道:「那賣貨郎也是朝廷的習作,被那女人殺了,西北王依照承諾將她送去了安全的地方,這才傳出私奔的閑言碎語,掩人耳目。」


    「原來如此,就是可憐了燒餅郎。」


    男人扭頭看了她一眼,她今夜飲多了酒,麵頰泛紅,漆黑的眼底浸潤著水汽。


    北方酒烈,還燒心,喝的時候能從喉頭一路燒到腸胃,因而北方天寒之時總要飲酒暖身。


    但對於不勝酒力的人來說,這樣的酒水稍微喝一點就容易上頭上臉,其實莫說是臉了,有一部分人若是沾了這酒,就連身子也是紅彤彤的。


    園子裏傳來一聲悶響,沈玉凝扭頭看了看,見是一隻燈籠被吹落在地。


    「起風了啊。」


    「嗯。」


    男人的目光卻落在她領口外的那一截玉頸之上,果然,紅的。


    他的手心不自覺的微微收緊,心跳驟然快了幾下。


    沈玉凝不想承認,但她確實有些醉了,隻能維持著最後清醒的理智好讓自己走出一條直線,再多的精力,她分不出來了。


    因而,當男人再問她的時候,她想也沒想的應了一聲。


    後者又問一遍:「不後悔」


    「啊」她莫名抬頭,風自牆外來,拂了她的鬢發舞的有些迷眼,又胡亂扒拉了一把。


    「你說什麽」


    「我說,回江南後,不要嫁給紀辛元。」


    沈玉凝愣了愣,幾乎是有些不受控的脫口而出:「為何」


    「嫁了人,還怎麽行走江湖到頭來淪落的跟他娘一樣,困守於山中俗務不得自由。」


    「紀辛元不是紀年……」


    「男人,都一樣。」


    沈玉凝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看來你也一樣。」


    「我自與那些凡夫俗子不同。」


    後者忍俊不禁:「是是是,宗主清風霽月,不是凡夫俗子。」


    孟棠似有些羞惱,又強調道:「我隻是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才好心提醒,你不想聽也沒關係,就是有些糟蹋了這張臉……」


    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臉,低低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直到二人進了院子,將白禹他們打發走了,他們在各自門前預備進去的時候,沈玉凝忽又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若我沒長這張臉,你會提醒我嗎就,就是出於好心的那種。」


    男人沒有答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這晚風來的不是時候,吹的廊下燈火亂晃,不知是醉酒還是眼花,沈玉凝覺得自己此時看到的一切都有些恍恍惚惚。


    「我可能沒法活著回去了……」耳邊風起的雜亂,讓原本渾身燥熱的她稍微舒坦了一些,便深吸一口氣走上前。


    「來時,宗主能護我周全,回去的時候,我要一人麵對那些暗處的殺機。若我死了,我會因這張臉而被宗主記住嗎宗主會不會偶爾也會惋惜一下,畢竟,這世上沒人比我更像她卻不是她了。」


    她笑盈盈的看著孟臨宵,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她又抬手摸了摸鼻子,嬌俏之姿帶著狡黠之態。


    「砰」的一聲,男人抬手,將人推靠在門板上,彼此的呼吸在深夜中糾纏出烈酒的辛香,但又隨即被風吹散,吹的二人都有些頭暈。


    沈玉凝略有些得意的抬了抬下巴,眉梢挑起來的時候也抬起了手。


    手落在男人肩頭,她的目光落在男人唇上。


    她知道這薄唇的溫度和柔軟,亦清楚其中的占有和侵略,在被他親過之前,她真的從未想過自己此生會和一個人做這樣親密的事情。


    誰都不行,隻有他可以。


    「生氣了」她的手指像在勾彈琴弦,緩緩在他肩頭撥了兩下,見他眼底戾色與隱忍重疊的情緒噴薄而出,甚至還能聽到他牙齒咬緊的磋磨聲。


    銜月宗主孟棠被人稱為臨宵公子,公子如玉,月立中宵,他可以什麽都不做,就能成為萬千人中的焦點。


    說他當年在京城如何英姿勃發,沈玉凝是信的,若非有這樣一副好皮囊,隻會被人罵作紈絝膏梁,而對劉家姑娘的深情一片也會被唾棄為無恥下流。


    「有什麽可生氣的呢,我知你舍不得我,要不,你隨我回江南去吧,話本子裏不是有嗎,銜月宗主入贅武林盟,臨宵公子成為身下客,這些——嘶——」


    她倒抽一口冷氣,被男人攫取抬高的下巴微有些發疼。


    「這裏是君北,不是江南,我想讓一個人消失,不必給理由。」


    他說的緩慢,呼吸卻有些急促,尤其是二人愈發貼近的臉,讓沈玉凝有些哭笑不得。


    還真生氣了啊,這是要威脅她,將她困鎖在君北


    「我哥哥……不會放過你的。」


    「那就讓他來找我。」


    「不好吧你在京城不是已經有個大舅哥了嗎不要腳踏兩條船啊……孟……」


    話未說完,唇瓣便被他堵了個結實。


    像一根繃緊的琴弦,不斷加大的力道終於使其無法承受,弦斷的同時,他便低下頭去,堵上這張喋喋不休還帶著十分挑釁的嘴巴。


    沈玉凝笑了,她率先回應了這個吻,手指也不由抓緊了他的肩頭。


    冷風吹幹了她的酒氣,卻將她吹的愈發燥熱。


    待二人的呼吸、氣味糾纏在一處的同時,她率先避開了他的追逐。


    見她將頭扭向一邊


    ,孟棠眸光一黯,亦慢慢找回理智。


    風刮的挺大,吹的廊下鐵馬叮當亂響,像二人此刻的心境,不,心境比那鐵馬還要糟糕,簡直亂七八糟。


    沈玉凝抿緊唇瓣,期間陌生的濕潤和味道讓她甚至有些不習慣。


    「那什麽……親也親了,宗主可否應我一事。」


    孟臨宵的眼神愈加深邃起來,方才繃斷的那根弦似乎已經重新接上。


    「何事」


    「我明日要下江南,你可否跟你兄長說說,讓他不要為難我了。」


    「他為難你」


    此刻的他算是徹底清醒了,微微和她拉開距離,兩人又恢複成白日裏的疏離模樣。


    「還記得我們在金刀門遇到的那夥兵匪嗎現在看來,他們是兵不是匪,占領金刀門從一開始就是他們踩好點,計劃好的,就好像這次江南各派被兵匪圍攻一樣。」


    「所以」後者挑眉,沉聲問道:「你懷疑,是君北的兵」


    沈玉凝笑道:「我一開始懷疑過王爺,但王爺若真想將我們一網打盡,他的火器營,我們根本不是對手。除了王爺手上重兵在握,那剩下的,就是世子了,除非他也有火器營,否則,要想對付我們,也隻能各個擊破。」


    「笑話,我兄長為何要這麽做」


    「培植西北王在江南的勢利或者,替銜月宗擴大地盤」


    「這世上,有兵馬在手的隻有君北你最應該懷疑的難道不是京城」


    沈玉凝擺擺手:「不至於,皇帝就算再怎麽昏聵,也不會在這種天下大亂的時候再去亂上加亂。雖然江南百姓也都怨聲載道,但好歹都是他的子民,並未生亂,武林盟也在我哥哥的帶領下一直擁護著一個大斉的方針,豈會成為他的威脅」


    「若他是衝著《先帝遺冊》去的呢」


    沈玉凝雙眸一亮:「這麽說,那些話本子裏得某某東西就能得天下的說法是真的難道真是得《先帝遺冊》就能得天下,你們兩廂才這樣彼此傾軋爭奪!」


    男人語塞,暗恨自己一時嘴快。


    沈玉凝卻不依不饒的抓住他的衣襟:「宗主說說吧,若真是為了家國大義,我交出《先帝遺冊》又何妨!」


    「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們親都親了,你怎麽還這麽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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