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準備妥當,徐沐白並沒有急著施法,而是取出一塊指甲蓋大小,晶瑩剔透的菱形晶片遞給沈彥秋。


    沈彥秋不明所以愣愣的接在手裏,隻覺觸手冰涼,晶片仿佛被壓扁的水滴一般柔順,絲毫沒有重量。


    正要問徐沐白這是什麽,徐沐白沉聲道:“吃下去。”


    沈彥秋以為是徐沐白施法所需,不好耽擱,立即投入口中。晶片入口即化,帶著絲絲腥甜和微弱的苦味,口感極差,仿佛是吃魚的時候鱗片沒有刮幹淨,夾雜在魚肉之中一同咀嚼,偏偏這股腥甜和苦味將魚肉的味道全部遮住,有些幹嘔卻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晶片化成一道細微的苦流,順著喉嚨一路向下,竟然投入小世界之中,在大雨積駐的一片水塘停下,化成一條一寸來長的小魚,沉入水底。


    可惜,鮮活的小魚仍舊不是自然生長的生靈,沒有給平靜的小世界帶去絲毫變化。


    見沈彥秋吞了晶片,徐沐白這才微微點頭,全力控製宮殿鎖鏈,三十六條鎖鏈崩的筆直,不時傳回微弱的震動,宮殿接收震動之後便緩緩轉動起來。


    沈彥秋按照徐沐白的吩咐,將這段時間以來修煉心光遁法凝聚的法力催動,運使心光遁法的法訣,感應著不知藏在何處的淒涼洞。


    三丈月正在街上買衣服,正玩的興高采烈,突然被徐素瑤一把抓住手腕,不由分說的跑到一條狹窄的小巷子,隨後徐素瑤伸手一劈,在牆壁上開出一條七尺長的縫隙,拉著她跳進縫隙之中。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隻一眨眼的功夫就回到徐沐白府邸的院子裏,然後就被挾裹著進入罡風層中。


    等到徐沐白說過幾句,她才大概猜出原委,見徐沐白和沈彥秋凝神施法,連大氣也不敢出,隻得緊緊抿著嘴,抓住沈彥秋的手。


    三十六條鎖鏈毫無規律的震動,有快有慢有輕有重,震幅也各不相同,鈞天劍化成的明月播撒青光,隱隱有龜鳴蛇嘶之聲傳來。


    沈彥秋一手掐訣,心中不住默念心光遁法口訣:“痛苦山上種靈藥,冷凝泉水洗衣裳。淒涼洞裏長生客,大悲宗中運神芒。百千萬億十方界,此心所念是家鄉。”


    這幾句口訣似詩非詩似訣非訣,確是運使心光遁法的關鍵,普通人念上一遍需要幾個呼吸的時常,但修士存想時隻一個念頭閃過,電光石火的功夫。


    “來了!”


    徐沐白低吼一聲,三十五條鎖鏈齊齊從罡風層中抽回,隻剩下一條鎖鏈依舊筆直的繃在罡風層中,餘下三十五條鎖鏈同時纏繞在這條鎖鏈之上,漆黑的宮殿停止轉動,門戶洞開,伸出一顆碩大的猙獰巨首一口咬住鎖鏈,往沈彥秋身上一纏,甩頭將他二人投入鎖鏈的盡頭。


    鈞天劍化成的明月射出道道青光,將巨大鎖鏈撐開的空間穩固成一條圓形的通道,通向無盡幽暗之中。


    沈彥秋依舊默念口訣,三丈月隻看了一眼便覺頭暈目眩,慌忙閉上眼睛,隻覺得整個人都顛來倒去的不受控製,朝著一個未知的方向前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隻是一個瞬間,又似乎過了千百年的時間,就在她也不知道還要這般不受控製的前進多久,忍不住想要再次睜開眼睛時,就聽一個溫柔的聲音好似清風拂麵,天旋地轉的感覺瞬間消失。


    “回來啦。”


    三丈月趕緊睜開眼睛,發現二人已經深處一座山洞之內。


    山洞不大,點著幾盞清燈,穹頂幾乎觸手可及,上麵滿是凹凸不平的紋路。中間最為寬敞的地方擺著一張供桌,上麵擺著一尊小香爐,香爐後麵漂浮著一葉翠綠的青蓮,一朵晶瑩火的晶玉蓮花。


    紅花青葉懸起二尺多高,香爐裏兩隻燃香升起嫋嫋青煙聚攏成兩團雲霧,隻在紅花青葉下沉浮。


    供桌前擺著兩張蒲團,一個白衣白發的道人盤膝而坐,懷中摟著一柄浮塵,正自閉目打坐。


    道人穩坐如石,胸口毫無起伏,仿佛一座逼真的石雕塑像一般。


    三丈月見沈彥秋仍舊緊閉著眼,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問道:“前輩您好,請問這裏是痛苦山淒涼洞嗎?”


    道人睜開眼睛,輕笑道:“不錯,這裏便是淒涼洞。”


    三丈月大喜道:“您就是大悲無心?!”


    道人點頭道:“我就是哀無心。”


    “啊呀!”


    三丈月趕緊使勁搖晃沈彥秋,“榕哥哥你快醒醒,咱們到家啦!”


    哀無心站起身,浮塵一甩,沈彥秋才從兀自魔怔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用力的搖了搖頭,又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打量了一眼熟悉的山洞,這才注意到一臉平靜的哀無心,頓時喜笑顏開,拉著三丈月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倒,二人大禮參拜。


    “弟子沈彥秋,攜妻三丈月,叩見師尊!”


    “起來吧,我大悲宗沒有這些規矩。”


    哀無心伸手虛扶,沈彥秋便拉著三丈月起身,湊到跟前笑道:“師尊,您可想的弟子好苦啊!”


    哀無心道:“看你滿麵春風,又結成道侶回山,這般的意氣風發,可一點兒也沒有思念為師的意思。”


    沈彥秋慌忙拜倒,口稱不敢。


    哀無心一邊笑一遍歎氣,用浮塵將沈彥秋托起來,道:“罷了,你不思念為師也在情理之中,我除收你入門傳了本門道法之外,便不曾教導於你,也沒有做到為師者的責任。”


    沈彥秋誠懇的道:“師尊以洞中積蓄為弟子布置陷神陣,又數次救弟子於必死之危難,弟子在外浪蕩玩耍,師尊又親去尋趙前輩相助,遮掩十方魔道出世機宜,弟子皆銘記在心,須臾不敢忘記。”


    哀無心也不推脫,隻說道:“說來我大悲宗自開派祖師起,至為師已經傳承了十一代,曆代祖師更無一個成侶雙休。我聽聞你的道侶還不止一個,也算是開了本門的先河啊!”


    沈彥秋隻得嘿嘿傻笑,將三丈月拉過身前,介紹給哀無心認識。


    哀無心道:“我洞中簡陋,隻得這幾個蒲團將就。且坐下說話。”自袖中掏出一個淡紫色的蒲團自家坐了,對三丈月道:“我觀你體內雷火升騰,不知是神仙道的高足還是積雷山的仙子啊?”


    三丈月滿臉通紅,脆生生的答道:“不敢當師尊這仙子二字,弟子是積雷山摩雲洞老姆門下,得了雷電傳承。”


    她既同沈彥秋拜了哀無心,便是大悲宗的兒媳,也算哀無心門下弟子,便隨著沈彥秋一般稱呼師尊。


    哀無心點頭道:“神仙道的雷法是純陽天雷,唯有積雷山的道法借地龍岩漿的火力煉就,倒是我糊塗了。”


    “聽聞勾離道友成就元神,而且達成了法有元靈之境,不知現下如何?”


    “師尊,勾離道友是……啊,您說我阿姆姓勾離?”


    提起積雷山摩雲洞丟雷老姆,著實有許多怪異。待她成就金丹上乘功果後,便常年坐鎮積雷山,不在修行道走動,偶有現身也隻以老婦形態示人,世人皆稱丟雷老姆,老姆二字本就是敬稱,丟雷則稱讚她道法嫻熟,指手發雷信手拈來。


    後來發生修士妄嚼舌根,摩雲洞地火煉魂之事,一下子便把她的威望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再加上收了平頂山蓮花洞的兩位妖王做義女,丟雷老姆這個非官方的稱呼,也被改成了電母元君。


    上有雷帝天尊,下有電母元君,代表了乾坤陰陽兩極雷霆。


    沈彥秋也分外吃驚,道:“勾離這個姓氏極為罕見,便徒兒所知也隻有南疆不死火山的火皇勾離卿一人,難不成她二位有什麽關聯?”


    南疆雙皇一王,炎皇父生真炎的姓氏是自己取用,整個修行道隻此一家別無分號。應帝王是中州皇族出身,承的是祖龍應龍氏的尊號,除了中州龍皇延續應龍之名,其他閑散以及外放的皇族高手隻能取應字為姓。


    再說火皇,勾離這個姓氏也是極為罕見,便似鳥山鳴桐一般,除了他兄弟鳥山寺之外,便再沒有姓鳥山的了。火皇勾離卿的出身無人知曉,她一出道便是神嬰修為,火燒南疆百萬裏,同炎皇和應帝王一道驅趕孔雀一族,占據了不死火山。


    哀無心說丟雷老姆姓勾離,便是個傻子也能想到其中的關係。


    哀無心沒有回答沈彥秋,隻是對著三丈月笑道:“倒是我多嘴了。既然電母元君沒有同你說起過她的往事,我也不該在背後說它的閑話。你若是心有疑問,日後再見她時,可以詳細詢問。”


    畢竟是第一次見哀無心,又是天道十二宗的神道宗主,三丈月在他麵前頗為拘謹,哀無心不跟他明說,他也不敢繼續追問。


    三丈月點頭道:“師尊說的是。既然阿姆沒有同我說起,必然是有因由的,待她願意告訴我的時候,自然就告訴我了。”


    哀無心見三丈月從善如流,滿意的笑道:“你這孩子乖巧,倒是合我的脾氣,所謂藝多不壓身,待會兒我傳你本門心光遁法,讓彥秋好好教教你。心光遁法乃是本門的招牌,上手容易精通難,彥秋至今還未曾入門,你們兩個正好互相印證,有什麽不懂的再來問我。”


    “積雷山的雷法最為正宗,我也沒什麽好指點你的。隻要按部就班的修行,莫要貪功冒進,自然能水到渠成。我再傳你一手劍術,閑暇時也好打發時間。”


    三丈月眼睛一亮,喜出望外的道:“謝謝師尊!謝謝師尊!之前在摩雲洞,阿姆隻是令我參悟《上洞神宵禦雷真經》,一天都要修煉六個時辰,就連睡覺也要保持打坐運氣……我早就想學一部劍術,隻是積雷山沒有劍術傳承,徐師的龜心四劍我又修煉不來,正愁著上哪尋一部呢!”


    哀無心哈哈長笑:“這話跟我說說也就罷了,可不能同旁人說起,否則便要被人笑話!”


    三丈月頭一歪,眨巴眨巴眼睛。


    哀無心道:“若說劍道,天下無出無量劍宗的,曹劍宗的劍道宇內無對。徐無城趙道友的劍道也是極為不凡,當年一劍斬破靈兵冊,至今還被人傳頌。可是你卻不知道,行雷法的修士,其他的鬥技還在兩說,但是劍術卻絕不缺的。”


    “你可曾聽說過五雷天罡劍?”


    三丈月看看沈彥秋,兩人一起搖頭。


    哀無心道:“雷法是生發之源,毀滅之機,便是盤皇開天辟地也是以雷法破開鴻蒙混沌。雷法有包羅萬象之要,上聖雷帝天尊精修《驚雷震九霄》,從中悟出一部五雷天罡劍來,也稱得上劍道大家。”


    “電母元君所修的《上洞神宵禦雷真經》不在《驚雷震九霄》之下,又怎麽少的了劍法領悟?隻是你修行日短不該分心旁騖,元君這才沒有將劍術傳承。”


    說到這裏,哀無心頓了頓又道:“這也隻是我的猜測,或許元君不傳劍術,也是想著你能用心修煉雷法,自家感悟出契合自身的劍術來。”


    三丈月連連點頭:“師尊所言甚是!我如今對禦雷真經還是一知半解,倘若分心修煉劍術,怕會兩不得益……啊,師尊您剛才答應傳我一部劍術的,可不能因為這樣就不傳了呀!我保證努力修煉,做到兩不耽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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