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眨眼間竟然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因著禦花園的風的確太冷了些,秦朝久便和蕭長暮一同回去了,蕭長暮的手指冰涼,秦朝久便將自己的暖手寶遞給了蕭長暮。


    蕭長暮聲稱自己是個大男人,不願意如一個女子一般,拿著這種暖手的東西。


    秦朝久卻執意非要讓蕭長暮拿著。


    因而,在蕭蘇璐的眼中,就好似兩個人在牽著手一樣。


    但最終,秦朝久還是沒有拗得過蕭長暮。


    “天氣寒冷,又不是隻有女子寒冷,王爺您下次還是要多穿一些衣裳才好,若不然,您著了風寒,心疼的可是我這個未來的北沐王妃。”


    這話從秦朝久的口中自然而然地說出來,竟也沒有半分的羞赧,那平平常常的語氣,就好似,她如今已經成了蕭長暮的王妃一般。


    北風呼嘯,吹紅了蕭長暮的耳朵。


    嗯,一定是風太寒,定不是他自己的原因。


    蕭長暮如實這般的想著。


    從皇宮裏出來,秦朝久自然而然地上了北沐王府的馬車。


    剛上了馬車,秦朝久便發現了馬車裏的裝飾,竟與往常不太一樣:“誒,車裏是何時多了個軟墊?”


    秦朝久略顯詫異,蕭長暮眉眼低垂,一副不知其中深意的神色,隨口說道:“府中管家命人裝的。”


    說得就好似管家不是奉了他的命令一樣。


    不過是為了讓秦朝久日後與他同乘之時,能坐得更加舒服一些罷了。


    “嗯?不是送我回侯府的嗎?”


    車窗外的景色,顯然不是往永昌侯府的路去的,秦朝久不由愣了一下。


    蕭長暮點頭道:“回王府。”


    馬車在北沐王府的門口停下,秦朝久剛下了馬車,就徹底被北沐王府前的雪景吸引了。


    北沐王府不似永昌侯府,前方與兩側並無其他官員的府邸,因而,顯露出一大片的空曠之感。


    這也使得周圍連日的積雪依舊停留在地麵,尚未被清理。


    秦朝久眸光發亮:“王爺,我們去堆雪人吧。”


    “好。”


    幾乎是沒有任何條件的縱容,蕭長暮嘴角輕輕上翹,便答應了秦朝久的提議。


    然而,下一瞬,蕭長暮就後悔了。


    他以為秦朝久說的堆雪人,是命下人去堆雪人給他們看,卻不料,秦朝久竟直接拉起了他的手,就朝前撲了過去。


    蕭長暮臉上的神情,出現了一瞬的崩裂之感。


    想他堂堂一個北沐王,眾人眼中殺伐果斷,說一不二的活閻王,竟然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堆雪人?


    他拒絕。


    秦朝久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她如同魚兒入了水,撲到雪地裏便撒起了歡,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已經滾了一個雪人的腦袋出來。


    秦朝久扭頭,卻見到蕭長暮像是一根鬆木一般杵在原地,一動未動,當即招了招手道:“王爺,您沒有堆過雪人嗎?要先做個雪人的身子啊!”


    蕭長暮:“……”


    他不是沒有堆過雪人,他隻是不想在這裏堆雪人而已。


    但是很快,蕭長暮的手裏,就多了一把鐵鍬。


    秦朝久揚起頭,衝著蕭長暮嘿嘿嘿地笑。


    一個可可愛愛的雪人,很快就在秦朝久和蕭長暮的共同努力下堆出來了,王府的侍衛從廚房拿來了給雪人做裝飾的胡蘿卜、土豆、黑豆等等,各種蔬菜瓜果。


    然而,望著眼前已經擁有了鼻子眼睛嘴巴,甚至還穿上了衣服的雪人,秦朝久左看右看總覺得好似還缺點什麽。


    “王爺,您覺得這雪人是不是還缺點什麽?”秦朝久歪著腦袋,一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中,卻顯然已經想到了什麽。


    蕭長暮清冷的眼眸深處,忽而泛起一絲驚異。


    他猛然想起曾經的一個夢境。


    夢裏,他似乎是和誰一起堆過一個雪人,又似乎隻是他自己。


    “或許,它該有頭發。”


    “不如我們給雪人做頭發吧。”


    蕭長暮和秦朝久幾乎同時開口。


    刹那間,秦朝久的眼中迸發出了驚訝又消息的神色。


    “王爺竟然同我想到一起去了!”秦朝久此刻望著蕭長暮的眼睛都放著光,那點點星光中,映出了蕭長暮俊逸的身姿,以及,他臉上淡淡的詫異之色。


    秦朝久親自搓了兩根麻繩,做了兩個長長的麻花辮安在了雪人的腦袋上,又給它戴上了一個帽子。


    站在雪人麵前,秦朝久非常滿意自己的傑作,人生第一次堆雪人就如此完美,她可真是個人才。


    “這個雪人同曾經那個一模一樣。”


    秦朝久望著眼前的雪人,似乎忽地飛向了很遠的地方,她緩緩開口說道。


    蕭長暮心頭微微一窒,抬眸望向秦朝久。


    秦朝久卻好似隻是自言自語了一句而已,沒有再說,也沒有同他解釋,曾經的那個雪人是何時堆的,又是和什麽人一起堆的。


    “王爺,您怎麽了?”


    秦朝久察覺到了蕭長暮神色的變化,似乎是有些不高興了,便開口問道。


    蕭長暮搖搖頭:“無事。”


    嘴上說著無事,可他臉上的神情分明就寫著他不高興。


    北沐王府的管家匆匆送來了兩個暖手爐,秦朝久先接過來一個轉身放到了蕭長暮的手中,又接過了第二個自己留著。


    “暖暖手吧,一會兒可能會又痛又麻的很有意思。”秦朝久不覺開始分享自己凍過手之後的經驗。


    畢竟剛剛做人沒多久,這種小事,對秦朝久來說,也是一件很值得分享的事情。


    “嗯,你同誰一起堆過這樣的雪人嗎?”


    終於,壓在喉間的這句話還是不受控製的自己溜了出來。


    蕭長暮說完,那雙如炬的目光,便落在了秦朝久的臉上。


    秦朝久的眸光在這一瞬間深遠起來,隨即又燃起一絲疑惑。


    是她的宿主,分明與她相伴了無數個小世界的宿主,該是她最熟悉的那個人,可自從自己重生成人後,便怎麽也看不清那張臉了。


    也不知,在沒有自己後,他如今身在何方。


    秦朝久收回思緒,罷了,不去想了。


    “一位故人。”


    蕭長暮沒有再追問,隻抬頭看了一眼天色,便命人將秦朝久送回永昌侯府去。


    馬車漸行漸遠,可蕭長暮的目光卻死死地盯在了那個雪人上,良久沒有回神。


    北沐王府的管家輕聲喚起:“王爺,天冷了,回府中吧。”


    蕭長暮這才起身離去。


    他本也不想在意,可秦朝久在回憶起那位故人時,眼底那股濃濃的思念之情,幾乎已經要溢了出來。


    這叫他如何不在意?


    “去將君湘叫來。”蕭長暮坐在桌前,忽而命令道。


    君湘是曾經替蕭長暮調查秦朝久過往的人,很快便出現在了蕭長暮的麵前。


    “王爺,您找我。”


    “秦二小姐在鄉野之時,可有什麽青梅竹馬,或者是關係不錯的故人?”


    君湘微微一愣,這件事自秦二小姐回京之日,王爺擔心秦二小姐是否是他國的奸細,特意派他前往調查,他不是已經匯報過了嗎?怎麽王爺又要問一遍?


    “據屬下調查,秦二小姐在村中時,共有兩個年齡相仿的好友,其一名為牛二,已娶妻,生有兩子;其二名為熙花,兩年前被家中祖母賣去了城中郭員外家做妾……”


    君湘翻出懷中的小本本,將曾經調查過的所有事宜,一五一十地再次匯報給蕭長暮。


    蕭長暮揮了揮手,打發君湘出去。


    並未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那故人,究竟是何人?


    秦朝久自不知蕭長暮糾結了一夜,翌日一早,便迫不及待地帶著冬葵來了北沐王府。


    本是要帶著竹節一起去的,可竹節膽子小,尋了個借口便將冬葵推來了。


    “秦二小姐您來了,快請進,小的這就去通傳王爺。”門房熱情地迎著秦朝久進門。


    秦朝久卻擺擺手,直奔著昨日堆過的雪人過去了。


    雖然過了一夜,可雪人絲毫沒有變化,秦朝久拉著冬葵一陣炫耀。


    冬葵性情內斂,秦朝久眉飛色舞,冬葵非但沒有稱讚秦朝久一句,反而還拉著她小聲提醒:“小姐,王府管家在等著您呢,咱們先進去吧,一直讓人家等著不好。”


    秦朝久扁了扁嘴,雖說冬藕的心不在她這兒,但今日若是換了冬藕過來,一定會把她誇成一朵花的。


    難怪上位者都喜歡那些花言巧語慣會拍馬屁的奸臣。


    “小姐,王爺來了。”


    冬葵趕緊小聲地提醒了一句,便轉身退到了秦朝久的身後。


    秦朝久回眸,一如既往地,在望見蕭長暮的瞬間神采飛揚:“朝久見過王爺。”


    “嗯。”


    蕭長暮語氣淡淡,言語之中雖不見關切,卻是主動伸手將秦朝久親自攙扶起來。


    “王爺,我昨日在府中看見有人做了個冰燈,特別漂亮,便想起來,若是做一個冰燈放在這個雪人的手裏,做成它提著冰燈的模樣,一定更逼真有趣。”


    秦朝久正是因想到了這個,才一大早便匆匆趕了過來。


    “冰燈需能工巧匠,並不容易,你若喜歡,本王命人做了送給你。”蕭長暮開口說道。


    秦朝久卻自信滿滿地仰起頭:“我想自己試試。”


    陽光從雲層穿過,冬日裏不顯溫度,卻將瑩白的雪地招搖得更加炫目,一如眼前女子瀲灩燦爛的雙眸。


    這世上,從未有一個人如她這般,似燦陽如白雪,明媚燦爛,將他整個黯淡無光、波瀾不驚的人生都點亮了。


    “好。”


    連蕭長暮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從何時開始,竟對眼前女子的要求無法拒絕的了。


    等他反應過來之時,那聲“好”,早已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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