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磊來到前衙,便看到嶽長東正一臉焦急地在院子裏轉圈兒。


    “出什麽事了,這麽一大早的。”


    “參見大人。”嶽長東循聲轉身,急忙上前行禮。


    如今已經入秋,早晨有些寒意。


    沈仲磊推開門往裏走,道:“有什麽事進來說吧。”


    嶽長東卻撲通一聲跪在院中,帶著哭腔道:“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夫人和公子都……都……大人您可千萬要節哀啊!”


    沈仲磊剛開始還沒理解夫人和公子都怎麽了,皺起眉頭剛想追問,就聽到了後麵的節哀,腦袋登時嗡地一下。


    “你說清楚,怎麽回事?”


    嶽長東其實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隻能將自己一大早帶領手下去開城門、看到馬車和車內屍體的經過一五一十說了。


    說完他立刻伏下身子,頭也不敢抬。


    沈仲磊沉默了許久,雖然許氏的背叛讓他恨得不行,連帶覺得自己這十年對沈元麟的疼愛和付出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但那畢竟也是在身邊相伴了十年的人,猛然間聽到他們雙雙殞命的消息,還是讓他久久回不過神來。


    嶽長東伏地半晌也沒聽到聲音,忍不住悄悄抬頭。


    隻見沈仲磊正呆呆地站在門口,麵無表情,眼神僵直,臉上還掛著兩行清淚。


    嶽長東代入自身想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十分能夠理解沈仲磊的心情,任誰突然接到這樣的噩耗,都肯定會無法接受和麵對的。


    但沈仲磊不光是死者的丈夫、父親,還是永州府的父母官,這件事於情於理都必須有他出麵才行。


    嶽長東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大人,如今馬車還在城門口停著,該如何處置,還望您示下……”


    沈仲磊這才回過神來,道:“來人,備馬,本官親自過去看看。”


    “大人……”嶽長東想到馬車上那慘不忍睹的場景,擔心沈仲磊去了會受不了。


    他開口想要勸阻,但在對上沈仲磊的視線之後,又把話吞了回去。


    沈仲磊很快趕到了城門外。


    此時時辰尚早,除了糞車、泔水車,城門外幾乎沒有行人和車輛。


    所以即便馬車旁白圍著好幾個一臉凝重的官差,也沒有引起什麽人的圍觀。


    沈仲磊直接縱馬來到車前,剛勒住馬,就已經看到車轅上的血跡,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他翻身下馬,一步一步走到車旁,用顫抖的手拉開車門。


    隻看了一眼,他就受不了地將頭別開。


    嶽長東趕緊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隻手扶住沈仲磊,另一隻手順勢關上了車門。


    “大人,您千萬節哀,保重好身體,還有許多事情等著您處理呢!”


    沈仲磊剛要開口,身子卻晃了晃,若不是嶽長東有先見之明地扶住了他的胳膊,這會兒怕是已經摔倒在地了。


    “大人,您慢點,屬下叫人送您回府,這邊就交給屬下來處置吧。”


    沈仲磊伸手扶住車廂壁,緩緩閉上眼睛,連著做了幾個深呼吸,才終於勉強穩住情緒吩咐道:“先叫人把馬車駕回府衙,讓仵作檢查屍首,若是車夫轉醒立刻派人來報……”


    “是,大人放心,屬下領命。”


    “對了,這件事先封鎖消息,尤其不要讓老太太知道……”


    嶽長東聽了這話,心裏也跟著難過得不行,俗話說得好,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雖然沈仲磊是家中次子,但沈元麟卻實打實的是沈家的嫡長孫。


    沈老太太都已經那麽大歲數了,若是知道這個噩耗,怕是要撐不住的。


    “大人放心,屬下早已下了封口令,事情隻有在場的幾個人知道,誰也不敢隨意散布的。


    沈仲磊這才放心了似的,疲憊地闔上雙眼,道:“這邊就先教給你了,本官先回府了。”


    他說著勉強站直身子,準備翻身上馬回城。


    嶽長東見他這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哪裏敢放他自己騎馬離開,趕緊攔住。


    好說歹說叫人弄了一乘軟轎過來,扶著沈仲磊上了轎子。


    轎簾放下,沈仲磊臉上的悲傷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凝重。


    這件事是誰做的,他心裏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沈仲磊前腳離開,新上任不久的捕頭鄧雲奎和仵作包翰毅就趕了過來。


    二人一大早就被從家裏叫起來,原本都一肚子的怨言。


    看到屍體之後才知道,過世的人居然是沈夫人和沈家少爺,登時都被驚出一身冷汗。


    “這、這是誰做的啊!這不是把天捅了個大窟窿麽!”包翰毅活了半輩子,各種各樣的屍體也見過不少,此時的手卻也控製不住地發起抖來。


    再想到如今殮房內還放著一具查不出來死因的屍體,心裏更是叫苦不迭。


    鄧雲奎更是一個頭漲成兩個大,自己剛接受捕頭的職位不久,連手底下的人都還沒擺弄明白呢,老天爺就給他來了這樣一個大案子?


    堂堂一府之主官,夫人兒子雙雙遇害,傳出去都能讓湖廣震上三震,即便擱在整個兒大齊,也算得上是一樁大事,說不定朝廷都要下旨安撫慰問。


    “唉,包大哥,你先看看人是怎麽死的吧!”鄧雲奎越想越是鬧心,長歎一聲,扭頭問包翰毅。


    他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心裏卻巴不得對方什麽都查不出來,好幫自己分擔一些壓力。


    包翰毅看出鄧雲奎的心思,可永州府隻有他這一個仵作,想躲都躲不開。


    他硬著頭皮上前,大致檢查了一下屍體。


    好在許氏跟沈元麟每人身上都隻有一處傷口,死因十分明確。


    “夫人是被人一刀刺破心髒而死,少爺是被割破頸部,大量失血而亡……”包翰毅抬手擦著額頭上不斷冒出來的汗珠,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可見行凶之人應該身手不錯,殺人隻用一招,幹脆利落。


    “根據傷口的形狀,凶器應該是單刃寬背兒長刀。


    “我能提供的線索就這麽多了,其餘就看鄧捕頭您的本事了,抓住凶手您可就立大功了!”


    鄧雲奎聞言翻了個白眼。


    這哪裏是立功的機會,簡直是要命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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