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摩子一頓手杖,一股菁純無形的力量輻射出去,灰蒙蒙的空間頓時清明,遊離的黃白霧氣被這股力量迫開,盡數貼著幻陣邊緣堆積擠壓,變成厚厚一塊黃白,仿佛將幻陣塗抹成屎黃色。


    看著有些惡心,反胃。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西摩子一手握著疙瘩手杖,一手摟著寬厚大書,好像是中古時期的賢人,又像是預見未來的先知。


    “這是黃泉汙垢,隻要沒有與道合真修成元神,任是神念如何強大,也突破不了。你隻管放開手腳,在這幻陣之中,誰也看不到你的手段。”


    “你在給我創造條件?”


    沈彥秋收了槍,依舊是隱龍式,隨時準備毒龍出洞。


    “看來你並不急著出手,或者說,這一場是贏還是輸,對你來說都無所謂。所以,我對你能夠引動地獄黃泉,很感興趣。”


    沈彥秋一挑眉毛:“能說說嗎?”


    西摩子笑道:“輸贏之事暫且不提,我對你也很感興趣!首先我要糾正一下,我所引動的是黃泉惡水,不是地獄黃泉。看來你修煉的功法,對諸地獄的涉及程度很深,首先想到的就是地獄黃泉,卻不是這方世界的幽冥黃泉。”


    “一部對地獄道如此深入的功法,卻連黃泉汙垢都認不出來,要麽就是你的功法起步太高,要麽就是它隻是你修行功法的一個部分,而不是根本。”


    “或者說,你還沒有真正領悟它!”


    嘶!


    沈彥秋頓時一個激靈,差一點就忍不住一槍戳過去!


    就憑自己不認識黃泉汙垢,這家夥幾乎把十方魔道都給猜出來了!


    西摩子接著說道:“你剛才施展的火法和冰法,造詣都不低,而且氣息混茫,亦道亦魔。妙筆他們兩個被我用玄陰重水浸泡數百年,不懼陽火,便是太陽真火和三昧真火也能抵擋一陣,卻受不得你那魔火蒸騰,若是我所料不差……”


    “那你就別料了!”


    沈彥秋越聽越是心顫,怒吼一聲挺槍便刺,人與槍都在一式毒龍出洞中漲大,三丈六尺的身高,四丈二尺的大槍,就像鎮壓在深潭死水中的惡龍,千百丈龐大的身軀蜷縮成小蟲蚯蚓,突然解除束縛,積壓在心頭無盡的憤恨和怒火爆發,一路衝出水潭,不需要任何理由,必須要摧毀眼前的一切,才能釋放那股滔天的戾氣。


    這就是毒龍出洞,一往無前的槍術,在隱龍式和藏龍手的雙重壓迫下,槍術瞬間爆發最強的一招。


    最先退開的是妙筆尊者兩個紙人,他們倆的本體還沒有鍛煉成血肉人身,抵擋不了這種純武道的神通,沈彥秋毒龍槍勢還沒發動,隻是泄露一絲氣機之時,妙筆尊者便扯著另一個紙人飛速後撤。


    但反應最快的,卻是那頭人熊。


    它似乎有些非常強悍的戰鬥意識,沈彥秋想要發動毒龍式,眼神裏剛剛起了變化就立即被他捕捉,一把抓過泥娃娃手中的牛耳尖刀,順著下巴刺啦一刀劃下去,直劃到肚臍下會陰位才止住,然後把尖刀塞回泥娃娃手中,兩爪左右反抓劃開的傷口,嘩啦啦一聲撕扯的聲響,人熊硬生生把一張熊皮從身上扒了下來!


    熊皮裏裹著的,卻是個正兒八經的人。


    這人身材高大魁梧,隻是全身血淋淋的沒有皮膚,眼皮嘴唇乃至鼻頭都沒有,全是紅的白的肌肉筋絡血管,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肉紅蚯蚓擠在一起,又惡心又滲人。


    沈彥秋一槍毒龍出洞電射而來,這人剛好把熊皮扒下來,對著大槍奮力一丟,口中叫了聲“著”!熊皮便一下子撲在槍尖上,滴溜溜打著轉,螺旋著好似即將收起的雨傘一般向槍杆子裹下去!


    毒龍出洞一往無前,所謂有死無生有進無退,本就是掙脫束縛不受藩籬的槍術,越是給它施加束縛和壓迫,這一式反彈的威力也就越大,直到持槍之人也不能控製。


    破這一式隻有兩個方法,第一個就是提前躲開,第二個就是用絕對勝過這一式的力量強行鎮壓,重新將暴虐的毒龍鎖住,自然就沒有所謂的後續變化。


    這頭人熊對自己非常自信,選的就是第二個方法。


    毒龍出洞有兩重力,第一重是穿刺,第二重是震顫。穿刺無需贅言,第二重震顫之力才是重點,高頻震顫的力量會形成一個特殊的力場,能夠將一切阻隔它的東西撕扯成粉碎。


    越變越大的熊皮遮蔽下來,已經看不到頭顱和四肢,隻是一塊黑乎乎的毛皮,爛銀槍把熊皮頂出一個尖銳的凸起,猶如一頂帳篷,竟然也沒有破開熊皮。


    無皮血人撮著牙花子道:“神父,這人的手段也稀疏平常,您寧可壞了教主的算計也要和他過過手,是不是太過重視?”


    西摩子道:“稀疏平常?你們幾個都有金丹道行,又屬你的修為最高,解脫熊皮束縛之後實力還要提升一倍。如此將你二人身份互換,你能走到哪一步?”


    泥娃娃也不嫌惡心,依舊坐在無皮血人的肩頭,拿牛耳尖刀小心翼翼的剔了塊肉筋塞在嘴裏,一邊咀嚼一邊笑嘻嘻的道:“雅格達,你可別小看了他,剛才妙筆妙音他倆在前麵吸引注意,我隱遁身形偷砍了一刀,結果被他反手抓了一爪子,抓掉好大一塊兒血肉!要不是我泥胎最不怕毒,肯定會被他發出的寒毒凍成冰疙瘩!”


    雅格達伸指一彈,泥娃娃剛要再剔一塊肉筋的牛耳尖刀就被他彈飛出去,肌肉自動收縮愈合傷口,冷哼道:“隻要進了我人皮法衣,就算沒有傷口封閉五官九竅,也要泄露精血元氣,不多時就被吸成人幹,什麽火毒冰)毒,又能如何?”


    泥娃娃伸手攝回尖刀,幹脆跳到妙筆尊者身旁,去剮他身上的油彩紙皮,妙筆尊者嚇了一跳,差點一腳踹在他臉上。


    無皮血人其實本身就是一張毛皮得道修成的精怪,被西摩子點醒靈智開了道胎真性之後,逆反修行由外而內修出人身,再把本體毛皮披在身上,能化虎豹人熊等猛獸,唯獨不能化人,隻有將毛皮脫去,才能以無皮血人的模樣現身。


    妙筆和妙音都是紙人,泥娃娃則是泥胎的傀儡玩偶,西摩子腳下充當承載的臉譜尊者,本體則就是一張臉譜,就先天而言沒有一個活物,隻有雅格達的本體毛皮是標準的活物身上剝取,雖然被硝製成皮衣,但根性就比妙筆他們高了幾個檔次。


    妙筆尊者有些擔憂:“雅格達,還是趕緊把人皮法衣收回來吧,倘若被那小子戳兩個窟窿,可就傷了你的根本!”


    雅格達哈哈笑道:“我已把真靈轉換,全部寄托在這具軀體之上,所以這才是我的本體,人皮法衣隻是一件法器,再也不是我的桎梏!”


    “畢竟曾是你的本體所在,縱然將真靈盡數轉嫁,也有氣機運數相連,算是你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器!威力大是大了,可是一旦受損,對自己的影響也很大!”


    妙筆很難得的說了很多,紙本就人不會說話,一張嘴巴乃至五官七竅,盡是筆畫彩描的假物,所以從他開了靈智開始修行,就不怎麽喜歡說話,妙音更是如此,從出現在現在一聲也不吭,渾似個啞巴。


    雅格達無所謂的一擺手:“就算神父大人被我人皮法衣裹住,若是不祭出聖書,也絕難破陣而出,這小子隻有一杆普通的神兵長槍,如何能破開……啊!”


    一句話說了一半,雅格達怒吼一聲,狂噴一口鮮血,急忙伸手將破了兩個大洞的人皮法衣收回。


    又縮成常人尺寸的沈彥秋,依舊是黃衣黃臉瘦弱道人的模樣,隻是披頭散發的甚是狼狽,想來剛才被人皮法衣抽了不少精血元氣走,氣息微微有些萎靡。


    爛銀槍的槍尖消失,大半截槍頭都被人皮法衣腐蝕,原本燦亮的槍杆上也布滿了坑坑窪窪的斑點,乍一看好似個麻麻賴賴的燒火棍,被沈彥秋斜斜插在後腰,用腰帶緊緊束住。


    一紅一藍兩團熒光在他頭頂盤旋,紅光熾熱如火,藍光清亮如水,各自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正是他倚為殺手鐧的法兵異寶,水火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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