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丟給文德厚,叫他自己去想。


    文瀾又在家躺平了幾天,一直到初十才懶洋洋的出門同程大山去勾欄。


    裏頭的姑娘離開了一批。


    剩下的大多走投無路。


    幾歲到二十幾歲、高高低低、漂亮的一般漂亮的,聚過來看清程大山身後的文瀾時,不約而同露出了一個震驚的表情。


    “她,她是,新來的……幹娘”


    有個性子活潑的忍不住張口,隻是最後兩個字轉半天才轉出來。


    因為無論相貌還是年歲,文瀾都和一個老鴇的樣子相去太遠。


    “瞎叫什麽呢上次不是告訴你們不幹那生意了嗎”程大山忙斥了一句,又扭頭去看文瀾,怕她一個生氣拍屁股走人。


    文瀾卻沒見什麽不悅。


    施施然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一條胳膊隨意搭在桌子上,眉梢眼角帶了幾分風流笑意,挑眉道:“沒事兒,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叫我祖宗我也不介意。”


    說話的姑娘臉一紅,整個唇都抿進去,隻留下一點嫣紅的邊。


    她後頭一個纖細窈窕的姑娘抬起眼,看文瀾一眼又垂下目光,看文瀾一眼又垂下目光,如此幾次,滿臉都是糾結。


    程大山蹭著小碎步過來,戳了戳文瀾胳膊,給她使了個眼色。


    文瀾狐疑看去。


    好巧不巧。


    四目相對。


    兩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那天晚上沒羞沒臊的事。


    “當時有些私事,傷了你,我很抱歉。”文瀾誠摯道。


    姑娘怔了怔,道:“沒事。”


    倆字兒說的有些心虛。


    當時文瀾拍拍屁股走人,她醒了之後見自己衣衫不整,又一角銀子都沒見到,還以為碰上了白嫖的狗男人,裏裏外外不知道咒罵了多少次。


    在場的人裏都有不少聽過。


    現在‘狗男人’搖身一變成了女東家……


    要是知道自己當時那麽罵她,飯碗還能保住嗎


    “你叫什麽名兒”文瀾問。


    她當時就覺得這小娘子是一把演戲好手。


    “柳夭夭。”


    柳夭夭異常緊張。


    記住我名兒了,以後算起賬來是不是更方便


    “唱曲兒、說書、演戲你想做哪樣或者你還有什麽別的拿得出手的本事,也說說看。”文瀾徑直道。


    唱曲兒勾欄裏原先就有。


    說書倒也聽過,可演戲是什麽


    柳夭夭想了一陣沒想明白,期期艾艾的發問。


    文瀾很耐心的給她解釋了一遍。


    “就是我們裝作話本裏的人,把故事走一遍”


    “然也。”


    “那,我想試試這個可以嗎”


    “可以。”文瀾抬了抬手指,指使程大山,“先記上。”


    其他人也根據自己的本事一一選了想做的行當。


    最後剩下兩個。


    一眼看過去便知內向又膽怯。


    唱曲兒不行,又不會跳舞,當著這麽幾個人的麵和文瀾說話都緊張,更別指望著她倆能上台說書和演戲。


    文瀾拿手指蹭了蹭下巴。


    那二人瞧見這動作,頭低的更低。


    “有一個活兒,你倆先一起幹著,隻有一條,一點錯漏都不能出。”文瀾瞧著她倆。


    二人滿含希冀的抬頭。


    “勾欄已經沒了,這地兒我要改一下,最近一個月會花很多錢,你們跟著程大山,無論多小的一筆賬,都清清楚楚的記下來,聽明白了”


    “……可,我不會寫字。”


    “我也不會……”


    “不會就快點學。”文瀾麵色溫和,指尖來回摩挲著桌麵,話音卻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我不管你們寫的好不好看,隻要記下來,記得精準,如果做不來,那抱歉,我也不養閑人。”


    二人趕緊點頭。


    文瀾移開眼。


    “你們說書的演戲的先琢磨琢磨自己要說的要演的,寫個本子給我看,五天之內。唱曲兒編點輕快的曲子,原先咿咿呀呀的太難聽。”


    眾人皆應下。


    打發走她們,單留下程大山和兩個不大敢說話的姑娘。


    倆人一個八歲,叫小蝶,一個二十,叫香香。


    “這都什麽破名兒”


    文瀾聽完,眉頭一皺。


    二人羞愧的低下頭去。


    “咳。”程大山清了清嗓子,湊近了文瀾低聲道:“應該是以前的老鴇給她們取的,很多姑娘的名字都這樣。”


    叫香香的到底年歲大些,小聲道:“我們都是被家裏人賣出來的,一路輾轉到黎山,早沒了正經名字,東家垂憐,能不能給取個”


    文瀾:


    我好像也是個起名廢


    她看向程大山。


    程大山扭頭去看房梁。


    “額……你們覺得,樂山和樂水怎麽樣”


    文瀾滿臉不確定。


    畢竟樂水還是個姑娘名字,樂山就……


    然而對麵兩人並沒挑剔,很自然的分好了名,年長為山,年幼為水。


    這茬至此揭過。


    文瀾拿出之前程大山畫好的勾欄地圖。


    “東北角門這一片,推倒洗涮幹淨了重建,建四間大屋,三間留給她們那些人練曲兒排戲用,一間留給你們仨,弄得寬敞一點,別一進去就昏昏沉沉的。”


    “正堂以後專門演戲用,中間那個台子往裏挪,把咱們的人和客人分開,剩下的桌椅欄杆不用動太多,兩側的房子分給唱曲兒和說書,裏邊也同這裏一樣……再問問跟你一起留在黎山的人有沒有願意過來給我幹活的,一個月二兩銀,身手要好些,遇上不講理動手動腳的客人能解決。”


    “回頭我問他們。”


    文瀾點頭,掏出一個鼓囊囊的錢袋子撂在桌上,發出一聲悅耳的響。


    “這是二百兩,重建勾欄的一應花銷都從這兒出。”她看向兩個姑娘,“大小賬目記好。”


    “是。”


    “是。”


    “有什麽難處盡管找我,有人找麻煩先找江乘。”


    程大山表示這很文瀾。


    大方向定好,能甩手的就甩手,這就是文二姑娘的辦事風格。


    不過有關錢的事兒。


    他還是得多問一嘴。


    “先頭隻說了打手的月銀,那這邊的姑娘們,咱們怎麽給是這個月就算,還是等開張”


    文瀾摩挲桌麵的指尖放緩了些。


    “從這個月算,先定三兩,日後拿多少,須得看看她們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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