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推動朝廷,在給白圖封侯、授九錫的時候,也是沒打好主意。


    封號還是“楚侯”——楚,雖然揚州也有部分地區,曾經是先秦時楚國屬地,尤其是在吳國被滅之後,揚州大部分地區,的確曾經屬於楚國,但是……楚國的核心部分,還是如今荊州、尤其是荊北一帶。


    揚州在大家的印象裏,也就是“吳地”,荊州才是“楚地”!


    而白圖雖然還沒有接受九錫,但是已經受了楚侯的封爵,也代表白曹聯盟,已經初步建立,袁紹在春耕之後,已經集結軍隊,準備南下中原。


    曹操則是在“擺弄”與劉備的關係——此時攻打劉備,無疑將正中袁紹下懷,如今劉備入主徐州已經五六年,曹操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將其拿下。


    不過就這麽放著,曹操也不甚安心,故而一麵請劉備入朝,一麵希望徐州也一同出兵,抵抗袁紹的壓力。


    白圖則是一門心思的西進,攻打荊州……


    此時已經敲定的兩路入荊大軍,分別是沿著長江進攻江夏、沿著淮河進攻南陽,也就是一南一北、一水一陸的繞開大別山。


    陳宮則是提出,其實還有一路軍可用——長江以南,荊州和揚州之間,隔著幕阜山、九嶺山、羅霄山……


    崇山峻嶺,無法用兵,地形需要腦補“死亡擱淺”。


    不過繼續向南兜,就是五嶺或者稱南嶺之地,秦漢早期將楚地南部的山嶺地帶,全都統稱為“南嶺”,但現在是特指五嶺之地。


    雖然五條高嶺橫亙,但卻隻是軍隊運輸不便,騎兵難以行軍,並非完全無法出兵。


    五嶺以南,就是“嶺南”地區,也就是現在的交州。


    秦末趙佗在嶺南割據,威服當地越人,立國南越,漢武帝時才重新收回,設立交趾部——當時沒有州牧的說法,“部”是指刺史部,而刺史隻有糾察之權,交趾的行政級別低於州,但是也設“刺史部”,直到前些年,才將嶺南九郡劃分為“交州”。


    如今士氏在交州深得漢越之民心,雖然資源、人口有限,不足以進取,但無論白圖還是劉表,也都對這塊沒肉的硬骨頭沒興趣。


    陳宮的第三路軍,也並不是走交州,而是想要走五嶺——此時畫地圖的話,五嶺算是在揚州、荊州、交州之間,但是……除了塗色之外,三者對五嶺深處,那些連縣城都沒有的地方,並沒有控製力,主要是蠻族盤踞。


    叫山越也好、叫武陵蠻也好,總之正常行軍的話,要路過好些古越、武陵蠻的部落,幾乎是橫貫蠻族核心地區。


    強行用兵,還沒見到敵人,就要先和蠻人拚個五勞七傷……


    章陵之前俘虜的山越人中,已經有真正的蠻兵——也就是通過越姬“化蠻”的蠻族。


    雖然不是那幾座南嶺深處的古越部落的蠻族,但至少也是真正和山越人沾親帶故的,而不是普通山民!


    對於南嶺蠻族,荊州那邊叫“武陵蠻”,因為南嶺在荊州屬於武陵郡以南,而在揚州則是被稱為山越。


    對待南蠻,漢王朝一向是實行君長製——承認他們內部的酋長,之後通過威服、懷柔他們的酋長,來治理這些蠻人部落。


    山越這邊的大渠帥稱“宗帥”,武陵蠻的大渠帥稱“精夫”,大同小異。


    民生上其實也有農耕活動,不過因為生活在山中,故而在農耕的同時,漁獵采摘也是重要的補充手段。


    結構上類似於商周的奴隸製,酋長對內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區別是更信奉暴力,不少部落都有支持個人勇力來奪取酋長之位的習俗。


    相比於純農耕文明的漢人來說,更加好勇鬥狠,最重要的是他們熟悉山林環境,適應以山林為主場,拉到平原上他們還真不是具甲結陣的漢軍的對手,但在山中……漢軍進去不僅無法結陣,僅僅是蚊蟲瘴氣,就先去了一半的戰鬥力!


    因此之前所有人,都默認這一片是“塗黑”的——不可能行軍,不需要考慮。


    不過從之前章陵郡,山越不時出動,重複著作亂、被俘、管飯……的騷操作之後,陳宮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山越不是缺糧食嗎?


    那大可以一麵清剿驅趕、一麵用糧食雇傭,同時再建立戰俘軍,軟硬兼施的將他們向西趕。


    簡單地說,就是逐虎吞狼……


    此為第三路軍!


    然而最終陳宮的建議,並沒有被白圖采納,理由是糧食雇傭也好、暴力驅趕也好,無法保證山越行軍時的破壞性不會失控。


    不過陳宮顯然沒有放棄,再次將白圖提起了此事。


    “白公所擔心的山越為禍的問題,之前的確是某疏忽了……但可稍作更改,以山越向西推進至武陵,以五溪為界,隻要山越與武陵蠻……溝通即可。”陳宮說道。


    也就是挑唆、威逼山越和武陵蠻內部自相殘殺,我方軍隊跟在後麵,襲擊荊南四郡——有醫學院的技術支持,在並不擔心蠻族襲擊的情況下,我軍應該能夠橫穿南嶺進入荊州。


    然而白圖還搖了搖頭:“山越也好、武陵蠻也好,固然與我等文化迥異,若是主動為亂,當殺當俘,自然不需要手軟,但是……為了與劉表的諸侯之爭,挑唆蠻人相互屠殺,豈不是比蠻人還要野蠻。”


    “兼弱攻昧,取亂侮亡,亦是仁者之道!”此時沒有外人在,陳宮也並不退讓。


    陳宮說的是《尚書》的內容——認為“強大兼並弱小、文明攻擊愚昧,吞並混亂將亡的國家”的行為,是正義的。


    禮製文明是要臉的,戰爭必須要師出有名才行,而這一條的作用,直白的說……就是提供一個實在找不到理由的時候,可以用來當理由的借口。


    “兼弱攻昧,不是給弱小帶來滅亡與傷痛。”白圖還是的搖了搖頭。


    “但這可以減少我們的將士傷亡。”陳宮嚴肅的說道。


    白圖聞言,也眼神微動……


    “某願立軍令狀,出使五嶺的古越部落,竭力說服他們與武陵蠻歸順。”


    白圖不語。


    “若事有不諧,某可與文遠、仲達一道率軍督戰。”


    白圖不語。


    “山中蠻夷亦是漢民,大將軍借路,他們理應予以配合,這是合情合理的。”


    白圖……猶豫後開口道:“記住你的話,之所以你有立場讓他們讓路、開路,是因為他們也是漢民,既然是漢民……亦在軍規之列,我不會給南嶺這一路軍,在軍規上有任何寬限。”


    陳宮聞言,這才展顏道:“白公放心,宮謹記。”


    “另外……告訴他們,不僅之前下山的條件不變,而且對於越姬,也承諾建城供奉,隻要守法尊律,不強求越姬漢化。”白圖補充道。


    “那所謂建城供奉是指?”陳宮聞言,有些疑惑的問道。


    其實在城姬世界,夷夏之分的主要矛盾就在這兒……


    那些所謂的越姬、胡姬,作為“部落姬”存在,並不進入大漢“城姬”的體係之中。


    故而哪怕歸順大漢的部落,對人力、物力的調度,都是他們部落自己負責,最是“乖巧”的時候,也是那些宗帥、精夫,每年為漢室繳納一筆供奉,這些人並不會入城姬的籍貫中。


    同時他們最為抵製的一點,就是將部落姬並入漢室,明明普通部落成員,無異於是酋長的奴隸,比漢室的官老爺、地方豪強對百姓的壓迫可大得多,卻一個個都覺得沒有自己的部落姬、宗帥保護,漢民就會將他們殺全家喂狗一樣……


    “具體事宜,還要和禮部、民部商議,近幾日就拿出一個大體的章程來,總之……公台你出使的時候,第一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第二……記住一點,越人也好、武陵蠻也好,也是漢民……”


    陳宮些微有些不耐煩——這不是剛剛說過嗎?還用再強調一遍?不過聽到白圖先提醒他安全問題,心裏還是有些溫度。


    然而隻見白圖的神色,稍微有些變化,湊上前一些,小聲說道:“也就是說,他們也是受到漢律保護的,如果有人將普通漢民當牛做馬,我們又怎麽能棄之不理呢?需得讓他們明白,遵律守法的好處才是。”


    “白公的意思是……”陳宮似乎想到了什麽。


    “注意尺度,那些人很難講道理,有時候獲得信任,比摧毀他們的身體更難,但我希望你能用更難的方法,來解決問題。”白圖說道。


    沒錯,對於普通蠻夷來說,白圖可不相信,他們就脾氣暴到寧願在山裏當奴隸,也不願意做吃飽穿暖的普通漢民……圖什麽?就因為脾氣秉性?


    白圖不信這叫“桀驁難馴”,無非是兩個原因,少部分原因在於雙方的互斥性,大部分原因……還是在“君長製”上。


    現實就是山越、蠻族更信任他們的酋長,而這些酋長更在意的,卻是自己能不能繼續逍遙、偶爾還能劫掠一把。


    有時候不是白圖空口白話的告訴山越,你們下來日子會更好,人家就會相信。


    南北戰爭的時候,南軍還全是農奴炮灰,隻有軍官是白人呢……


    那麽容易就把道理講清楚,那就不用打了,大家一起反水好不好?


    漢室明白這個道理講不通,所以索性用個簡單的辦法——直接承認他們的“君長製”,平時所謂的懷恩之舉,“恩賞”也都是直接給酋長。


    陳宮聽懂了白圖的意思,雖然沒明說、也不能現在就明說,但其實是要在君長製上下文章,心情頓時複雜起來——說服了白圖,將第三路軍拉起來,是一件令他高興的事情,隻是……白圖這可是出了道難題!


    不過表麵上,陳宮依舊信心滿滿的,立下了軍令狀,之後會帶著張遼一起支援高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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