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法力失而複得,沈彥秋第一個考慮的事情,就是如何在不驚動陣法的情況下,逃離皇宮。


    如今他已能確定就是佘利娜和九鳳龍盜取了金山寺的舍利,如果這時候發訊息給犁耶泥,卻把自己陷入了絕境之中,必然要被佘利娜遷怒,縱然有甄恬兒在其中斡旋,隻怕再次被封印也是少不了的。


    他的修為因此更進一步,隱隱接近渡劫的程度,正該努力調整心神法力,做好充足的準備,等待隨時到來的天劫。若是再被佘利娜封印一次,趕到形同廢人之時天劫到來,那可就糟糕透頂了。


    這一番同艾蘿拉扯皮,不知不覺已經入了夜,他既恢複法力又得了機關臂,此刻正是興奮之時,再加上平日裏總是靜坐凝神,更是毫無睡意,便使個斂息法推開窗戶,翻身上了屋頂。


    坐在屋脊上,將太陰炫光鏡運在瞳仁之中,此番身處皇城之內,更比上次遙遙觀望看的明白,九鳳龍布置的陣法和清華道君運用的白骨旗門陣相類,好似一口透明的半圓形罩子罩住皇城。


    他有運目力向下看去,這才發現整座皇城底下也被陣法籠罩,可謂是毫無死角可言,若要逃離皇城,除非九鳳龍停止陣法,否則唯有衝破大陣才有可能。


    這個想法實在不切實際,如果要衝破大陣非得使用水火鋒全力施為,介時就算闖了出去,又豈能逃過九鳳龍的抓捕?沈彥秋用力甩甩頭,沉思道:“聽她們話裏話外的意思,佘利娜渡劫之期就在這幾日,介時九鳳龍必然要去護法。而且渡劫的地方肯定不會在皇城之中,倒是給了我逃脫的機會。”


    天劫降臨必定會電閃雷鳴,就算她們遠在千裏之外的孤島上渡劫,沈彥秋也有辦法感應到,那時候衝破陣法,九鳳龍必不會舍下佘利娜回來抓他,甄恬兒應當不會出手阻攔,艾蘿拉如今隻有築基境,就算前世是阿修羅族的公主,如今也不是他的對手。


    脫身之機,就在渡劫當天。


    前次在春雨樓時,因九鳳龍以神通相阻攔,破了他的心光遁法,如今沒有瞬間傳送回淒涼洞的本領,就連以飛劍傳書傳遞訊息給鶴星恫的真鮫劍,也一直無法感應聯係。


    修士之間也同凡人一般,總有些親朋好友互相往來,隻是修行道廣大無垠,修士的山門洞府大多相距甚遠,縱然騰雲駕霧或者飛劍遁光,有的也要數日時間才能走一趟,再加上若是途中因為什麽事情耽擱,一來一回總要以年月計算。


    故而才有煉器宗師打造了傳音符。


    傳音符一般為兩枚,以陰陽陣法搭配大挪移陣法,縱然相隔千萬裏,彼此之間交談也沒有遲滯阻礙,猶如當麵一般。或是一枚母符數枚子符,互相之間可以同時連接,也可以點對點單對單的使用。


    隻是傳音符製作起來極其複雜,就是留聲石這一個材料也是難以尋找,再加上大挪移陣法對空間之道要求甚高,將其固定在留聲石上也非常困難,故而傳音符的數量極為稀少。


    所以修士們退而求其次,平日裏遠距離傳訊,多以飛劍傳書代替。


    飛劍傳書之法隻是一個統稱,並非隻有飛劍才可以做到,隻要是入了品階的法器都可以拿來使用,無非就是錄入一段神識進去,以法力催動之後飛出,感應收件人的氣息。


    隻是除了飛劍飛針這一類小巧輕快的法器之外,其餘什麽飛刀飛盾飛盤之類的法器,在速度上不能和飛劍飛針相比,故而修士們大多都會專門祭煉幾件用來傳書的法劍。


    沈彥秋沒有煉器的手段,手中隻有一並柄真鮫劍和一套九口三陽劍。三陽劍拆分之後威力就大打折扣,況且真鮫劍他溫養的時日也久,當時的情形也由不得他多做選擇,便把事情的始末簡短的概括,以真鮫劍傳書鶴星恫。


    如今已過有一兩月時間,也不知道是鶴星恫沒有放回真鮫劍,還是真鮫劍回來時被陣法阻攔不能進入,重又飛回鶴星恫那裏去了。


    聯係不上鶴星恫,也不知道她們是不是真的返回鳳鳴城求援去了。


    除了他和哀無心之外,再也沒有人知道淒涼洞的所在,痛苦山的大名雖然也廣為人知,但是同樣沒有人知道它的具體位置,鶴星恫想要找到哀無心,幾乎是不可能。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回鳳鳴城,請鶴幟章或者他父親出手。


    鶴星恫的父親修為如何,沈彥秋不知道,但是鶴幟章隻有金丹中期的修為他還是知道的,若是鶴星恫請鶴幟章過來,哪怕有“流雲七殺”這門大神通在手,斷然也不是九鳳龍和佘利娜的對手。


    “我且試試飛劍能不能發出去。”


    沈彥秋取出一口三陽劍,想了想先隨便錄入一段神識,將鶴星恫的模樣氣息也錄入進去,運法力一催,三陽劍化作一線銀白射將出去。


    三陽劍飛出百丈,半空中便騰起一片烏黑的雲氣,將閃亮的光芒遮住,又順勢一裹兜頭朝三陽劍罩去。


    三陽劍頗為神異,不等沈彥秋操控便奮力一扭,換了個方向躲開,和烏雲在半空中兜起圈子來。


    轉了幾圈沒有將三陽劍截住,烏雲陡然炸開,鋪展成數十丈方圓一張水幕,自下而上猛的一托,卻是要把三陽劍逼迫到陣法的光幕之上。


    若是被陣法拘住,這口三陽劍必然有去無回,如今真鮫劍不在,沈彥秋舍不得這口成套的法劍,忙飛出九幽陰魂爪望空一撈,趕在烏雲水幕合圍之前將三陽劍抓在手裏。


    “這丫頭真是胡鬧!怎麽就把你的封印給解開了?”


    沈彥秋收回三陽劍,怕被九鳳龍他們察覺,正要翻身下房頂去,就聽一聲清喝遙遙傳來。


    九鳳龍身形一閃,不知從哪座宮殿飛出來,眨眼的功夫就落在沈彥秋旁邊,背負雙手冷冷的道:“怎麽?剛恢複法力,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傳遞訊息?”


    沈彥秋也不起來,順勢往屋脊上懶洋洋的一躺,慵懶的道:“整天窩在屋子裏快要悶出病來了,我拿一手法術換了幾分難得的自有,不過是出來曬曬月光,看看禦劍術是否手生而已。”


    今夜烏雲密布,整個天空都是一片陰沉昏暗,哪裏有什麽月亮可曬?九鳳龍明知道他是隨口敷衍,卻也不點破,隻是冷聲說道:“我們也沒有將你長期禁足於此的打算,隻是如今正是關鍵時期,出不得任何一點亂子,這才要你先委屈委屈。”


    沈彥秋枕著胳膊,閉著眼睛道:“無非就是大公主渡劫在即,怕我走漏了風聲,卻說什麽委屈不委屈的?我如今是你們的階下囚,也由得你隨意安排。你若是怕我壞了你們的好事,再把我的法力封印起來就是了。”


    “罷了罷了。”


    九鳳龍輕歎一聲:“有我這白骨絞殺陣法在,你就是法力全盛也走脫不得,既然你解了封印,我也不為難你。隻是奉勸你一句,這宮中除了你我幾個修士之外,餘下皆是凡人,切末賣弄神通顯露法力,否則就不隻是封印修為這麽簡單了。”


    “你要聯係誰,做什麽事,我都懶得管你。但是現在卻不行!若然讓我再看到一次,你這柄法劍也就別要了!”


    “行行行,都依你!”


    沈彥秋翻了個身,一手支著頭,一手拎著衣角扇風,笑道:“無非就是渡五次天劫成就魔王罷了,哪裏還需要擺出這麽大的陣仗?憑你們幾個的身份,還有誰會不開眼的過來阻撓?”


    他盯著九鳳龍,饒有深意的道:“莫非金山寺的那枚舍利子,真的是你拿的?”


    雖然早就篤定是九鳳龍盜取舍利,可是今天逮著這個機會,他還是想最終確定一下。


    九鳳龍道:“你說的不錯。舍利子就在我手中,想來你不在淒涼洞潛修,反而跑到南洋丘流來,為的就是確定此事吧?都說大悲宗和浮屠有些牽扯,果然如此。”


    沈彥秋搖頭道:“這你就想差了。隻因我殺了一個浮屠的外門弟子,被金山寺的老和尚撞見,老和尚非要我跑過來探查什麽消息,這才落在你手裏。”


    簡短的將滅殺樸世勇的事情同九鳳龍說了,這才又歎道:“老和尚著實憊懶!明明是他那弟子不成器,撞在我手裏死了也是該死,他不思己過反倒仗著修為欺我……”


    九鳳龍道:“這些事情我管不著,你既然跑來打探消息,我卻不能讓你有絲毫走漏的可能。看來這封印是解不得。”


    “慢慢慢,且末動手!”


    沈彥秋猛的跳起身來,叫道:“你就看在我丟了兩天手臂的份上,莫要再封印我的法力!你也是修行高深之人,豈能不明白修為盡失的苦楚?你若要我足不出戶,我便天天靜坐練氣就是,哪管你們盜舍利渡劫什麽的?!”


    九鳳龍將伸出去的手收回,打趣的笑道:“你倒是能屈能伸。”


    沈彥秋無奈的說道:“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若是說上幾句好話就能免了這一遭罪過,莫說是幾句好話,就是幾十句幾百句我也盡能說得!”


    “這皇城被你陣法籠罩,我這般微末的道行能有什麽用處?左右不過是翻個房頂曬曬月亮,免了吃飯穿衣,洗澡如廁的麻煩而已。”


    “這雙機關臂已經嵌在我臂上,你再封印了我的法力,我可就真的動彈不得了!”


    這雙機關臂有一百多斤的重量,以法力催動自然輕若無物,可一旦他的法力重新被封印,機關臂又和他的大臂契合,摘下來不好受不說,就是這份重量也著實讓他難以承受。


    九鳳龍道:“你說的這般可憐,我倒也不是非封印你的法力不可。隻是還要請你記住了,我剛才說的話並非隻是嚇唬你,真要再被我撞見,就是惡了二妹,我也要廢了你的修為,讓你安安生生的做我丘流的駙馬爺!”


    “言盡於此,你自斟酌。若有再犯,勿謂言之不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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