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沾衣待兔榮進了小院,才說道:“有人比我更不想無相劍宗找到我,所以沒什麽可擔心的。”


    兔榮怔了片刻,張了張嘴,一時不敢說出那個名字,哪怕是用神識。


    他才二品,才不會作這個死!


    雲沾衣就不在乎多了:“這個世界上最不想我死的人,帝少錦還要排第二呢,風不歸才是最急的那個。”


    她抄起石桌上紅藥準備的熱乎茶水,喝了一口:“我若是死了,他再無一絲機會得道飛升。”


    兔榮急得抓心撓肺。


    這聽著也太有內情了!


    然而他沒法問,隻能用眼神拚命暗示雲沾衣,多說一點,他很好奇!


    雲沾衣笑著搖搖頭,不再繼續風不歸飛升的話題。


    這個連她也不能多談。


    風不歸明麵上修的是絕情道,實際上修的是什麽,整個神州大陸隻有他自己,和雲沾衣知道。


    甚至風不歸都不知道雲沾衣知道。


    當然,雲沾衣猜,帝少錦多少也有數。


    這是雲沾衣拿捏的絕殺牌,自然不能隨便說出,要知道,天地之間唯有情修老祖最能參透因果,掌握機緣。


    有些事她作為劍帝能想想,真說出口,哪怕是她,恐怕也會讓風不歸感受到因果的波動。


    看了一眼兔榮,她笑笑:“你放心,一會兒風不歸就該來處理了。”


    現在想想,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她的魂魄歸位,帝少錦第一時間就感知到了,那麽同樣是一品,同樣離修仙隻差一腳的風不歸,又怎麽可能感知不到。


    以風不歸的做事風格,沒有安排才比較奇怪。


    隻能說明,他沒安排天鶴宗這邊。


    那不就是去安排無相劍宗了麽。


    帝少錦來的時候,也絕口不提無相劍宗的事,顯然心裏也有數。


    雲沾衣又笑了,這次是帶著幾分惡意的冷笑。


    利用風不歸,她覺得暢快至極。


    尤其風不歸也知道被她利用,明明恨她恨的要命,卻沒有辦法殺她,隻能等著她重回一品巔峰,甚至,甚至還要保護她,還要幫她快點回到一品。


    雲沾衣心裏就是說不出的痛快!


    ……


    徐青書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捶地的郝自如,轉身離開了鬥獸台。


    真是沒用!


    無論是修道,還是做人,郝自如都是純粹的廢物!


    他回到了玄武堂,展開紙筆,準備寫一封信,讓神獸稍到無相劍宗,問一問雲沾衣的情況。


    雲沾衣,是徐青書看著長大的。


    她出生的時候,徐青書也是發自內心喜悅過,那畢竟是雲繼與琴山月的長女,是天鶴宗宗主的繼任者。


    然而,一兩歲時,雲沾衣就被確定了是癡兒,不會說話,對任何交流都沒有反應。


    當時徐青書也痛心疾首過,甚至還親自去過藥修、陣修,為雲沾衣尋找回魂之法,也是因此,才結識了不少其他修道的修士。


    總而言之,雲沾衣活到十六年,去過哪裏,做過什麽,徐青書一清二楚。


    她決計是沒去過無相劍宗的,就算可能和無相劍宗的人接觸,對方也斷無可能將宗門絕學教給她。


    一品陣修也沒有可能會無相劍宗的秘法啊?


    徐青書多少感覺到了違和感。


    陣修不是隻能修陣麽,天道五修中,隻有他們獸修可以兼修他道,剩下四修,隻能修自己的道,畢竟丹田凝結的內丹是不同的,運功方式也是不同的。


    是以,陣修修士雖然可以劍術高超,但卻不可能使用劍修的劍式。


    那得有劍修的內丹才能用。


    雲沾衣現在是獸修的內丹,能用劍式,就已經很奇怪了。


    他想不明白。


    如果雲沾衣知道徐青書的想法,她大概會連連搖頭。


    想不明白也是自然的,因為徐青書等獸修修士,從根源就沒有掌握正確的修道概念。


    簡而言之就是修的亂七八糟。


    像徐青書,他就是劍修的內丹,卻堅定地以為自己是獸修的內丹。


    而他體內的獸元,多少也對此產生了影響,他們修的內丹不純粹,劍一部分,獸又染了一部分。


    所以最終隻能卡在四品,再往上隻有身死道消的結局。


    實際上四品都不多,這也是為什麽天鶴宗算獸修數一數二的大門派,因為雲繼是四品。


    這些非一朝一夕能改,就算雲沾衣出來說了,獸修修士多半也不信。


    她現在毫無威望,之前因為妖修作孽,甚至被很多人反感。


    何況,在參透過天道的雲沾衣看來,止於六品或者五品,比凡人多擁有幾百年的壽元,這樣活一輩子,未必不比修到飛升好。


    長生,天道的職責,帝尊的命數……可不是那麽幸福的東西。


    徐青書自己想了半天,也理不順邏輯。


    幹脆把疑惑都寫到了信上。


    封好口後,徐青書剛要召喚自己的神獸,就感覺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從身後飄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雙凝脂如玉,纖細白皙的手臂,從他的頭兩側伸了過來。


    如玉蔥般盈盈修長的手指,隔著薄薄一層皮膚,撫摸著徐青書臉上的血脈。


    他的腦海頓時一片空白。


    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甚至沒有任何的思維。


    他僵在了原地,雙眼發直地望向前方。


    “嘻嘻。”身後的聲音甜美嬌俏,“好粗糙的臉哦。”


    嬌嫩的手指移到徐青書的太陽穴處,隔空清點,一縷縷青煙般的神識便從他的太陽穴被抽絲出來,隨即又在空中消散。


    絕美的女子再掂起桌子上的信,輕抖,信便化成了薄煙,在她的指尖纏繞了幾圈,又被她慣回了徐青書的太陽穴中。


    不止過了多久,徐青書像是從一個漫長的夢中醒了過來。


    他打了個激靈,視線落在了空白的桌子上。


    他……啊,對了,他得到了無相劍宗的回複,雲沾衣與無相劍宗毫無關係,毫無關係……就這樣告訴柳萬靈吧。


    柳萬靈也同樣大夢初醒,對徐青書的告知,隻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雲沾衣與無相劍宗毫無關係。


    ……


    一處雪山。


    山峰入雲,白雪皚皚,唯有琉璃尊殿,青牆紅瓦,如同一抹鮮血。


    聖殿外是無數的朝聖者,在雪中叩拜,永生永世不得抬頭,不得輪回。


    玉蓮真人赤裸著雙足,腳腕上的鈴鐺隨著她踏在朝聖者後背上的每一步而發出清脆的鈴聲。


    聖殿內熏香膩人,無數絲綢和薄紗的帷幔從看不見的穹頂垂落,隨著香風輕輕飄動。


    “尊上。”玉蓮真人嬌嬈地半蹲在蓮花床邊,“玉蓮已歸。”


    她不敢抬頭,腦海中自然浮現出床內男子的臉龐。


    那是一副天地都為之遜色的絕倫美貌,若是被那雙深邃而明亮的眼睛看上一眼,玉蓮別說性命,連靈魂都願意獻上。


    “不錯。”情修老祖風不歸的心情顯然不太愉快,但聲音依舊溫柔而動聽。


    他偏頭看著懷裏的劍修美青年,嘴角勾起一抹惡意的笑:“你愛我嗎?”


    “我愛你尊上,我願意為尊上獻上一切!”已有五品修為的劍修青年眼中隻有癡迷,已無了理智。


    風不歸輕笑,手指清點青年的額頭,青年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霎時軀體皆無了形狀,隻數秒,他的骨肉魂血,他的整個人,都化成了一枚透亮圓潤的血丹。


    風不歸隨手將血丹扔到了玉蓮麵前:“賞你的。”


    “謝尊上!”玉蓮聞到了濃鬱的血味,卻依舊不敢抬頭,高高舉起雙手,感受到血丹落入了掌心。


    “無相劍宗那邊,盯住了,不要讓雲沾衣的任何消息傳過去。”


    “是!”


    待玉蓮真人離開,風不歸癡癡笑了幾聲,又仰頭狂笑,他的眼中一片血紅,薄而形狀優美的嘴唇喃喃著一個名字:“雲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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