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裏,一道條狀黑影破空而來,速度肉眼難辨,石鬆自知,若是還呆在小舟,必然躲不過,拉上祖朗,兩人縱身跳入溪流中。


    晚間的溪水格外冰涼,冷水讓石鬆肌肉緊繃著,浮上一層雞皮疙瘩,現實中的石鬆,在內陸長大,從沒下過水,此時灌了幾口冰冷的溪水,“嘔嘔”著兩手亂拍。


    還好一同落水的祖朗深諳鳧水之道,雖然因饑餓困乏而全身武力十去八九,但比之石鬆那19點武力還是強不少,遊了過來,輕易便製服了溺水的石鬆,一手挾著他,一手鳧水麵,喝道:“公子!莫要掙亂,放輕鬆,留一口氣,我等這便下潛!”


    聽得祖朗的大聲呼喝,石鬆安靜下來,深吸一口氣,任由祖朗將自己拖入溪底,向執罰衛所在處潛去。


    每當石鬆臉色漲紅時,祖朗便知石鬆是缺氧了,浮出水麵,換氣後,又下潛。


    沒過多久,便遊到執罰衛處,此時原本十五名執罰衛,隻剩五人,剛剛的一輪拋射,又奪走了七名執罰衛性命,石鬆此時已沒有心情感傷,這樣下去,所有人會死,感傷又有什麽用,再一次浮出水麵換氣時,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防備著山越士卒的弓箭。


    毛濬見眾人又在水麵冒頭,此次倒沒有立刻下令放箭,畢竟此時石鬆等人已是砧板上的魚肉,逃無可逃,毛濬也不急在一時,心中又起了挑撥眾人的心思,朝眾人大喊道:“水裏的蟊賊,何人將那祖朗交出,爺爺便放那人一條生路,隻放一人!你等可要想清楚了,今日若非那祖朗,你等又怎會折損如此多弟兄?”


    聽了毛濬的話,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時,薑成瞥了祖朗一眼,一臉憤慨,對石鬆說道:“公子,那人說得有理,我等為救這人,已有十名兄弟喪命,這廝卻還暗暗責怪公子不出手相救其兄長,而不肯歸效,莫非以為他兄長之命是命,我等兄弟之命便是草芥不成!?”


    嚴沛吐了一口水,也跟著言道:“公子,薑大哥所言,亦是沛心中所想,既然終究難逃一死,我等幾人死便死了,又有何懼?而公子乃一領地之主,何不交出此人,借以脫身?如此,來日方能為我等弟兄報仇!”


    剩下三名執罰侍衛也附和道:“請公子交出此人!”


    祖朗平凡的臉上,仍然是一臉漠然,看不出是何想法。


    石鬆視線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凝視半空,低聲自顧自說道:“人有所為,有所不為,若非祖兀生前救了我等一命,恐怕我等此前已暴屍於山洞石牢,其臨終前曾囑托我照拂祖朗,我也已經應下,若此時交出,我豈不是那不信不義之人?你等又可願追隨一無信無義之人?正如公玄所言,既然終究難逃一死,死便死了,又有何懼!?”


    聽了石鬆的話,一向重情重義的薑成臉有愧疚,而先漢流民就職的執罰侍衛,本就悍不畏死,聽了石鬆的話,一個個麵顯讚同色。


    唯有嚴沛,麵露不甘,欲言又止道:“公子,話雖如此,可公子莫要忘了,若非那祖兀,我等又何以來到此地,我等若沒來此地,又何須其搭救?在沛看來,公子不曾虧欠那祖兀一絲一毫,反倒是因為他蠱惑公子來到此地,才陷入如今這險境,其萬死難贖!”


    石鬆不知道怎麽接話,一個個說的都有道理,自己無從辯駁,幹脆閉口不言。


    毛濬看這群人聽了自己的話,先是嘀嘀咕咕了一陣,隨後又安靜下來,毛濬心想,看來是還沒到絕境,這群人還有一點僥幸心理,大手一揮,喝道:“放!”


    這次,眾人休息夠了,早有準備,飛快潛入水底,倒是沒折損一人,可這一冒頭就會被攻擊,眾人早晚得死光。


    現在石鬆隻期盼那群弓箭手的箭矢快點消耗幹淨,至於潛到帆船船底躲避?石鬆可不認為在水裏,人能遊得過船,反倒是拉近了距離,敵方弓箭手命中率更高,到時被放風箏般點射,己方死得更快。


    束手無策間,石鬆感覺自己正被扯著往前漂,越往前,那股拉力越大,石鬆知道這是遇上水底暗流了,忙看向挾著自己的祖朗,發現他正兩腿蹬著往反方向遊,然而於事無補,兩人還是被暗流推扯著不斷向前。


    眾執罰衛瞧見兩人異常,忙靠攏過來,想拉一把,可靠近之後,反倒一同被吸住,無法再遊離,如果說帆船上的弓箭手是一柄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劍,眾人還能心存僥幸,可在這深不見底的水中,若是被暗流纏住,眾人呼吸間便會喪命。


    暗流的吸扯,愈發急猛,眾人手腳劇烈擺動著,鼻中一口氣越來越少,突然,石鬆感覺自己從向前移動變成繞著圓環轉動,似身在漩渦中,速度越來越快,石鬆本就缺氧而頭昏眼花,再被一通亂轉,此時不知喝了多少口冷水,眼睛睜不開,感知為0,也不知到了何處。


    胸腔氧氣已見底,石鬆竭力撲騰著手腳,妄想浮出水麵,卻似被磁鐵牢牢吸住,任石鬆如何反抗,不能上移哪怕半點,意識越來越模糊,石鬆知道,自己就要死了,當真正麵臨死亡時,石鬆反倒平靜下來。


    殘存的意識,讓石鬆放棄了抵抗,任由身體在暗流中旋轉著,隻想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再看看那些牽掛中的人,記住他們每一張麵孔,陳舊的記憶一閃而過,在這短短的片刻,石鬆似乎看到了所有,自己的一生,一生中伴隨著自己的所有人,一切都是那麽清楚。


    而彌留之際,腦中浮現的,不是什麽牽掛,沒有恐懼,沒有留戀,連自己此時在哪裏都不知道,什麽都沒有,一片空白,“這就是死亡嗎?”石鬆深邃的眼眸緩緩閉上。


    猛然間,氧氣似海綿吸水般,爭相湧入口中,石鬆控製不住地大口喘著氣,意識漸漸回歸,眼眸微微睜開,剛剛蘇醒的石鬆,沒有逃出生天的喜悅,反而暗怪自己為何要醒來,居然留戀死亡前那一瞬的安詳,萌生出想再體驗一次死亡的荒唐念頭。


    直到確信自己還活著,石鬆才收回思緒,打量起了四周,可四周一片漆黑,給石鬆一種身在元始空間的錯覺,動了動手腳,沒什麽異狀,剛想開口,迎麵而來的強風灌進喉嚨,石鬆才知道自己還是在高速移動著,隻是還沒從之前的轉動中回過神來,一時沒有覺察,直到身體漸漸適應,石鬆發現自己正在向下墜落,速度越來越快。


    “淹不死,反而被摔死?”石鬆有點鬱悶,在黑暗中不斷墜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摔得粉身碎骨,可能是下一秒,可能很久,等待隨時降臨的死亡,石鬆開始有些煎熬。


    可能是老天也不願再過多折磨石鬆,沒過多久,“噗通”一聲,石鬆墜落水麵,巨大的衝擊力,也不知下沉了多深,之前被弓箭手逼得在水中上躥下跳那麽久,不說水性變得多高明,可也不似最初那般會溺水淹死,手劃腳蹬地往水麵衝著,突然,幾聲“噗通噗通”在上方傳來,石鬆猜到,估計是成、沛幾人。


    “嘩”石鬆冒出水麵,黑暗中無法視物,也不知該往何處遊,不一會兒,又是“嘩嘩”幾聲響,薑成幾人感知到石鬆方位後,朝石鬆遊了過來。


    待幾人聚攏一起,石鬆數了數,加上自己一共七人,一人沒少,現在可不是感慨大難不死的時候,幾人憑借薑成的感知,緩緩遊動著,尋找水岸。


    過了半個時辰,石鬆早已腿腳發麻,在嚴沛的捎帶下,倒也暫時還能堅持下去,可在這完全看不到岸的水中,總給人一份希望,絕望又隨之而來,也許下一刻就能上岸,也許這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洋,誰知道呢?


    石鬆也不想問薑成還有多久才能上岸,這種自找慰藉的問題,還不如省點力氣,一行人沉默著遊動,眼前的氛圍讓石鬆想起了小時候的一幕。


    那是一天傍晚,父子兩人在山上菜地種菜,天就要暗了,可菜地還欠點活,父親想做完再回家,餓了一下午的石鬆,嘟囔著嘴巴,對父親埋怨道:“爸爸,肚子都餓扁啦,你別做了,我們先回家吧,明天再來,好不好?”


    父親把鋤頭在菜地旁藏好,將石鬆扛在肩上,捏了捏石鬆小臉,哈哈一笑,道:“好,我們回家!”


    父子兩人沿著崎嶇的來路走著,石鬆太餓了,小手環著父親的脖子,趴在父親肩頭,奶聲奶氣道:“爸爸,還要多久才到家啊?”


    父親:“快了,轉過那座山就到了!”


    轉過了山,可眼前仍是一條漆黑的山路,石鬆又咿呀道:“爸爸不是說轉過這山就到家了嗎?”


    父親:“爸爸不是說這座山,是前麵那座!”


    ......


    石鬆:“爸爸,還要多久才到家啊?你都說了好幾次了!”


    父親:“記得那條小溪嗎?就是你經常在捉魚的那條小溪,翻過這片樹林,就到小溪了!”


    石鬆問著問著,就趴在父親肩頭睡過去了。


    此時,薑成語氣略帶顫抖地傳來,打斷了石鬆的思緒,“公子,你快看!這,這莫非是,是地獄!?”


    石鬆強自打起精神,順著薑成所指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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