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小姐迫不及待入齊府的門。


    在夏老爺看來,夏五小姐早晚都是要做齊霈填房的,齊霈跟著孝王爺有一段時間了,算不上孝王爺眼前的紅人,但左遷是遲早的事,這樣的人白白放走豈不可惜?


    有了夏老爺默許,夏夫人自然張羅起來。


    齊霈望著一本賬書,眉頭緊皺,他是怎麽也沒有想到夏如玉病得那樣嚴重,他以為大夫是危言聳聽,可見到夏如玉時,他才發現一切太晚了,顧不得太多,他去孝王府求了孝王爺為夏如玉尋一太醫來瞧,太醫隻是頻頻搖頭,開了些滋補的方子。


    夏家在此時此刻不關心夏如玉的安慰,竟然送來了夏五小姐的嫁妝單!


    齊霈隻覺自己太陽穴突突直跳,忍了又忍才沒在夏府下人麵前將嫁妝單撕得粉碎,卻是狠狠丟到了一旁,“嶽父嶽母這是何意?我夫人還躺在病榻上!夏五小姐娶與不娶都是我的事,如此這般的想把她送到齊府來,我也不介意,隻是怕要從角門進來了!”


    下人聽得打個激靈,忙賠笑道:“齊大人不要動怒,這不是夫人想讓大人瞧一瞧,哪裏需要改。”


    說到嫁妝,齊霈更是氣急,夏如玉嫁進來的時候,嫁妝不過一張而已,其中值錢的物什少得可憐,自打她生病以來,夏家分文未出,連看過都不曾,他打心眼裏為夏如玉不平。


    “這些嫁妝未免太多了些,既然是從角門進來,大張旗鼓的算怎麽回事,依我看這些嫁妝就省了吧!”


    下人大汗淋漓,脊背發涼的把齊霈的原話一字不落轉達給夏老爺,夏老爺沉默半晌,長長歎了口氣,想及那個小時候乖巧聽話的大女兒,悲從心來,他看著下人,沉吟道:“你去給齊霈回個信兒,就說我想去看看齊夫人,五小姐的事我與他當麵商議。”


    “老爺!”夏夫人抿著唇,眼含淚光:“五姐兒的事已經傳了出去,你說齊霈這是什麽意思,讓五姐兒怎麽做人!”


    夏老爺冷笑一聲:“還不是你自作主張惹出來的事,你以為齊霈非五姐兒不娶嗎?今兒人家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如果再催下去,他退了親,你看看五姐兒怎麽辦!角門進就角門進,有什麽大不了的!你不要忘了,齊霈明媒正娶的是大姐兒,五姐兒就算做了填房,也是要給大姐兒上香的!”


    說到這,夏老爺眼眶發紅,不願再說下去,抓過被子,背對著夏夫人睡去。


    夏夫人怔住片刻,暗暗咬唇,盡管夏老爺被夏如玉傷透了心,但是在夏老爺心底,五姐兒總歸比不過夏如玉。


    就是夏如玉的那一巴掌,當齊霈站在柳三娘左側,夏如玉憤憤然不管不顧的撕扯著齊霈,沒有一分大家閨秀的模樣,隨後又央求夏老爺,想與齊霈和離,夏老爺不允,夏如玉憤然摔碎了書房的硯台,以硯明誌,斷絕父女關係。


    聽聞夏如玉臥病不起,夏老爺痛心疾首,苦等夏如玉的邀請,這樣一來,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原諒這個不孝女。


    然而,他等到夏如玉油盡燈枯,也沒有等到她的傳音。


    齊霈輕抿了一口鐵觀音,沉聲道:“夏老爺,我話說得很明白了,你我二人也不說旁的,單說我夫人,人還健在,怎的夏夫人就要送夏五小姐進來,孝王爺怎麽瞧我,外人怎麽看我?豈不是要說我氣死了我夫人?”他紅著眼,放下茶盅,“說起來,也真真是我氣壞了如玉,不該由著她的性子來,這些年我與她在同一屋簷下,卻有一年多沒見過麵,正月裏有人來拜訪,我也是沒有去見她,與嶽父說句心裏話,我是怕,我怕是我辜負了她,是我害了她,不然她怎麽會落得今天這副模樣,我不願承認這是我的錯,寧可不去見她,不瞞嶽父,前日見到她,我心痛不已,找了太醫來瞧,已是回天乏術,大夫說她這是心病。”


    堂堂男兒,竟在夏老爺麵前落了淚。


    “嶽父,如玉說,如果可以重來,她不願再嫁給我,想來也是,我讓她受了不少委屈。”齊霈自嘲,笑容苦澀。


    夏老爺站起來拍拍齊霈的肩膀,歎道:“我兒命中有劫,不能全怪你,你盡力了。”


    沒有齊霈,白桃哪裏有銀兩去請好大夫,每一次都是齊霈派人偷偷跟在白桃身後,付清診金。


    夏如玉沒有力氣再半靠著繡花長枕,聽到夏老爺一聲聲的呼喚,她輕吟一聲,緩緩睜開毫無焦距的眼,氣若遊絲,“爹爹。”


    這哪裏還是他那個驕縱蠻橫珠圓玉潤的女兒,隻見她麵色慘白如紙,骨瘦如柴,就算是早有心理準備,但看到她雙目失明,夏老爺還是忍不住聲音裏有了哽咽之意,“爹爹來看你了,爹爹來晚了。”


    夏如玉吃力搖搖頭,伸出手想握住夏老爺,在空中胡亂揮舞著。


    夏老爺見狀,忙握住了她的手。


    夏如玉這才舒心笑笑,“爹爹,女兒此生再沒有遺憾,隻是不能再在爹爹膝下盡孝了。”


    夏老爺眼睛通紅,安撫道:“你放心,爹爹會找最好的大夫來,你沒事兒的,你相信爹。”


    夏如玉就輕聲笑起來,“爹爹當我還是半大的孩童不成,休要唬我。”


    二人說了會兒話,夏老爺察覺夏如玉很是疲憊,就道:“明日我再來看你。”


    夏如玉點點頭,不等夏老爺鬆開手,就睡了過去。


    夏老爺吃了一驚,白桃歎口氣,搖頭道:“前日晚上夫人就瞧不見東西了,睡得總比清醒時要多,但凡醒來少不得要嘔血……”


    醜時一刻,齊府的小廝急急來報,夏老爺的心一下子沉入穀底,顫抖著唇,老淚橫流,幾乎走不穩路,由下人攙扶著到了齊府。


    翠竹院哭聲一片,齊霈坐在床前,微合著眼,目不轉睛看著夏如玉如同沉睡的臉。


    “嶽父……”兩個男人四目相對,皆是淚含眼底。


    夏老爺身子抖了抖,顫聲低喃:“白天人還好好的,怎麽轉眼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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